第204節
“我、我不知道呀,我什么都不清楚?!绷中〖t手足無措,迷茫表示:“外頭的事情一直是鵬哥在打理, 他叫我專心養胎, 其余統統不用管。這件事, 他絲毫沒交代我,想必也不知情?!?/br> 仆婦六神無主,“對方正跪在大門口, 哭喊哀求,胡攪蠻纏,勸不聽趕不走,吸引好些鄰居旁觀,鬧得十分不像話。老夫人一聽,氣得頭暈,您說,應不應該報官?” 翠梅不安地提議:“鏢師個個會武功,粗魯蠻橫,咱們斗不過的,干脆報官?避免打起來吃虧?!?/br> “別報官!”林小紅脫口而出,雖然暫未恢復記憶,卻下意識為杜家求情,小心翼翼說:“他們明知府上有當官的,自古民不與官斗,其中多半有誤會,不如先談一談,誤會解開了,不就行了?” 姜玉姝即將臨盆,腰酸背痛,渾身不舒坦,無法冷靜思考。她強打起精神,稍一思索,疲憊說:“不宜草率報官,免得被扣上‘仗勢欺人’的罵名。既如此,解鈴還須系鈴人,小紅,你出去露個面,大概解釋解釋,一則勸杜家別堵門吵鬧,二則打消外人疑慮,省得鄰居誤以為郭家欺壓百姓?!?/br> “先禮后兵?!彼裆珖烂C,不悅地告誡:“如果對方不吃敬酒,執意鬧事、影響郭家名聲的話,休怪我們報官,一同上公堂理論?!?/br> “???” 林小紅睜大眼睛,心慌意亂,緊張說:“我、我去露面?可是,我的記憶至今沒恢復,見了親人卻不認得,他們會相信我是‘杜飛燕’嗎?萬一他們懷疑我是騙子,怎么辦?” 姜玉姝一揮手,不容置喙道:“放心,我會安排人手陪同,你不用慌張,大方點兒,實話實說即可?!?/br> “我、我有些害怕?!绷中〖t遲疑不決,一度以為自己真是家境貧寒的村姑,陡然卻被告知乃千金小姐,驚喜交加,難以置信。然而,記憶一直未恢復,令她底氣不足。 “你不去,誰去呀?”翠梅生性較潑辣,忍不住說:“我們二爺不在家,三爺、四爺赴宴去了,你丈夫又外出了,難道叫我們夫人親自處理嗎?也不看看,她挺著這么大的肚子,行動不方便——” 姜玉姝一陣氣悶,抬手制止了親信,注視林小紅,叮囑道:“不需要你做主,你只需露個面,杜家瞧見好端端的人,應該就不會鬧了。然后,你告訴他們,一切等你丈夫回來,再從長計議?!?/br> “哦?!绷中〖t言聽計從,鼓足勇氣說:“好、好,我去試試?!?/br> 姜玉姝吩咐:“記住,假如對方蠻不講理,無需爭執,立刻報官!” “是?!逼蛬D點頭如搗蒜。 不久·廳堂 “唉?!?/br> “平白無故的,咱們家這又是倒了什么霉?” 王氏非常不高興,拉長了臉,喋喋不休地抱怨,嫌惡道:“江湖人士大多不可理喻,益鵬太沖動,娶錯人了!” “娶了鏢頭的千金,岳家蠻不講理,他今后能有安寧日子過嗎?” 炎夏六月,烈日高懸。姜玉姝汗涔涔,不停喝水,不停擦汗,莫名煩躁不堪。她默默克制情緒,冷靜答:“生米煮成熟飯,連孩子都懷上了,夫妻恩愛融洽,明顯分不開的。別人的家務事兒,龔大哥會和杜家商量的,總有一方會選擇妥協?!?/br> “哼,算了,橫豎與郭家無關,由他們商談去!”王氏臉色難看,頻頻望門口,“家里有麻煩,阿哲他們怎么還沒回來?” 姜玉姝靠著椅背,額頭一片汗,“早已派人報信去了,但再快也得趕路啊。您耐心等會兒,估計快到家了?!?/br> “孩子們呢?” “在蠶室,喂蠶玩兒?!?/br> 王氏百思不得其解,“養蠶究竟有什么好玩的?養了一輪不過癮,你又養一輪!” 姜玉姝笑瞇瞇,“買的蠶卵多,園子里又有桑葉,養蠶繅絲解悶,特別有趣?!?/br> “唉喲,你不知道!”王氏絮絮叨叨,“昨天傍晚,兩個小子淘氣,用手帕包著幾只蠶,獻寶似的,冷不防打開,rou呼呼的蟲子爬來爬去,嚇我一大跳?!?/br> “什么?” “居然有那種事?咳,回頭我一定說說他們!”姜玉姝愣了愣,忍笑說:“依我看,他們絕無惡意,估計只是想請您看看養蠶的成果?!?/br> 王氏疼愛孫子,聊起便眉開眼笑,愉快道:“你猜對嘍。他們說,會多養些蠶、多弄些絲,給我做新衣服穿?!?/br> 仆婦立即恭維,“小小年紀就懂得孝敬長輩了,老夫人真是好福氣!” “平日教導有方,孩子才懂事?!?/br> “太難得了!” …… 王氏欣慰得意,暫撇開“蠻不講理的江湖人士”,笑得合不攏嘴,“哈哈哈,哪里喲,倆小子不過隨口一說罷了?!彼抗庖粧?,突然發現兒媳婦滿頭大汗,頓時一驚,忙問: “玉姝,你怎么了?滿頭大汗的,不舒服嗎?” 翠梅和小桃正彎腰為她擦汗,姜玉姝搖搖頭,輕聲答:“老樣子,倒沒感覺額外的不舒服,只是熱得心煩,想回房歇會兒,但——” “身體要緊!你盡管休息,外頭的事兒暫時有我,稍后有阿哲他們,不用你cao心?!蓖跏蠐鷳n未出世的孫輩,停止抱怨與嘮叨,一迭聲吩咐: “快,抬軟椅來,慢慢送她回房,好生伺候著?!?/br> “是?!?/br> 豈料,婆子尚未抬來軟椅,不速之客先闖進來了! 二門外 管家率領幾個小廝,手握棍棒,奮力攔截,狠狠把兩個鏢師往外推,厲聲呵斥:“放肆!” “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敢強闖民宅,簡直目無王法?!?/br> “小貴,報官,立刻報官,就說咱們府進強盜了!” “明白!”小廝領命,飛奔向角門。 劍拔弩張之際,杜老四及其手下連連后退,焦頭爛額,反復解釋道:“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我們無意冒犯,只是想帶飛燕回家而已?!?/br> 管家怒火中燒,劈頭斥罵:“人都闖進來了,還狡辯‘無意冒犯’?睜開眼睛看看,郭府是你們撒野的地方嗎?滾!滾出去!” 與此同時·后院 幾個婆子互相推搡,一時半刻難分勝負。 林小紅苦惱極了,一溜小跑,“唉,別跟著我!” “飛燕!” “丫頭,你站??!”一名戴孝的婦人眼眶紅腫,緊追不舍。 林小紅提著裙擺上臺階,懇切說:“求您了,不要胡鬧,我們借住親戚家,你們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話?” 婦人氣喘吁吁,一把拽住女兒,傷心欲絕,哭道:“丫頭,你真的不認識娘了嗎?” 母女對視,林小紅情不自禁鼻尖泛酸,軟聲答:“剛才不是告訴您了么?我曾經身受重傷,失憶了,忘記很多事,絕不是裝傻充愣的?!?/br> “我可憐的孩子!” 婦人憔悴衰老,雙目布滿血絲,使勁拽,心疼說:“走,跟娘回秦州,回家去,請幾個高明的大夫治病。飛燕,因為你失蹤,你爹著急擔心,大病一場,上月初,他聽說你被姓裴的送給朋友當填房,氣得吐血,沒救過來?!闭Z畢,她泣不成聲,“快,跟娘走,回家給你爹的靈牌磕頭?!?/br> “不行,我現在不能跟你走?!?/br> 林小紅鐵了心,“我要等鵬哥。等他回來,大伙兒從長計議——” 婦人激憤填膺,恨鐵不成鋼,打斷道:“傻丫頭,你被哄騙了,不拿刀殺了仇人,居然對他死心塌地?你瘋了嗎?快,跟娘走?!?/br> “別怕,即使與官府為敵,娘也一定拼命救你!” 林小紅忍無可忍,使勁掙脫,頭也不回地喊:“鵬哥不是騙子,他待我不僅恩重如山,還愛護有加,我過得好好兒的,為什么要跟著你們逃跑?要跑你們自己跑,我不走!” “你、你——站??!”杜母一貫寵愛甚至寵溺女兒,千辛萬苦才找到,怎愿松手?她唯恐一分開,女兒又被“狗官”藏匿,跌跌撞撞,繼續追趕。 此刻,王氏婆媳等人邁出廳堂,震驚掃視亂糟糟的局面。 “你們、你們是誰?”王氏臉色鐵青,咬牙切齒,怒喝:“誰允許她們進來的????還不趕緊把她們打出去,打出去!” “是!” 眾仆一擁而上,毫不客氣,推搡驅趕杜母一行,霎時,庭院內亂成一團。 姜玉姝被親信攙著,目瞪口呆須臾,當機立斷,揚聲問:“報官了沒有?” “已經派人上衙門求援了!” 姜玉姝點點頭,“好?!?/br> 混亂中,林小紅被纏得惱怒,甩開母親,頭昏腦脹,奔向姜玉姝。 “飛燕,聽娘的話!”杜母哭腫了眼睛,蓬頭亂發地尾隨。 下一瞬,杜母焦急一撲,撲得杜飛燕往前踉蹌,撞向身懷六甲的孕婦。 “玉姝小心!”王氏大驚失色。 翠梅等人挺身而出,不顧一切地抵擋,“夫人——” 電光石火間,即將臨盆的姜玉姝下意識護著肚子,想躲避,行動卻笨拙,趔趄幾下,不幸倒向廊柱。 “咚~”悶響,她的額頭劇痛,腰背重重靠向柱子,旋即,腹部劇痛,下/身涌出一股熱流。 “孩子!我的孩子——”姜玉姝臉色慘白,剎那間慌了,眼前一黑,金星亂迸,昏迷不醒。 不知過了多久 當她被一陣尖銳刺痛喚醒時,人已經躺在床上了。 嬤嬤和翠梅等人紅著眼睛,激動稟告:“夫人醒了!” 兩名穩婆挽起袖子,催促方勝拔銀針,“快,快點兒,倆孩子待不住了,必須盡快生出來?!?/br> 方勝屏住呼吸,一一拔/出銀針,“我已經夠快了?!?/br> 王氏迅速靠近,緊張道:“玉姝?玉姝?醒醒,穩婆來了,來幫你生孩子?!?/br> 姜玉姝尚未徹底清醒,便感覺腹部一陣陣劇痛,痛得直哆嗦,冷汗涔涔,顫聲答:“知道,我知道?!?/br> “快打起精神!”做婆婆的心急如焚,喝道:“參湯呢?端來,趕緊喂她喝!” 姜玉姝強自鎮定,喝了一盅獨參湯,隨即開始聽從穩婆命令,強忍劇痛,運氣使勁。然而,直到汗濕衣衫,整個人虛脫,孩子仍未生下一個。 “糟糕!” “夫人又暈過去了?!?/br> 兩個穩婆沒轍,扭頭嚷:“趕快請方大夫來下針!” 于是,姜玉姝再度被尖銳刺痛喚醒,再度服參湯、振作、發力……脫力昏睡。 眼前一黑,時間悄然流逝。 當她第五次清醒時,已是后半夜了,眸光一轉,對上穩婆惶恐的眼神時,心猛一沉,慌忙摸肚子,啞聲問:“孩子還沒生下來嗎?” 所有人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回答。 大顆大顆的淚水流入鬢發,她哽咽問:“該不會憋、憋壞了?” 兩個穩婆強笑搖頭,“怎么可能?夫人千萬別胡思亂想?!?/br> “您摸摸,孩子還在動彈,挺有勁兒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