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熱血沸騰

    圖寧衛的校場十分寬敞， 由于戍邊日子枯燥艱辛， 吃喝嫖賭一概禁止，甚至禁止無故喧嘩， 缺乏樂趣， 故即使隆冬臘月刮風下雪， 校場上總有比武的人群。

    男人之間， 比武術，比騎術，比箭術， 比沖鋒陷陣勇猛殺敵……尤其校場比武， 既能一決高下，又有點到為止的規矩， 還能看熱鬧， 堪稱將士們平日最大的樂趣。

    眾人一見郭弘磊應戰，霎時激動了，目送他昂首闊步走向佟京，爭相擠近圍觀，興高采烈地湊熱鬧， 無數大嗓門嚷道：“打！打一場！”

    “哈哈哈，郭千戶和佟千戶要比武嘍?！?/br>
    “不知這次誰會勝出？”

    “佟千戶， 他年長一輪， 經驗豐富?！?/br>
    “我押郭校尉！他雖然年輕，但武藝高強，有目共睹的?！?/br>
    ……

    群情沸騰， 激烈爭辯，仿佛正在開大賭局，只差有伙計吆喝問：“押郭押??？買定離手！”

    人聲嘈雜，混亂不堪。姜玉姝的身影和嗓音都被淹沒了，懸心吊膽，唯恐他們從激動變為激憤，從比武變為斗毆，遭軍規懲治。

    “弘磊——”她忐忑不安，忍不住追趕尾隨。

    擁擠中，親兵和小廝們寸步不離，忙碌開路：“讓一下，讓讓！”

    “兄弟，勞駕，讓個道?！?/br>
    “喂，別瞎擠，讓郭夫人進去！”

    佟京的朋友及其手下們見狀，倒沒敢當面起哄，紛紛讓路，一轉眼，立刻交頭接耳，更加興奮了，議論紛紜：“快看，那是郭校尉的妻子！”

    “長什么模樣？美不美？”

    “遮得嚴實，看不見臉。但觀察身姿，臉應該不會丑?！?/br>
    “嘖，怎么可能丑？郭校尉娶她的時候，靖陽侯府還沒敗呢，侯門媳婦，想必才貌雙全?！?/br>
    “言之有理！”

    ……

    少頃，姜玉姝順利擠到最前方。親兵和小廝合力阻擋，連勸帶催，為她清出了方圓數尺的一片空地。

    這是男人的尊嚴之戰。她強自鎮定，心知不能勸，也勸不住，干焦急，定睛觀察：

    校場正中，郭弘磊與佟京面對面，互相戒備打量。

    “噯喲，今天人夠多的，熱鬧??！”佟京扭動脖頸，環顧四周，斜睨邊上的高挑女子，皮笑rou不笑，狀似關切地問：“真的要比嗎？尊夫人在邊上等著，不如改天？你先送她回城?！?/br>
    郭弘磊正年輕，一身熱血沸騰，從不畏懼兇殘敵兵，卻頭疼于胡攪蠻纏的部分“同袍”。他面無表情，緩緩扭動肩膀、肘部、手腕、指節等，高聲答：“承蒙佟千戶看得起，再三相邀，我再忙碌，也得抽空與你比劃一場，否則，豈不顯得不識抬舉了？”

    “哈哈哈，哪里的話！大家同在圖寧衛，如果你不嫌棄我是粗人，咱們便是兄弟了，兄弟之間，無需見外，隨時可以比試的嘛?！辟【┮呀洷攘藥讏?，筋骨徹底活動開了，斗志昂揚。

    “怎么？”郭弘磊挑眉，“不敢比了？”

    “怕你不成？”佟京下巴一抬，“誰害怕誰是孫子！”

    郭弘磊天生并不健談，對上胡攪蠻纏之徒時，沉默寡言。他目光炯炯，一板一眼問：“就一場？”

    “嘖，比著看看唄?！辟【┠θ琳?。

    郭弘磊擲地有聲道：“行！郭某今日奉陪到底，直至佟千戶盡興為止！”

    “廢話少說，來！”佟京率先拉開架勢。

    妻子被取笑，郭弘磊怒火中燒，二話不說，一個箭步，拳頭直搗對方面門，帶起一縷勁風。

    “嘿——”佟京側身閃避，右掌斜劈對方肘部。

    轉眼間，拳來腿往，兩人打成一團，難分難解，一時片刻難分勝負。

    姜玉姝睜大眼睛，緊張觀戰，“小心??！”

    初時，她尚能明確分辨：高個子，肩寬腿長的是弘磊；個子矮些，五大三粗的是佟京。

    但漸漸的，他們打著打著，往遠處移，而且出招越來越快，倏爾進攻，倏爾退守，倏爾躲閃騰挪，寒風中雪沫四濺，拳拳腳腳，令人目不暇接。

    雙方皆為千戶，戎裝式樣相同，并且隔得遠，姜玉姝逐漸看不清楚了，使勁眨眨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周圍七嘴八舌，將士們大呼小叫，各助各的陣，放開喉嚨吼：“佟哥，撂倒他！”

    “校尉當心，他拳法了得?！?/br>
    “腿，上腿法，逼開他！”

    “快，快回手，別給他站起來的機會！”

    “唉呀可惜，慢了一步?！庇^戰者恨鐵不成鋼，扼腕嘆息。

    ……

    姜玉姝心如擂鼓，第一次見識軍營日常，簡直哭笑不得，暗忖：眾多男人聚集一處，尚武好斗，平日無戰事時，假如不允許他們宣泄體力，恐怕得憋壞了。

    她僅走神剎那，忽然看見校場中有一人被撂倒了，旋即，周圍爆發歡呼聲：

    “好！”

    “郭校尉勝了！”

    “老子押對人了，哈哈哈～”

    “剛才那一招，夠干脆利落的?！?/br>
    “公子贏啦！”

    贏了？

    姜玉姝瞬間笑逐顏開，情不自禁拍掌，學著人群喝彩：“好！”

    郭弘磊英姿勃勃，扭頭望著她，笑了笑，手背一揮，示意對方后退。

    “可以了嗎？該回家了？”姜玉姝一邊后退一邊問。

    郭弘磊深知對手愛面子、爭強好勝，輕易不會服輸，搖頭答：“稍等會兒！”

    果然，被撂倒的佟京一咕嚕爬起，斂起輕松笑容，再度拉開架勢，“兄弟，好身手。來，再比一場！”

    郭弘磊余怒未消，朗聲答：“奉陪到底?！?/br>
    隨即，兩人再度打成一團。

    姜玉姝的心復又高懸，風雪中目不轉睛，努力分辨兩道赤手空拳相搏的身影，生怕錯過關鍵招式。

    校場上熱鬧非凡，不斷有人聞訊趕來，里三層外三層，把打斗中的兩人圍得水泄不通，助陣的吼聲亢/奮，此起彼伏：

    “弘磊，掃他下盤！”

    “佟哥，千萬穩住了！”

    “上，出拳，趕快出拳啊，唉——又被他躲過去了?！?/br>
    “快撂倒他，兄弟，我押你贏了！”

    ……

    姜玉姝心驚膽戰，被吵得耳朵疼，她對武術一竅不通，不知該聽誰的，只看出雙方實力都不弱：佟京拳法出眾，郭弘磊腿法了得，力道剛猛，實打實，硬碰硬，絕非花架子。

    佟京一拳轟向對手，“倒——”

    郭弘磊側身避開，交錯而過時膝蓋一頂，正中對手腹部！

    佟京捂住腹部踉蹌兩步，黑著臉緊盯，“咳，咳咳?！?/br>
    校場比武的規矩，點到為止，即撂倒為止。

    兩人還站著，便不算結束。

    “呵，你的武功，越來越高強了?！辟【┠樕习ち艘蝗?，嘴里泛血腥味，偏頭吐了口唾沫，懊惱說：“我大意了！”

    郭弘磊板著臉，“承讓?！?/br>
    “再來！”佟京大吼一聲，舉拳撲近，誓要撂倒對手。

    郭弘磊之前顧全大局，韜光養晦，往常的挑釁置若罔聞，但今天涉及妻子，他忍無可忍，決定給對方一個教訓，遂迎戰，全力以赴。

    圍觀人群看得起勁極了，比正主還認真，爭辯著比劃手腳，恨不能自己上。

    與此同時·帥帳

    指揮使宋繼昆擱筆，疑惑問：“外頭怎么回事？鬧哄哄的?！?/br>
    若干親信陪伴，笑答：“校場上，無非比武?！?/br>
    “一群兔崽子，大呼小叫，吵得人頭疼?！彼卫^昆聽了聽，察覺不對勁，皺眉吩咐：“老馬，你去瞧瞧，防著他們打得翻臉?！?/br>
    “是?！泵欣像R的將領起身，領命趕去校場。

    不久

    老馬尚未靠近，便見烏泱泱一大群人，轟然叫好，拍掌喝彩：

    “好！”

    “郭校尉又贏了，我又押對人了！”

    “哈哈哈，精彩，真精彩?！?/br>
    “再比一場唄？”

    ……

    姜玉姝被歡呼與議論聲包圍，脫口問：“別再打了！這下可以走了嗎？”

    然而，她的嗓音被徹底淹沒，圍觀者看熱鬧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亂一般，異口同聲地起哄：

    “再比一場？”

    “弟兄們還沒看過癮，快，再比一場！”

    “上，徹底打服他！”

    佟京連輸兩場，面子掛不住，臉紅脖子粗，氣喘吁吁，使勁甩了甩胳膊，怒道：“那就再比一場！”

    北風凜冽，郭弘磊熱得冒汗，汗水眨眼被吹干，怒火漸消，斗志高揚，正色表示：“我說過的，奉陪到底，請多指教?！?/br>
    “小子們，嚷嚷什么呢？吵得我耳朵疼。噯，你倆——”奉命趕來探查的老馬遲了一步，當他奮力擠進人圈時，第三場比武已經開始，只能選擇旁觀，順便詢問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