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大嫂言之有理。自首認罪,誰也替不了你?!迸杂^者清,姜玉姝察覺對方隱約愛慕自己丈夫,心里自然不快。她面無表情,目不轉睛,緩緩問: “難道、非要弘磊護送嗎?其他人行不行?” “喲?咳咳?!蓖跚烧淝辶饲迳ぷ?,詫異端詳弟媳婦。 郭弘哲與郭弘軒深知往事,呆了呆,緊張望向兄長,暗暗擔憂。 侍郎府千金,傳聞溫婉賢惠,姜玉姝卻敢于這般發問?醋性真大。 兩個女人對視瞬息,廖小蝶羞惱垂首,大感納悶,避而不答,訴苦說:“我跟隨潘大人,倉促來赫欽,只帶了丫鬟、奶媽以及兩個小廝,老弱婦孺,路上萬一遇見劫匪,豈不死定了?另外,珠兒病得很厲害,連夜趕路,孩子禁不住的?!闭f完,她淚如雨下。 郭弘磊攙扶妻子落座,順手為她整理雪帽,正欲開口,卻聽母親安排道:“哭有什么用?別哭了,我安排幾個人,連夜送你回去。至于寶珠……唉,你要是放心,就把奶媽和她留下,等益鵬平安了,再來接孩子?!?/br> 丈夫站在自己身邊,姜玉姝定定神,接腔說:“其實,庸州一收復,西蒼立刻比以往太平多了,大戰過后,援兵正陸續撤離月湖、返回原地,四處是士兵,匪徒暫時不敢露頭。你們一行十幾人,帶上防身武器,無需過于害怕?!?/br> “事不宜遲!”郭弘磊直言不諱,盯著廖小蝶,嚴肅問:“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救人如救火,再躲著、再猶豫下去,就別想救世兄了,等著欽差傳訊吧?!?/br> 廖小蝶使出渾身解數,卻見郭家人齊心協力,發覺討不了更多好處,只得收手。她擦了擦淚,咬咬牙,憋屈答:“我明白,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縱躲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那,老夫人,求您垂憐關照珠兒,待風平浪靜,我和鵬哥一定盡速來接孩子!” 王氏無可奈何,疲憊吩咐:“弘磊,挑幾個人,趕緊收拾收拾,盡快啟程,避免夜長夢多?!?/br> “是?!惫肜诟蕉?,對妻子說了兩句話,旋即拉開門忙去了。 夜漸深,風停雪止。 熏籠烘得臥房暖意融融,姜玉姝獨自躺在被窩里,忍不住胡思亂想,生悶氣,暗忖:豈有此理! 男已娶,女已嫁,雙方都有了孩子。 你卻當眾,似故意也似無意,全程忽視在場的我,癡纏有婦之夫? 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哼! …… 良久,房門“吱嘎“被推開,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郭弘磊帶回一身寒氣,利索脫了披風、外袍,撂在架子上,在外間洗漱后,倒茶喝。 他端著茶盞,踱進里間,望向床: 姜玉姝單手掀起簾帳,撐起半身問:“回來了?” 四目對視,郭弘磊頷首答:“怎么還沒睡?” “本來快睡著了?!笔聦嵣?,姜玉姝輾轉反側,無法自控地設想:廖小蝶柔弱愛哭,能說會道,他送行,會不會被感動?感動得護送她回府城?要是那樣,可太氣人了! 郭弘磊歉意問:“被我吵醒了?” “倒也不算?!苯矜畔潞煄?,拉高被子,悄悄松口氣,心想:很好,他回來了。 于是,郭弘磊看不見人了,看著簾帳問:“渴不渴?” 姜玉姝搖搖頭,搖完才意識到對方看不見,輕聲答:“不渴?!?/br> 郭弘磊點點頭,飲盡溫茶,把杯子擱回外間桌上,吹了燈,上榻就寢。黑暗中,他摟著妻子,低聲告知:“我剛從母親那兒回來。母親說,滿月酒不用你cao心,我寫請帖,她和大嫂張羅酒席,你歇著?!?/br> “是么?那敢情好!”姜玉姝欣然一笑,心氣慢慢平順,“我正發愁呢,就來了幫手?!?/br> 郭弘磊莞爾,“寶珠由奶媽照顧著,仍住那屋里,明天一齊搬走?!?/br> “嗯?!苯矜纳鷳z憫,“那孩子怪可憐的,自來至今,藥不離口?!?/br> 郭弘磊皺眉,“看來,廖表姐不太會養孩子。如果世兄能平安脫險,我得提醒提醒他,別任由妻子胡亂給女兒進補?!?/br> 姜玉姝沉默片刻,凝重問:“如果龔大哥逃不過這一劫,他女兒該怎么辦?” “這……”郭弘磊嘆了口氣,“萬一出了意外,龔家不可能不管孫女,到時肯定派人來接,帶回都城撫養?!?/br> 夫妻相擁,睡前慣例聊了許久,直至困倦才入眠。 翌日。清晨 黃道吉日,宜遷居。 王氏等人從長平帶來三輛馬車,姜玉姝有一輛,四輛馬車滿載行李,趕去新宅,布置妥當后,再返回接人入住。 郭家三兄弟腳不沾地,忙前忙后。 行李搬走了,臥房變得空蕩蕩。 姜玉姝抱著孩子,柔聲告知:“燁兒,咱們今天搬家嘍,新家在廣昌巷。你高興不高興?” 嬰兒長開了些,皮膚紅潤,眨眨眼睛并打了個哈欠,神態懵懂,惹人憐愛。 “當然高興啊?!迸藡邒吣弥粔K厚實包被,笑瞇瞇湊近,彎腰說:“瞧,困了?!?/br> 奶媽邱氏接過包被,抖開查看,慶幸說:“幸虧今天既沒下雪,也沒刮風。待會兒把這個給小公子裹上,暖和?!?/br> 喬遷新居,姜玉姝滿懷期待,輕快說:“出門前裹上,馬車會停在新家門口,走幾步路就進屋?!?/br> 下一瞬,王氏帶人經過,擔心小孫子,特地進屋囑咐:“玉姝,千萬照顧好燁兒,給孩子穿多些,小心著涼?!?/br> 姜玉姝忙起身,“哎,知道了。老夫人往哪兒去?” 王氏嘆氣,無奈答:“煜兒頑皮,非要看望寶珠,可那丫頭病著,暫不宜讓孩子們一處玩耍。所以我把煜兒勸住了,叫你大嫂帶他回房,等馬車?!?/br> 姜玉姝恍然,抬手讓道:“您坐?!?/br> “不了?!蓖跏蠑[擺手,花白頭發整齊梳了個髻,喜上眉梢,轉身笑說:“我得哄一哄煜兒。遷新居,大喜的日子,他要是哭鬧,多不像話?!?/br> 姜玉姝目送,“好,那您慢些?!?/br> 此時此刻·都城姜府 “丁零當啷“一陣響,銅鏡、梳子、簪釵等物,被姜玉姍一把掃落,散亂在地。 丫鬟們驚慌失措,七嘴八舌地勸說:“姑娘,冷靜些,千萬不要做傻事?!?/br> “夫人呢?快,立刻去稟告夫人!” “姑娘,快把剪刀放下,仔細割傷手?!?/br> “您消消氣,有什么事,等夫人來了再商量?!?/br> …… “閉嘴!” “統統滾出去!” 晨起,丫鬟正服侍洗漱與梳妝,姜玉姍突然發作,從針線筐里翻出剪刀,死死攥著揮動,大喊:“你們出去!出去!” 丫鬟們豈敢離開?個個心驚膽戰,苦苦相勸。 姜玉姍臉色蒼白,兩眼紅腫,瘦得下巴尖翹,抓起一把發絲,剪刀“喀嚓“幾下,發絲飄落,暴躁哭喊:“誰也別攔著,都滾開!” “家里容不下我,今天我要么死,要么剪了頭發當尼姑!” 作者有話要說: 姜玉姍:如果世上有后悔藥…… 第120章 答應退親 “別攔著我!誰、誰也別攔著, 死丫頭, 出去!” 姜玉姍披頭散發, 臉龐扭曲, 踉蹌后退幾步, 右手揮動剪刀驅趕丫鬟, 左手往后撐著桌子, 碰到妝奩,便抓起朝丫鬟扔去, 厲聲呵斥:“滾!” “姑娘——“幾個丫鬟倉惶躲閃,既不敢“滾“, 也不敢貿然搶奪剪刀,僵持著勸阻。 “梳頭?有什么好梳的?呵, 梳什么梳?”姜玉姍背靠桌子, 左手胡亂抓起一把發絲,右手持剪, 又是“喀嚓“幾下。她咬牙切齒, 邊鉸邊說:“索性剪了, 全剪了, 剃個光頭, 當尼姑去!” 眼睜睜看著發絲不斷飄落,丫鬟們嚇白了臉,有的跪下, 有的嘗試奪剪,驚惶勸說:“姑娘, 別剪了!” “您這、這是做什么呀?” “求求您,把剪刀給奴婢吧?” …… 鬧哄哄,正亂成一團時,姜府主婦許氏聞訊趕來,心急如焚地邁進女兒閨房,定睛一望便大驚失色,無暇考慮,疾步靠近,握住女兒手腕便搶奪剪刀,心疼勸阻: “姍兒!” “你瘋啦?住手,快,把剪刀放下!”當家夫人帶頭,丫鬟仆婦才敢一擁而上,迅速奪走剪刀。 姜玉姍泣不成聲,在母親懷里掙扎,痛苦說:“娘,您還管我做什么?家里早已容不下女兒了,就讓我剃光頭發,當尼姑去吧?!?/br> “胡說!姜府是你的家,怎會容不下你?” 姜玉姍泣訴:“父親越發嫌棄我了。昨天傍晚,我只是和弟弟拌嘴玩兒,他不由分說,就把我責罵一頓?!?/br> “想必是無心的。一家人,切勿斤斤計較?!痹S氏竭力制住女兒,數人合力把她按坐在繡墩上。 隨后,許氏直起腰,二話不說,重重扇了大丫鬟一耳光,怒問:“不配抬舉的東西!你究竟是怎么伺候姑娘的?還有你們,為什么任由姑娘鉸頭發?幸虧我來得及時,要不然,沒法收場了!” “夫人息怒?!北娧诀邼M肚子委屈,跪下求饒并解釋: “求您寬恕?!?/br> “奴婢正在給姑娘梳妝,姑娘忽然翻出剪刀,執意剪頭發——” 許氏黑著臉,抬手又是一耳光,煩躁呵斥:“蠢貨!你們不該眼睜睜看著她剪,假如一開始就阻止,何至于鬧成這樣?”她掃視一地狼藉,嘆息,撥了撥女兒亂蓬蓬的頭發,欲言又止。 眾丫鬟磕頭求饒,暗中叫苦不迭。 許氏嫌惡一揮手,吩咐道:“一群廢物,犯了錯還敢狡辯,都下去,自行領罰!” “是?!毖诀哂性o處訴,忍淚告退,自去尋管家嬤嬤領罰。 姜玉姍坐在繡墩上,趴桌嚎啕大哭,郁懣不甘,悲憤賭氣說:“沒臉見人了,我沒臉見人了。母親別攔著,準我當尼姑去吧,余生吃齋念佛,也好過遭人羞辱?!?/br> 仆婦搬了椅子來,許氏坐在女兒身邊,詫異問:“羞辱?誰羞辱你了?” 姜玉姍哭得直發抖,倒在母親懷里,哽咽告知:“花朝節,我懶得出門,母親非叫我去外祖家。結果、結果昨天郊游踏青時,四表姐和七表妹,故意當眾打聽我的親事,拐彎抹角,奚落譏笑,氣得我立刻回來了?!?/br> “什么?” “竟有此事?娘的本意,是想讓你散散心,免得悶壞了?!痹S氏摟著女兒,疼惜問:“昨天發生的事兒,怎么現在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