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唔……我得問問?!惫肜趶淖蛲砗闷嬷两?,也心急得不行。 “好,快去問一聲?!?/br> 郭弘磊點點頭,幾個大步便走出去了。 不消片刻,他端著食物返回,潘嬤嬤則端著熱水,“夫人醒了?快洗漱洗漱,吃早飯?!?/br> “孩子——“姜玉姝停頓,凝望擱在托盤上的明黃筒狀物,遲疑問:“那是什么東西?明黃色,不能擅用的吧?” 潘嬤嬤昨晚便知曉了,喜形于色,贊嘆:“夫人好眼力!這是圣旨,您看了,一準兒高興!” 郭弘磊放下食物,拿起圣旨坐在榻沿,展開給她看,嚴肅說:“姜特使,請過目?!?/br> “說什么呢?”姜玉姝困惑不解,就著他的手,定睛掃視,先是一目十行,猛地雙目圓睜,而后逐字逐句鉆研,不敢置信,“赦免流刑?赦免?我們、我們不再是流犯了?” “對!” “圣上赦免了郭家?!?/br> 姜玉姝淚花閃爍,“皇帝封你為校尉,還賞了六千兩?” “因戰功而受賞的。發的是銀子,而非銀票,太沉,當時沒馬車,又個個傷勢未愈,索性寄存在庸州府衙?!?/br> 姜玉姝淚珠滾落,喜極而泣,語無倫次,哭著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咱們不用苦等大赦天下,就被赦免了,從今往后,行動再也不必受制于官府,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自由自在!孩子,哦,孩子昨晚才出生,圣旨頒在前,所以,他一落地不是小犯人?!?/br> 潘嬤嬤把熱水和帕子擱在榻旁幾上,拿了漱盂靠近,擲地有聲道:“小公子當然不是犯人!他是校尉和特使的兒子,體體面面?!?/br> “特使?” 姜玉姝無法自控,抽泣流淚,審視圣旨末兩句,食指哆嗦點了點,詫異問:“軍儲西平倉特使?這、這是什么意思?” “圣上不拘一格,授予你官職?!惫肜趽е拮訛槠涫脺I,緩緩告知:“女官,皇宮的后宮里常設,但她們其實是皇家管事,負責服侍妃嬪。你卻不同?!?/br> “我仔細問了欽差,他說:軍儲倉隸屬戶部,由戶部直管,設大使與副使,因為你是女人,故增設‘特使’一職,領正九品俸祿?!?/br> “正九品?” 姜玉姝略一沉吟,卻千頭萬緒,不安地問:“朝廷不可能白發俸祿,勢必分派差事的。這個官的職責是什么?” “督促屯糧,充實軍倉?!惫肜谘院喴赓W,寬慰道:“你畢竟不是男人,我已經向欽差解釋了,安心坐月子,養好身體再上任?!?/br> 潘嬤嬤催促道:“對,坐月子要緊!來,洗漱洗漱,該用早飯了?!?/br> 郭弘磊收起圣旨,潘嬤嬤不由分說地幫她擦臉。 “孩子呢?他好不好?” “怎么不好?好得很!哈哈哈,可乖了,吃飽就睡,不哭不鬧,睡得特別香?!?/br> 姜玉姝和郭弘磊眼巴巴的,異口同聲,“抱來看看吧?” 潘嬤嬤卻搖頭,謹慎表示:“今兒下雪,天陰沉沉,太冷了,怎敢抱出來溜達?這樣吧,待會兒我帶公子去看看?!?/br> “那我呢?”姜玉姝急了。 “夫人剛生完,至少踏踏實實歇兩天,緩一緩,等洗三的時候再看孩子?!迸藡邒邍@了口氣,指著墻壁說:“我曾想雇人在那兒開一扇小門,但害怕驚擾了胎神,沒敢動?!?/br> 姜玉姝正欲開口,突聽房門被叩響,傳來郭弘哲的焦急嗓音:“二哥?” 郭弘磊步出屏風,“何事?” “二哥,廖表姐來了!”郭弘哲一路趕來,喘吁吁。 郭弘磊一怔,“什么?” “廖表姐帶著女兒,母女倆都病了,看著十分狼狽,說是有要事求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郭小公子:丑?娘親雖然沒說出口,但我聽見了她的心聲【傷心嗚哇嗚哇~】 第113章 風水輪轉 廖表姐? 廖小蝶? 姜玉姝和潘嬤嬤在里間聽見了, 兩人疑惑對視一眼, 前者驚訝問:“廖表姐怎么突然來了?她有什么要事?” “不清楚?!备糁雮€屋子和屏風, 郭弘哲揚聲答:“我本想上街挑幾本書的, 誰知剛出門便碰見一隊車馬, 表姐是跟著潘知縣來的。既是親戚嘛, 潘大人就讓我招待客人, 詢問有何要事,她不說, 只是哭,催我請二哥?!?/br> 郭弘磊稍作思索, 叮囑道:“阿哲,你先招待著, 我稍后到?!?/br> “行?!惫胝苻D身返回客廳。 “三公子!” “怎么?”郭弘哲止步。 潘嬤嬤步履匆匆, 趕出來叫住人,面朝郭弘哲, 眼睛卻瞥了瞥郭弘磊, 不放心地囑咐:“聽您剛才說, 龔夫人母女都病著, 無論什么病, 您可得小心些,別沾了病氣,妨礙讀書?!?/br> “哦, 我知道了?!惫胝茳c點頭,并未多想, 轉身走了。 郭弘磊卻心知肚明:奶娘其實是在提醒我小心,別沾了病氣過給妻兒。他邁進里間,溫和說:“她此番前來,多半是為了龔世兄?!?/br> 姜玉姝對龔益鵬印象不錯,訝異問:“表姐夫怎么了?難道出事了?去年年中,我下縣衙議事,碰巧見了他一面,分別時,他悄悄送了幾根參,很有心?!?/br> “世兄的為人,我一向信得過?!惫肜趩问謹v扶妻子坐起,并搬了炕桌來,緩緩說:“寧王謀/反被廢,貴妃被打入冷宮,一敗涂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榮損與共,昔日親密依附寧王黨的官員,絕無好下場。譬如西蒼知府萬斌?!?/br> 姜玉姝倍感解氣,“活該!那位萬知府,貪財好賄,官聲狼藉民怨載道,早該被查處!但不知,與表姐夫何干?” “萬斌是知府,龔世兄是知州,同在西蒼為官數載,經年累月,官場上,有些事兒禁不起細查?!惫肜趥壬?,幫著潘嬤嬤把食物一一擺在炕桌上。 姜玉姝不由得感慨,“為官不易啊。知府巨貪,又曾有貴妃做靠山,仗勢橫行霸道,手下官員為了保住烏紗帽,難免曲意逢迎一二?!?/br> “你不必cao心,快用早飯?!惫肜诎芽曜舆f給她,“我出去看看,能幫則幫,畢竟郭家落難時,受過龔家的關照。母親遠在長平,世兄多次探望并接濟,單沖這個,咱們就不能袖手旁觀?!?/br> 姜玉姝頷首,“好,你去問一問,看究竟怎么回事?!?/br> 郭弘磊便起身,前往廳堂會客。 少頃,潘嬤嬤掩上房門,盛羹舀湯,“吃,多吃點兒。趁坐月子,把身體養結實,以后才有精力當女官?!?/br> 姜玉姝仍是腰酸,身體悶悶鈍疼,勉強坐著吃飽,觀察老人神態,關切問:“嬤嬤似乎愁眉苦臉的,莫非孩子有什么事?” “沒!小公子好著呢?!?/br> 潘嬤嬤撤了炕桌,端水給她漱口,猶豫半晌,才告知:“我想去客廳探一探,但害怕沾了病氣回來,不敢莽撞?!?/br> “探?探什么?”姜玉姝不解。 潘嬤嬤神色凝重,為難答:“陳年舊事,本不該嘴碎嚼舌根,但我不愿眼睜睜看夫人吃悶虧?!?/br> 姜玉姝眼神一變,忙問:“什么事?” “唉?!迸藡邒叱蠲疾徽?,想了想,忌憚提醒:“夫人須牢記,那位廖姑娘,十分有心計,可惜心計不用在正道上。她寄居侯府多年,表面柔順,實際愛動歪心思,曾經攪得府里大亂,險些成了世子側夫人,幸虧沒成。她不甘心,又試圖勾引二公子,氣得侯爺大發雷霆,老夫人才匆匆把她許配給了龔家公子?!?/br> 姜玉姝含糊說:“嗯……這些事,大嫂曾提過幾句?!?/br> “哎喲,您有所不知,當年,闔府皆知,世子夫人一向極厭惡廖姑娘!” 潘嬤嬤嗤之以鼻,一邊把碗碟收進食盒里,一邊說:“想當初,我們剛到西蒼時,原打算待在城郊屯田,老夫人那般信任她,結果呢?壓根沒辦成事!” “不知是不是我老婆子心懷偏見在先,總覺得廖姑娘幸災樂禍,親戚家落難落魄,她當時卻涂脂抹粉、珠光寶氣,穿一身大紅衣裳,像話嗎?” 姜玉姝回憶一番,欲言又止,最終說:“多謝嬤嬤提醒,我記住了?!?/br> “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真怕廖姑娘至今仍不安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咱們得留個心眼?!?/br> 潘嬤嬤一片善意,坦率直言,“相處日久,我們早已經看明白了,夫人是真正的大家閨秀,端莊和善,未過門時的流言蜚語,全是惡語中傷!唉,也不知是誰陰謀陷害,可憐你白白挨了許多辱罵?!?/br> 姜玉姝不禁心里一暖,唏噓說:“當年的情形,我縱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往事,不提也罷?!?/br> “對!不提,不提了?!?/br> 姜玉姝坐了會兒,掀被下榻,垂首找鞋子。 “夫人想做什么?躺下,快躺下?!迸藡邒咭惑@,急忙阻止。 姜玉姝起猛了些,一陣頭暈,白著臉說:“老是躺著,氣血凝滯不通,對身體不好。我想下地走兩圈,活動活動筋骨?!?/br> “……也行吧。別急,先裹上披風,我攙著您,慢點兒?!?/br> 于是,兩人在狹窄的里間,來回走了十幾趟。姜玉姝產后虛弱,略動彈便冒汗,坐在矮塌上,靠著軟墊。 潘嬤嬤勤快體貼,先幫她換了衣裳,又幫著洗臉梳頭。 “我暫時不能出門,不用梳發髻,隨便一捆就行了?!苯矜P算想:緩一緩神,待會兒去隔壁屋看孩子! 潘嬤嬤卻不贊同,認真琢磨發髻,干勁十足,“假如公子沒回來,怎么方便怎么梳。但公子回來了,怎能‘隨便一捆’呢?必須裝扮整齊?!?/br> 姜玉姝啞然失笑,“特地打扮給他看么?” “當然了!小兩口難得相聚,夫人現在不打扮,何時打扮?” 潘嬤嬤閑聊告知:“昨晚他連夜趕回來,興沖沖,立馬想進屋看你,被我攔下了。女人剛生完孩子,汗淋漓,披頭亂發,丈夫見了豈不吃驚?所以,我叫上穩婆,徹底收拾妥了,才敢讓公子進屋?!?/br> 姜玉姝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們幫我清理干凈的?早起見他在房里,我還以為——“她臉發燙,尷尬打住了。 “放心,放心?!迸藡邒邥e了意,寬慰道:“公子沒瞧見你披頭亂發的模樣?!?/br> 姜玉姝訥訥說:“其實也沒什么吧?雖然狼狽,但不至于不能見人?!?/br> 潘嬤嬤忠心耿耿,且推心置腹,小聲提點:“在丈夫面前,女人最好少顯露狼狽模樣,世上哪個男人不喜歡妻子永遠整潔、標致呢?” “永遠?” “這不可能!人會逐漸衰老的,無論多么富貴,休想永葆青春?!?/br> 潘嬤嬤鄭重其事,“確實不可能,老婆子的意思是:在衰老之前,盡力抓牢丈夫的心,多生幾個兒子,穩固地位,日后就有享不盡的福了?!?/br> 聽說,男人有權有錢容易變壞,余生漫長,不知我和他能不能白頭偕老? 姜玉姝無法預料將來,莫名惆悵,“我明白。嬤嬤,謝謝你,這樣費心教我,” “謝什么?只求夫人別責怪下人多嘴?!?/br> 乾朝風俗如此,姜玉姝心平氣靜,“怎會責怪呢?我知道你是真心替我考慮?!?/br> 此時此刻??蛷d “益鵬的品性,別人不了解,你還不清楚么?他忠厚老實,勤勤懇懇,從未與萬斌同流合污!”廖小蝶杏眼泛紅,下巴尖翹,天生嗓音沙啞,啜泣傾訴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