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下雪嘍!” “嘖,好冷?!?/br> “今年的雪,比去年早一些?!?/br> “早了三五天吧?!?/br> …… 下雪了? 姜玉姝一驚,倏然睜開眼睛,睡意消失得無影無蹤,暗忖:一下雪,很快會滴水成冰,牧河、蒼江逐漸上凍,冰層將厚達數尺,冰面可騎馬。到時,西蒼邊軍才能大舉攻城,奪回庸州。 如今,不僅有軍令狀,還有皇子督戰,將士別無選擇,必須奮勇沖鋒。臘月里,勢必與北犰決一死戰。 他會平安嗎? 姜玉姝千愁萬緒,冥思苦想,直到翠梅推門催用早飯,才起身穿衣洗漱。 “下雪啦,外頭好冷,得多穿兩件衣服了?!贝涿吠炱饚ぷ?,慣例詢問:“今天感覺怎么樣?孩子乖不乖?” 姜玉姝頓時笑了,自豪答:“乖,十分乖!我猜,八成是個溫柔文靜的姑娘?!?/br> “也可能是個斯斯文文的小公子??!”翠梅認真道。 “嗯,當然也有可能?!?/br> 姜玉姝心懷歉疚,由衷表示:“忙忙碌碌,一直沒空休息,這孩子卻幾乎沒鬧過我,簡直打從娘胎里就懂事,讓我心里特別內疚?!?/br> “噯呀,內疚什么?等孩子生下來,做母親的多疼疼他,不就行了?” 姜玉姝愉快答:“這倒也對?!?/br> 邊塞飄雪,北風呼嘯,凜冽刺骨,村里家家戶戶陸續燒炕,不然夜里冷得睡不著覺。 次日傍晚,郭家接連收到幾封信,送信人連連致歉,“我家里人生病,忙得遲了幾天,莫怪?!?/br> 東屋門窗緊閉,燒著炕,暖意融融。 翠梅和小桃坐在炕上,正縫制冬衣,關切問:“誰的信?寫了什么呀?” 姜玉姝一目十行,一口氣看完三封信,緩緩答:“分別是你們二公子、裴表哥、以及縣令夫人。信上的意思,是一樣的,都說此地危險,讓我盡快動身,去縣里過年?!?/br> “???” 翠梅和小桃對視一眼,呆了呆,旋即贊同:“好主意!我馬上收拾行李,明兒一早就動身吧?免得積雪阻路?!?/br> “去年冬天,賊兵沒少襲村,夫人這雙身子,一旦遇見危險,跑不動逃不了,豈不糟糕?” “其實我們心里正發愁呢,能去縣里暫避一避,再好不過了!” 她們撂下針線,興沖沖跳下炕,麻利收拾行李。 “哎——” 姜玉姝欲言又止,垂首凝視自己的肚子,輕輕撫摸,沉默半晌,最終說:“為了孩子,是應該尋個安全的地方。那就去縣里避一避吧?!?/br> 與此同時。赫欽縣衙 裴文灃皺眉,目不轉睛,里里外外地查看,囑咐:“估計過幾天,她就到了。這屋里的所有物品,你們務必用心,尤其多備些炭,姝meimei一向怕冷?!?/br> “是?!辈檀汉蛥橇撩η懊?,布置臥房。 裴文灃心酸苦澀,卻仍暗懷期待,盤算道:“算算日子,姝meimei至少得待到明年三月底,飲食起居,可不能讓她受委屈?!?/br> 作者有話要說: 再過幾章,郭家就能擺脫流犯身份了! 第103章 大戰在即 兩國決戰在即, 月湖鎮首當其沖, 劉村勢必免不了遭戰火波及。 姜玉姝懷有七個月的身孕, 行動不便, 為免敵兵襲村時拖累家人, 不得不去縣里暫避一避。 路途遙遠, 她腳背發腫, 無法孤身獨行,但也無權帶走所有人。 這天清晨, 郭家東屋里響起啜泣聲。 “好了,別哭了?!?/br> “傻丫頭, 我只是離開一陣子而已,等生下孩子就回來?!苯矜崧暟参?。 翠梅紅著眼睛, 強忍不舍, 哽咽說:“等孩子生下來,得坐月子, 算一算, 至少分開四個月呢。從小到大, 奴婢從未與姑娘分開過這么久, 所以、所以傷心?!?/br> 姜玉姝嘆了口氣, 掏出帕子為親信擦淚,推心置腹,輕聲說:“如果可以, 我肯定把所有人都帶去縣里過年!但無奈,流犯身不由己, 官府只準了三個人。思前想后,這個家里,我行動不便、潘嬤嬤老邁、阿哲多病。我們仨老弱病暫時離開,對大家都好?!?/br> “萬一敵兵襲村,危急時,無人拖累大家,你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去后山老地方避難。明白么?” 翠梅止不住地抽噎,頻頻點頭,“明白,我明白的,只是舍不得姑娘?!?/br> “唉,我又不是不回來了?!?/br> 兩人朝夕相處,同甘共苦,姜玉姝亦滿心不舍,叮囑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和小桃一個屋,彼此作伴。家里的皮子成堆,分送完還剩余不少,你倆隨便挑,不拘衣裳鞋帽,愛做什么就做什么。尤其你,趁空閑,多縫幾件嫁妝。我會從縣里買些好料子,張羅張羅,讓你風風光光地嫁給長榮?!?/br> “哎呀,怎么忽然說起這些了?”翠梅聽得害臊,臉一紅,止住哭泣,抬手捂著臉。 姜玉姝正色答:“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不提前張羅怎么行?到時手忙腳亂的,就不美了?!?/br> 翠梅松開手,臉羞紅,感激道:“姑娘待奴婢真好!” “你應得的。陪嫁丫鬟好幾個,其余在長平,我只帶了你來赫欽。你一直勤勤懇懇,跟著吃苦受罪,我心里都清楚?!?/br> “這些是奴婢的本分?!贝涿凡粮蓽I,眼眶通紅。 姜玉姝意欲開口,卻見潘嬤嬤進來,一邊拍打身上落雪,一邊說:“夫人,行李全搬進馬車里了。噯喲,外頭下好大的雪,再過半個月,馬車就出不了山了?!?/br> “好。我已經收拾妥了,阿哲呢?” “他也妥了,正在等候?!?/br> 姜玉姝嘆了口氣,“那就啟程吧,以免積雪阻路?!?/br> 片刻后,院門外,兩撥人互道“保重“。 兩名車夫是雇的鎮上熟人,車里寬敞,新添一座給郭弘哲。 姜玉姝和潘嬤嬤并排而坐。她不放心,掀開簾子,再三囑咐:“性命攸關之際,莫說錢財、羊群,連這所院子,俱是身外之物!敵兵襲村時,該舍棄便果斷舍棄,千萬別猶豫?!?/br> “是?!敝苎硬煌|c頭。 姜玉姝又道:“未雨綢繆,記得提前把食物搬上山,免得餓肚子?!?/br> “今天就辦!” 姜玉姝嚴肅道:“這個家里,屬你最老練,你多提點大伙兒,平日警惕、夜里警醒,切勿疏忽大意?!?/br> “好的,大伙兒一定會非常小心!夫人就放心吧?!敝苎涌戳丝刺焐?,催促遠行之人啟程。 另一側窗,胡綱攀著窗欞,嘰嘰咕咕,與郭弘哲話別。 少頃,兩名車夫各甩了一鞭,“駕!” 車輪轆轆,迎著風雪前行。 “姑娘多保重!”翠梅拉著小桃,追趕了一段,才依依不舍地止步。 姜玉姝探頭揮揮手,“你們也保重!” 風雪阻路,山路顛簸。 馬車搖搖晃晃五天,才抵達縣衙后衙的側門。 縣令夫人姓何,與丈夫商量后,不敢輕忽怠慢,為表誠意,一聽客人到了,便匆匆迎出來。 “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攙一攙!” 仆婦與丫鬟聽令,七手八腳攙客人下車。 何氏年過四十,身量不高,富態,快步行至車前,揚起笑臉,親熱問:“玉姝,我可算把你盼來了!怎么樣?一路還順利么?” 姜玉姝站定,頭戴雪帽身罩披風,笑答:“還算順利。實在不好意思,又來打攪了?!?/br> “哎喲,哪里?我天天悶在后衙,巴不得你常來,咱們好好兒說說話!只怕你嫌棄我這等中年婦人無趣?!焙问蠠崆檠笠?。 白雪紛飛,寒意刺骨。姜玉姝裹緊披風,忙答:“豈敢?我倒怕你嫌棄我年輕無知呢?!彼ゎ^,引見告知:“他叫阿哲,是弘磊的三弟。阿哲,這位是縣令夫人?!?/br> 郭弘哲便上前,拱手施禮,“潘夫人?!?/br> “哎,三公子,快別多禮了!”何氏迅速攙了一把,端詳昔日的侯府公子。 郭弘哲文質彬彬,“早已沒有什么‘三公子’了,夫人叫阿哲吧?!?/br> “你們可是外子請來的貴客,喚一聲‘公子’,是應該的!”何氏笑吟吟,抬手引請,“天冷,快請進廳里坐?!?/br> 潘嬤嬤攙扶姜玉姝,何氏引領郭弘哲,一行人往里走,行李自有仆婦負責送去客房。 途中,兩名丫鬟尾隨,打傘擋雪。 何氏親昵挽著客人,言談爽利,嘆道:“上次本打算約你一起進香的,可惜你有差事,匆忙回月湖去了,未能成行,甚遺憾?!?/br> 甬路一層薄積雪,姜玉姝走得小心翼翼,“我聽說這兒的南普寺香火鼎盛,早就想去求平安符了。日后若有機會,定要去試試?!?/br> “沒錯!南普寺的平安符,可靈驗了,到時我帶你去?!焙问弦宦纷?,一路說,一直笑進客廳,喝了茶,又說說笑笑到客房,和藹道: “舟車勞頓,三公子請稍事休息,晚些,外子和裴大人、劉大人他們忙完公務,略備小宴,為二位接風洗塵?!?/br> 郭弘哲絲毫不意外,“有勞夫人費心安排?!?/br> 緊接著,何氏親自把姜玉姝攙進附近另一間客房,進門,她先是問:“玉姝,你看看這屋子,還滿意么?” 客隨主便,豈能答“不滿意“? 姜玉姝掃視一圈,暗暗詫異,欣然答:“如此整潔雅致的屋子,必定費了您不少功夫,叫人不僅滿意,心里還很過意不去。唉,我們太給您添麻煩了?!?/br> “滿意就好!” 何氏眉開眼笑,透露道:“其實,這屋子是令表兄裴大人派人布置的,與我無關,你應該謝他才對?!?/br> 姜玉姝一愣,“???” 何氏身負丈夫囑托,體貼周到,攙前扶后,感慨說:“裴大人關照表妹,生怕你住得不舒坦,費了老大功夫了。小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