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唔,你說的有些道理?!蓖跏先嗳嗵杧ue,想了想,吩咐道:“但七個實在太少了。這樣,你把周延兩口子和方勝也帶去,湊足十個?!?/br> 王巧珍梳頭的動作一停,驚訝道:“方勝?咱們家里,只有他一個大夫啊?!?/br> 姜玉姝大感意外,忙道:“也只有方大夫熟悉三弟的??!老夫人,還是讓他留在長平吧,平時若有個頭疼腦熱的,便無需外出求醫。您放心,赫欽肯定有藥鋪和醫館的?!?/br> “這——唉,罷了。那就添上周延兩口子,留下方勝?!蓖跏闲牧淮?,煩惱說:“阿哲那個病,真叫人頭疼!從前以侯府之富貴尚且無法治愈,如今落難,更麻煩了?!?/br> 王巧珍漫不關心地說:“愁也沒用,養著唄,至于能活多久?全看他的造化?!?/br> 姜玉姝聽得直皺眉,正欲開口,卻聽婆婆喃喃問:“我們即將啟程去長平了,小蝶和益鵬卻仍不見人影。到底出什么事了?” “姑媽哎,您怎么變糊涂了?”王巧珍“啪“地一撂梳子,納悶問:“事到如今,您還指望著廖小蝶呀?依我看,她和姓龔的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如果真心相助,即使幫不成,也該給個回音,免得咱們干焦急,白白苦等?!?/br> 王氏立刻板起臉,不悅地告誡:“今時不同往日,巧珍,你這口無遮攔的毛病,必須改了!” “屋里又沒外人,怕什么?”王巧珍氣不忿,鄙夷道:“難道您忘了?廖小蝶心眼兒忒多,她曾攪得侯府亂了兩次,先覬覦世子,后勾引二弟,寡廉鮮恥,嘴倒甜——” 王氏心浮氣躁,揮手打斷道:“行了行了!陳年舊事,提它做什么!” 姜玉姝無暇聽陳芝麻爛谷子,清了清嗓子,打岔說:“其實,我倒覺得郭家應該遠離府城?!?/br> “此話怎講?”王氏反復揉太陽xue。 王巧珍幽幽嘆息,惆悵道:“在西蒼,府城是最繁華安穩的?!?/br> “嫂子此言差矣?!苯矜毖圆恢M,提醒道:“這幾天,郭家寄去長平的信猶如石沉大海,拿了好處打探消息的幾個人也一去無回,明擺著的,有人暗中動了手腳,害得我們孤立無援?!?/br> “可惡!究竟是哪個卑鄙小人干的?”王巧珍咬牙切齒。 王氏猜測道:“會不會是萬知府?他在西蒼只手遮天,既有理由、也有能力整治郭家?!?/br> “哼,明明是北犰敵兵殺了他兒子一家,冤有頭債有主,他再悲傷也不該無止境地遷怒郭家吧?”王巧珍氣憤填膺。 姜玉姝擦擦汗,干脆利落道:“無論是誰,總之,確實有人跟郭家過不去!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流犯惹不起權貴,只能避開,咱們去長平投靠穆世伯?!?/br> 話音剛落,仆婦恭敬稟報:“老夫人,廖姑娘來了?!?/br> “???”王氏眼睛一亮,驚喜道:“快叫她進來!” 王巧珍卻勃然變色,怒道:“她還敢來?” 郭家有了著落,姜玉姝不再焦急,氣定神閑地喝解暑茶。 廖小蝶是被兩個丫鬟攙進來的,虛弱得直不起腰,步履遲緩,人未到跟前,沙啞嗓子便歉疚說:“小蝶來遲了,讓老夫人久等,簡直該死?!?/br> 王氏瞇著眼睛細看,詫異問:“怎么?你這是……病了?快坐?!?/br> 廖小蝶落座,捂著小腹搖了搖頭。她的丫鬟會意,代為告知:“老夫人,今早我們夫人拿著文書趕往此處時,半道上中暑昏迷了,回家請醫。結果,大夫一號脈,診出三個多月的身孕,而且有些動胎氣,煎了安胎藥服下才好轉。所以才匆匆來遲?!?/br> “哦,原來如此!”瞬間,王氏的一個心結便解開了,她對長平懷著期待與惶恐,無暇深思,感慨道:“你成親至今,終于有了身子,不可cao勞。唉,我們馬上要去長平縣了,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聚,各自保重吧。等孩子生下來,記得寄個喜信,讓我們也高興高興?!?/br> 廖小蝶一呆,猛地直起腰,錯愕張著嘴,唇開開合合,少頃才失聲問:“長平縣?老夫人,您說郭家要去長平?” “沒錯?!蓖跏吓e起巴掌大的菱花鏡,左照右照,扶了扶發髻。畢竟當了大半輩子的侯夫人,縱無法周身綾羅、珠圍翠繞,也會竭力保持衣衫和發髻潔凈整齊。 姜玉姝好奇打量對方腹部,溫和道:“表姐動了胎氣,卻還趕來探望,真是難能可貴?!?/br> “喲,三個多月的身子,此前你居然一無所察?入夏已久,暑氣逼人,你早不昏、晚不昏,偏巧今天中暑昏迷?”王巧珍懶洋洋,踱步湊近彎腰,把人逼得縮進圈椅里。 廖小蝶了解對方個性,早有準備,有氣無力地解釋說:“天太熱,今早我沒胃口,只吃了半塊糕。當時坐在馬車里,我又熱又餓,眼前忽然一黑,便人事不省了?!?/br> 王巧珍嘖嘖稱奇,睜大眼睛驚嘆:“天吶,既中暑又動胎氣的女人,竟有體力奔波趕到這嘈雜臟污的牢院?簡直太叫人佩服了!”語畢,她歪著頭,使勁拍掌,笑吟吟地說: “哎,表妹,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姜玉姝繃著臉皮,一口解暑茶含在嘴里,吞不下,又不能吐,咬緊牙關,艱難忍笑。 賤蹄子! 你已經不是高貴的世子夫人了,仍是這般尖酸刻薄、陰陽怪氣,惹人憎惡…… 廖小蝶氣得胸口發堵,卻只能憋著,柔順道:“表嫂又說笑了。唉,不親自接老夫人離開牢院,我怎能安心?老夫人,長平偏僻混亂,您千萬不能去,還請留在府城。益鵬正在辦文書,天黑之前,您便可到達城郊田莊,安安穩穩?!?/br> 姜玉姝一聽,忙咽下解暑茶,正色告知:“多謝表姐和表姐夫相助,但我們因久等佳音無果,已商議決定去長平,稍后便啟程。辜負了二位的好意,實在抱歉?!?/br> “你們為何突然想去長平了?那么老遠,怎么去呀?”廖小蝶裝懵扮傻。 姜玉姝目不轉睛,微笑答:“幸得貴人相助?!?/br> “嘖,府城雖好,可惜多小人,我們不敢待?!蓖跚烧淦财沧?。 王氏一聲長嘆,精疲力倦道:“我老了,疾病纏身,家中大事只能交給兒子,讓弘磊去辦。那孩子生性固執,輕易不肯改變主意的,我沒精力勸,任由他做主罷,去長平?!?/br> “可是——“廖小蝶嗓音沙啞。 王氏卻扭頭吩咐:“行李都收拾好了嗎?快點兒,別耽誤時辰?!?/br> “是!” 我苦心積慮,逼得你們狼狽不堪,原打算:千鈞一發之際,從天而降,解救郭家于水火之中,獲取仇人信任與感激,以便謀劃下一步復仇。不料,截住那封信之后,你們仍能去長平? 剎那間,廖小蝶陣腳大亂,幾番欲言又止。 下一瞬,王巧珍突然發問:“小蝶,上次你拿去的二千兩,夠使嗎?” 廖小蝶以尖指甲戳掌心,迫使自己冷靜,忿忿道:“別提了。這幾天,我滿城地搜尋,接連給知府夫人送去首飾、玉雕和老參,她笑臉相迎、一一收下,實際卻不通融,叫人好不惱火?!?/br> “是么?”王巧珍意有所指,嗤道:“收了好處卻不辦事,貪婪無恥,遲早會遭報應的?!?/br> 廖小蝶渾身一僵,硬著頭皮頷首附和。 姜玉姝看夠了熱鬧,起身道:“幾位聊著,我回房看一看?!?/br> 這時,郭弘磊昂首闊步邁進門檻,朗聲道:“文書俱已辦妥,潘大人他們要啟程了,咱們快跟上!” 申時四刻,炎陽西沉。 幾萬斤糧種被一長溜馬車裝載著,潘睿乘小馬車,潘奎及其手下則騎馬。 其中,郭家的傷病患及老弱和車夫們各坐一邊,遮陽吹風,倒也舒適。 姜玉姝抱著包袱,朝廖小蝶夫妻揮手道別:“二位,來日有機會再見?!?/br> “告辭!”郭弘磊向龔益鵬一抱拳,躍上馬車。 姜玉姝好笑地問:“原來你居然會趕車?” 郭弘磊傷勢未愈,單手握著韁繩,神采奕奕答:“會騎馬便會趕車,這有何難?” 潘奎打頭,馬鞭凌空“噼啪“一甩,高聲喝令:“啟程!” 旋即,馬蹄聲嘚嘚,滿載糧種的馬車吱嘎吱嘎,濺起塵土飛揚,往北前行。 龔益鵬汗流浹背,沮喪愧疚,大聲道:“老夫人,保重!” 王氏靠著包袱,眺望破舊的牢院大門,百感交集,暗暗慶幸次子的果敢,由衷松了口氣,欣然答:“你們回家去吧,改日再見?!?/br>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不多久,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出了西蒼城門,匆匆北上。 邊塞遼闊,風光壯麗。 姜玉姝吹著夏風,優哉游哉,忽然心血來潮,轉身摸索顆顆分明的土豆,暢快極了,神采飛揚,眉開眼笑。 郭弘磊余光一掃,無奈問—— 作者有話要說: 嚶嚶嚶o(╥﹏╥)o今天我鼓足勇氣,決定參加晉江的日萬活動,誰知拼死拼活,零點之前也沒能日萬……現在雖然碼完一萬,但實在太困了,只能明天捉蟲排版之后再發表【蝸牛春淚目、歉意比哈特】 第34章 臨危受命 “你笑什么?”顛簸的馬車上,郭弘磊控著韁繩, 凝視笑盈盈的妻子, 困惑不解,感慨說:“有時候, 我真不明白你究竟為什么高興!譬如此刻。莫非發生什么好事了?可否說來聽聽?” 夏季草木蔥郁,邊塞田野廣闊無垠, 姜玉姝眺望天際綿延起伏的群山, 心曠神怡,豁然開朗,既是奔向赫欽,也仿佛是奔向久違的自由, 歡欣雀躍。 但這些暫不宜對丈夫和盤托出,以免對方追問之下自己露餡。 姜玉姝想了想, 環顧四周, 輕快從錢袋里抽出幾張銀票的一角,示意對方看。 “銀票?”郭弘磊瞥了瞥,篤定問:“想必是母親給你的吧?” 姜玉姝挪近些, 壓著嗓子,答:“三百兩!老夫人叫我好生收著, 等到了赫欽, 一則安家,二則設法幫你打點打點、讓你少吃些苦頭?!鳖D了頓, 她小聲問:“哎,你知道銀票是哪兒來的么?” “嗯?”郭弘磊抖了抖韁繩, 略一思索,扭頭猜測問:“難道是龔大哥贈助的盤纏?就像在都中時,平日交好的親友們慷慨解囊,幫了郭家許多。那些情誼我都記下了,等有機會再報答?!?/br> 姜玉姝耳語告知:“其實,你只猜對了一半!龔大哥的確贈了盤纏,便是老夫人給咱們的這三百兩。但除此之外,嫂子三言兩語,把婆婆上次交給廖表姐打點知府的二千兩要回來了!” “什么?那二千兩還能回來?”郭弘磊十分驚訝,轉身問:“表姐沒拿去做打點的花銷嗎?” 姜玉姝收好銀票,皺了皺眉,斟酌著答:“她自稱陸續給知府夫人送去首飾、玉雕和老參,但并未提是否動用了那二千兩。當時,你前腳催家里趕快收拾行李,表姐夫后腳給老夫人請安,寒暄時,嫂子當眾問表姐‘二千兩夠不夠使?不夠的話我們再想辦法’?!?/br> “原來如此。嫂子她——“郭弘磊欲言又止,索性問:“結果如何?” “結果,表姐夫毫不知情,大吃一驚;表姐馬上說自己并未動用銀票,被逼收下后一直擱著,本打算物歸原主,但忙亂中忘了?!苯矜恐?,唏噓道:“龔大哥責怪表姐不該收下,表姐再三解釋,并派人火速回家取……總之,當時的場面挺難堪?!?/br> 郭弘磊低聲問:“近幾日,家中上上下下備受煎熬,嫂子的個性我清楚,但不知母親發怒了沒有?” “沒,老夫人一直客客氣氣的,和顏悅色?!?/br> 郭弘磊嘆道:“家道敗落,母親變了不少。若是以往,她老人家必定惱怒?!?/br> 姜玉姝忍俊不禁,眸光水亮,附耳道:“哪里!我在場看得一清二楚:婆婆雖沒發怒,但心里氣得不輕。嫂子擠兌表姐的時候,她自顧自地忙,不聞不問,像個局外人。你聽聽,她生不生氣?” “飽經艱辛,長輩總算能克制隱忍。這很好?!?/br> 不知不覺間,兩人挨得越來越近。 姜玉姝嘆了口氣,“婆婆無非是不愿得罪龔大哥,生怕結仇?!?/br> “我相信世兄的為人?!惫肜谠掍h一轉,“可惜他似乎有些懼內?!?/br> 姜玉姝撲哧一笑,擺手道:“哎,算了,今日一別難以再見,先不談他們了。來!咱們聊聊穆世伯?!?/br> 郭弘磊靠著車框,劍眉星目俊朗不凡,爽快道:“姑娘想知道些什么?問吧?!?/br> 姑娘? 潘奎騎著高頭大馬,因押送糧種而無法馳騁,只得耐著性子,時而打頭,時而與小馬車里的堂兄聊幾句。此刻,他隨意晃到了糧車隊中,恰聽見郭弘磊喚“姑娘“,唬了一跳,忙策馬探頭細看,頓時樂了,壓低嗓門問: “嘿?我無意中聽見你喚‘姑娘’,還以為你在逗丫鬟呢,原來是在逗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