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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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溫察覺到他因緊張而泛起汗意的掌心,對上那滿目認真與期待,一時什么都顧不得多想,下意識點頭。過了片刻才歪著蓬蓬的發髻,發出疑問,“為什么?” 當初在歸化城條件不過稍微艱難些,班第都怕委屈到她,特地讓商隊往小院里送吃用物什。 如今怎突然就不怕了?一定要帶她去邊塞苦寒的漠北。 班第沒吭聲,只拉著容溫的手,放在自己頸側,讓她感受皮rou之下,雄勁跳動的脈搏。 ——人與動物一樣,脖頸是天生的軟肋。 班第認同這話,也不屑這話。 因為,他不會讓任何人有任何機會或者借口觸碰到自己的弱處。 直到那日在歸化城,容溫不畏千夫所指,萬人唾罵牽著他自人群中坦然穿行而過。 后來,她走不動了,他背她。 她趴在他肩頭嗚嗚咽咽哭了許久,溫熱的濕意自肩膀浸潤到他的頸部脈搏。 他毫無防備,也不想防備。 “這里,記得你的眼淚?!?/br> 班第緩聲道,脖頸動脈卻是跳動得比方才更快。 于班第而言,容溫與他生就帶來的軟肋早已融合共存。 他怕把她獨自留下,她又會哭。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雖然明知去漠北絕非易事,但班第輕描淡寫的態度感染了容溫。 容溫沒執著追問班第私下究竟做了何種安排,潛意識相信,他既敢放話說要去漠北,那便一定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兩人默契揭開外事,就他們以后的家——漠北府邸的布置討論了片刻。 容溫覺得漠北貧苦,實在沒必要大興土木建造府邸,仿多羅郡王的王帳那般,搭一處寬敞些的帳篷便可。 但班第堅持要造屋舍,甚至還要挖地龍。因為漠北常年苦寒,滴水成冰,雪擁三尺。一旦落了雪,尋?;馉t子取暖根本不頂用。 許多火力壯的大小伙子初到漠北都熬不住,更何況是弱質纖纖的容溫。 聽他這樣解釋,容溫也覺得有造屋子的必要了。 容溫雙眸亮晶晶的,飽含期待,“這府邸看著不大,應該能趕在這個月之前完工吧。我們何時去漠北?我想趁著漠北的雪未落下來之前,親自去院子里埋些花樹種子,來年春天它們便能發芽。經年之后,院子里就能有馥郁芬芳,比人還高的花樹了?!?/br> “喜歡花樹?”班第下顎抵在容溫發旋,悠然問道。 “嗯?!比轀嘏d沖沖的點頭,解釋道,“宮里擔心刺客藏身樹木密林之間,從不許種樹。御花園雖美,但匠氣太過,放眼過去雖繁花如織,富貴鼎盛,到底少了些蓬勃旺盛?!?/br> 班第掀了唇角, “那等見過皇帝之后,我們便回家去種花樹?!?/br> “好?!比轀卮疬^之后,突然反應過來他方才究竟說了什么,滿臉不敢置信, “所以,我們還留在這里,是要去見皇上?” 在規矩森嚴的宮廷待了多年,哪怕容溫如今對皇帝觀感復雜到一言難盡,但打內心深處,總對‘皇帝’二字,存留幾分敬畏。 而且,班第如今種種行徑,簡直是在挑釁一個為君者的尊嚴。 皇帝面上雖和善,實則比誰都心狠。 萬一……班第身邊連個護衛都沒有。 容溫目色一緊,焦慮了。 “沒事的?!卑嗟诿轀氐念^,耐心糾正,“不必我們去清軍大營求見皇帝。不出三五日,皇帝自會來尋我們?!?/br> 他選在距戰場烏蘭木通不遠不近的烏梁素海養傷一月有余,并非臨時起意,自有盤算與用意。 ——是皇帝屈尊絳貴主動來見他,而非他伏低做小去求見皇帝。雙方博弈月余后的輸贏,已見分曉。 這般情形,他身邊留不留護衛都不重要。反正,皇帝絕不敢動他。 班第不欲把那些政客之間得失利弊,骯臟制衡講出來沾污容溫的耳朵。他更見不得容溫憂心忡忡的模樣,健臂一攬,抱著容溫站了起來,闊步往外走。 行到門簾處時,他還騰出一只手,把容溫耗時月余仿制出來的奚琴帶上。 “你當心些!”容溫焦急勸喊。 既擔心班第單手抱自己會用力過度引得舊傷復發,又怕班第把自己辛苦多日的寶貝奚琴弄壞。 班第聞言不為所動,把容溫與奚琴往烏梁素海的葦蕩邊一放,這才挑眉反問,“殿下是在和誰說話?” 容溫不由莫名其妙,“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除了你還能有誰?” 班第意味不明的‘嗔’了一聲,“我,那我是誰?” 容溫聞言,瞬間有些哭笑不得。 想起了之前他出征時,特地留給自己的那支狼毫。 ——明明是個行事利落的大男人,偏很多時候有話總不愛直說。 容溫心內唾了一聲‘別別扭扭’,清澈的小鹿眼一轉,面上故意裝傻充愣。 拿過奚琴架上拉弦便是一番撥弄,全然是懶怠接班第話茬的模樣。 容溫不會蒙古樂器,饒是奚琴琴音與馬頭琴類似,都屬圓潤婉轉,經她這般胡亂拉彈出來,也跟鋸木頭似的,很是刺耳。 凡草原的男女,似天生便會馬頭琴。 班第平日聽慣了悠揚遼闊的琴調子,如今冷不丁被這噪音一刺,目色頓緊。幸得他隱忍慣了,才沒露出不堪忍受的痛苦表情來。 只是飛快地沖容溫伸出手,示意她把奚琴給自己。 班第道,“教你?!?/br> 容溫盯著他那雙粗糙黝黑的大掌,難掩猶疑,不情愿道,“你真會?別把我琴弄壞了?!?/br> 他們在烏梁素海駐扎的這月余,一到夜晚,守衛們把篝火一支,烤rou一架,馬頭琴一拉,眾人拉手圍著篝火一舞,便能意興勃發度過每個黑夜。 這一群大男人的歡樂共舞,容溫單獨一個女子,不好參與,從來都是在一旁看他們笑鬧。 這種時候,班第都會陪容溫坐著聊閑天,不論守衛們如何相邀,堅持不動彈。 久而久之,結合班第的性格來看,容溫幾乎打心底斷定他八成不會拉琴跳舞這些。 班第看容溫小氣吧啦的樣子,干脆上手把琴‘搶’了過來。 隨意扶琴、拉弦,流暢悠揚的調子便奔散于天地之間。與容溫鋸木頭般的噪音,可謂天壤之別。 拉完一曲,他便停下,挑眉望向容溫,“能教你了?” 容溫點頭如搗蒜,捧場的拍拍手,討好湊近,“能能能,現在就學?!?/br> “哦?!卑嗟谧焐蠎?,手上卻沒動作,只淡淡瞟著容溫。 容溫瞬間福至心靈,無奈的喚了一聲,“哥哥,你教教我?!?/br> 兩人間‘哥哥’這個稱呼的來歷,源自于前些天佛教節日“盂蘭盆會”時,有幾個守衛頗為有心,竟做了好些只丑丑的河燈放在烏梁素海里為亡故的家人祈福。 班第見了,自然而然想起十多歲時第一次見容溫時的場景。 彼時年紀尚幼的容溫正被生母晉氏騙到恭親王府放滿河燈的池塘中,坐著漏水的木盆尋一只畫著碧玉鳥兒的河燈。 因為晉氏給她說,只要能尋到,便許諾她一個愿望。 班第好奇年幼的容溫,“殿下有什么愿望?” 多年前的事了,容溫印象更深的是被冰涼湖水包圍的恐懼與絕望。 至于懷揣何種愿望,反倒沒了印象。 但班第追問得緊,她只能憑著記憶,玩笑般亂編了幾個幼時期盼。 “也許是想要二公主的云腳珍珠卷須簪?!倍魇腔实壅嬲饬x上的長女,自幼受寵,手里有趣的、漂亮的、珍貴的玩意無數。 小姑娘嘛,喜歡漂亮,更喜歡自己不曾擁有的。 “也許是想有個永綬那樣的哥哥?!庇谰R是恭親王已故的嫡長子,比容溫小幾個月,是容溫血脈關系上最親近的弟弟,兩人自小最最要好,永綬只要入宮,必會面面俱到的打點照顧她的嬤嬤宮女,讓她們平日好好待她。 名分上是弟弟,處事更像哥哥。 “也許……想重新成為最尊貴的公主?!比轀厥且蛩_滿批卜,‘命格貴重,有利皇嗣’才得以入宮成為皇長女大公主的。初入宮的幾年,宮中自上而下都待她這個‘福娃娃’極為殷勤看重。后來宮中皇嗣漸豐,她的待遇便一落千丈。 其中落差,不言而喻。 班第聽過容溫這些亂七八糟的小愿望后,先是一本正經的表示,“我比你大近四歲,你完全可以叫我哥哥?!?/br> 容溫深覺羞恥,嚴詞拒絕。 班第滿臉遺憾。 然后第二天早上,容溫醒來便發現,枕頭邊放了只帶鎖的小匣子,是班第送給她的禮物。 容溫其實隱約猜到了里面裝的是什么,但見班第一副挾鑰匙以令諸侯,不哄騙自己叫他哥哥絕不死心的模樣,只好哭笑不得的喚了一聲。 一聲‘哥哥’過后,容溫得到了一支幼時心心念念的云腳珍珠卷須簪,與一個突然躁動癡纏的班第。 那整個上午的時光,也隨之葬送在了帳篷里。 自那以后,容溫便記仇了,別說叫班第一聲‘哥哥’,連普通稱謂都是能省則省。 班第為這事不滿了許久,也抗議過多次,奈何容溫始終不為說動,今日總算是借著教容溫奚琴這事扳回了一城,很是愉悅,唇角瘋狂上揚。 容溫被他這幼稚到底的蕩漾勁兒弄得憋笑,邊學邊和他閑扯,“你方才拉的是《鴻嘎魯》嗎?為何聽著與侍衛們拉的不一樣?!?/br> 《鴻嘎魯》悠揚是蒙古的勸酒歌,在草原上廣為傳頌。 這些日子,容溫沒少聽侍衛們拉唱。 侍衛們拉唱的馬頭琴調子,敞亮開闊。班第方才拉出來的奚琴琴音,灑脫之中兼有一分不甚明顯的悠長孤寂,意境可謂天差地別。不像敬酒歌,倒更像是一個男子對千里草原的獨語與——思念。 此間天差地別,容溫不確定是琴不同,還是人的心境不同。 “這不單是敬酒歌?!卑嗟谒茮]料到容溫對琴聲這般通曉,怔愣一瞬后,輕貓淡寫解釋了一句,便不繼續說話,垂頭糾正起容溫手持拉弦的姿勢。 容溫凝著他的發旋,唇角微不可察溢出一聲嘆息。 拉了幾下琴后,忽然松了握拉弦的手,摸摸他高束的墨發,認真道,“哥哥,去漠北前,不如我們順道回科爾沁看看吧?!?/br> “傻了?”不過片刻功夫,班第身上那絲不經意流露的低落已盡數收斂。敲敲容溫的額頭,淡聲糾正,“漠北在北,科爾沁在南,不順路,回不去的?!?/br> ——回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