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
隋程與禁軍統領是老相識,小心地繞到宮城角落去給禁軍統領打招呼。還沒開口,就被禁軍統領發現,統領也給他幾分面子,好言好語地勸他離開,不要生出事端。 隋程笑瞇瞇地遞給他一塊燒鵝,閑言碎語地問起話來。 君瑤趁機看清了那些學子的情況,他們整整齊齊地面宮城跪拜著,穿著書院的儒服,在前方敲響登聞鼓的人,竟是陸卓遠! 上百名學子雖然有序,還有禁軍把守著,可依舊是人多是非之地。禁軍統領勸說隋程盡快離去,隋程也看夠了熱鬧,帶著君瑤離開了。 “我說得沒錯吧?”隋程拉著君瑤說道,卻又滿腹疑惑地低聲道:“你可知這些學子為何要聚集宮門外請愿?過不久了就要會試了,依照律法,京訴就算成功,訴訟的人也可能會被治罪,在皇權之前,可沒法不責眾之說啊?!?/br> 這也正是君瑤的困惑??伤H眼看見陸卓遠時,心底的疑慮便豁然明朗起來。 刑部散班后,君瑤在巷口食攤處隨意吃了些東西,便回院子等候。她端著清熱的忍冬湯,坐在桂樹下,面向著緊閉的大門。 天黑之前,侯府來人,將她接進了侯府中。在漱玉閣等了許久,明長昱才一身清爽地出現。 許是來之前洗漱過,他穿得很隨意,寬松柔軟的衣裳閑散輕垂,似隱居云霧深山的隱士。大約在侯府中,這遠離紛繁擾擾的一刻,他才有這樣難得的放松之態。 君瑤一見他,便說起今日宮城外學子集聚請愿,并敲響登聞鼓之事。 明長昱知她心有疑惑,解釋道:“這些的確是我安排的。此次京訴的人,并非凡夫俗子,圣上不會不聞不問,我的目的,是讓陸卓遠站在朝堂之上,為于慎被害案與趙世祺被嫁禍案做一個了結?!?/br> 于慎與趙世祺的案子,牽涉到凌云書院,也是皇上廣開寒門學子入仕之路的關鍵。一直以來,皇帝一直受幾大世家門閥的掣肘,江山半壁,也盤根錯節著世家門閥的勢力。若想收斂甚至慢慢瓦解世家的力量,皇帝與世家各組必定會有當面對立的一天。 而明日的朝堂,便是這一天到來的前奏。 “明日你隨我一同入宮,在案情需要時,由你說案解釋?!泵鏖L昱說道。 君瑤僵住,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她雖然有破案的經驗,從從沒步入過威嚴的宮廷,從未面對過滿朝文武。她立即抓住明長昱的袖子,好奇既興奮地問:“那我該做什么?說什么?穿什么衣服?頭發怎么梳呢?” 明長昱失笑,輕輕握住她的手:“不用想得太復雜,該如何做我會詳細告知你。你隨我入宮后,會有一個叫周祿的宦官跟隨你左右,他是我的人,有何疑問或需要,只需和他講就好。至于該如何說話……宮內耳目眾多,的確要謹言慎行。穿衣梳頭一事,明早我會讓紅硯來為你安排?!?/br> 君瑤已經平緩下來,點了點頭。 這一晚,她留宿漱玉閣,安穩地睡了一覺。次日清晨,天未明,京城的晨鐘氤氳著淡淡的薄霧,飄入沉睡者的耳中。君瑤窩在被中,聽著早已熟悉的鐘聲,恍然想起今日的安排,不等紅硯來喊,她已自行起床。 明長昱給她準備的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官吏所穿的衣服,叫人熨得干凈熨帖,熏了淡淡的皂香,很是合身。至于頭發,自然也是梳簡單的發髻,束緞帶。 方穿戴整齊,明長昱已入了院。身為侯爵,他的朝服必然華貴威嚴,七梁冠,赤羅衣,青色緙絲衣緣,似沐浴如火朝霞而出。當風而立,勾起玉帶軟絲,宛若青樹迎風立,猶如朝陽拂云開。 君瑤站在檐下,遠遠地望著,心道難怪這天下如此多的人追逐名利權勢。當那身代表身份的衣裳著于身上時,只令人遠遠看著,已心生蕩漾膜拜。如此幻妙的吸引力,何人能抵制得了? 明長昱帶著她用了早飯,特意吩咐她多吃一些。自古以來,上朝就是一件勞心勞力的事,文武百官乃至皇帝,天不亮就要起床上朝,有人甚至連飯都來不及吃,等到散朝時,說不定已過了幾個時辰。有聰明些的官員,離皇帝較遠,偶爾自帶吃食藏于袖中,實在頂不住饑餓,便想辦法偷偷吃點墊著。 君瑤思索著這一日的上朝時間只怕比往常更久,連忙揣了幾塊糕點。 時辰將至,君瑤與明長昱一同前往皇宮。那些集聚在宮門外的學子們,依舊整整齊齊如昨日,登聞鼓的聲音有序不斷,伴著從共門內流出的霞光徐徐而出。不少官員已到了宮門之外,正三三兩兩相聚談話。見明長昱的馬車到達后,便紛紛安靜下來,或客套或恭敬地行禮問好。 明長昱一一周旋應付,而后命人換了小轎,由人抬著進了宮門,暫且將君瑤留在了馬車上,等有消息召見時,由叫做周祿的宦官將她帶進去。 今日的朝堂,必定驚瀾波折?;实塾蓛x仗隊護著入殿之后,文武百官來不及做出反應,就得知皇帝已經召見了敲響登聞鼓的人。這一天的時間下來,誰還沒打聽清楚敲鼓的人是誰,那這么多年的朝堂就白混了。一個小小的工部司計史,官級小得不如一只螞蟻,敲響登聞鼓能鬧出什么風雨來?但轉念細想,聯想到在工部任職的趙世祺,以及凌云書院的案子,就能明白其中關竅來。 敲響登聞鼓京訴,在得到皇帝受理之前,不管是誰,都要先承受杖責之刑。杖責聽起來不算嚴重,但挺不過去的人也不少。有人盼望著陸卓遠立即死在杖責之下,卻不料半個時辰后,陸卓遠被人押解著入了大殿。 身受重傷,陸卓遠依舊莊重嚴肅地下跪行禮:“微臣陸卓遠,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br> “免禮,”皇帝的在朝堂上的聲音萬年不變,沉穩持重,緊接著又問:“你敲鼓京訴,所為何事?若只是無理取鬧,集結學子威脅,你應知罪!” 陸卓遠雙手高舉早已寫好的罪狀,叩首高聲道:“微臣誓死得見天顏,只求陛下圣裁!微臣要狀告趙家嫡子、工部司員外郎趙世祺!一告他貪污牟利,數次貪墨工部建造銀兩;二告他欺上瞞下,巧立工程名目,從中獲取暴利;三告他勾結官商,結黨盈利;四告他收受賄賂,勾結吏部官員,賣官鬻爵,中飽私囊;五告世族趙家,明知趙世祺膽大包天,不顧王法,卻包庇縱容,不加以制止,反而與其同謀私利,徇私枉法!” 這一字字,一聲聲,高昂清晰,似驚雷般響徹整個大殿,驚得文武百官噤若寒蟬,鴉雀無聲! 片刻后,大殿內的人才猶如炸開了鍋,亂成一鍋粥。無數人紛紛執笏上前,痛斥陸卓遠信口開河,毫無證據,藐視皇威! “罪臣句句屬實,皆有證據,請陛下明察!”陸卓遠跪直身高呼,聲音力壓嘈雜之語。 眼見皇帝要開口,眾人這才安靜夏來?;实鄣哪抗饩珳实芈湓谮w氏一族刑部尚書趙柏文身上,趙柏文立即跪地叩首:“陛下,臣有罪?!?/br> 皇帝冷聲問:“你有什么罪?” 趙柏文佝僂著背脊,悲痛地說道:“臣教子不嚴,以至他行止無端,惹人非議,故而臣有罪?!?/br> 原來無數條罪證,到了他這里,只是行止無端而已。趙世祺雖已是窮途末路,趙家人也救不了,可到底是趙柏文的親生兒子,還沒走到最后關頭,他到底不想這么輕易地放棄自己的兒子。 皇帝沉重的眼神掃過眾人,他說道:“依祖制,朕既然接了陸卓遠的訴狀,就必須立即著人調查。諸位愛卿認為誰可但此重任?” 事到如今,那些官場上的老油條怎么還會不明白?可一方是皇帝,一方是趙家,千絲萬縷的復雜聯系實在讓人不知該如何處理。眾人面面相覷,即便是有人欲意上前,也被身旁的人拉住,示意其不可妄動。 就在此時,與趙家有姻親關系的謝家族人崔奉執笏而出,上前叩拜說道:“陛下,微臣認為事有輕重緩急,也分先來后到。如今是趙世祺趙員外郎蒙受冤屈,先前在凌云書院發生的案子尚未真相大白,趙員外郎可能被嫁禍蒙受冤屈之事尚未破解,如今便有人擅自京訴,欲加之罪,無憑無據,實在不可信!哪怕依據祖制,需三法司共同審理,也需先將凌云書院的案子審理清楚,才好審理今日京訴之案!” 他反復強調“凌云書院”之案,分明是將矛頭轉向明長昱,言辭甚是綿里藏針,暗指明長昱辦事不利,事到如今仍舊未查明凌云書院于慎慘死之案。 崔奉話音一落,便有數名世家門閥之人紛紛附議,要求按先后之序,率先審查凌云書院的命案。 明長昱執笏而立,衣襟不動。在眾人聲閥中,他款步而出,行禮道:“臣也附議?!?/br> 輕輕然四個字,簡直出乎人的意料。眾人不明所以地盯著站在前排的明長昱,目光復雜,各懷心思。 然而今日這一切,正如明長昱所料,也是正是他想看到的。他寬大的衣袖輕垂沉穩,執笏擲地有聲地說道:“陛下,臣認為崔大人所言甚是,事有先后之分,當然需先審理凌云書院一案。屆時趙世祺趙員外郎的是非清白,自然水落石出。微臣已將案情陳于奏折,并已查出兇手,請皇上決斷?!?/br> 說罷,他拿出奏折,示意宦官遞上去。 宦官給皇帝地上奏折,還未翻開,趙柏文卻開口說道:“陛下,微臣的兒子官職雖低,可也是朝廷命官,他先前在凌云書院遭人栽贓陷害,承蒙侯爺明察秋毫,抓住真正的兇手??扇绱艘钢匕?,如何能只聽大理寺一面之言,是否需開三法司會審,以示公正?!?/br> 明長昱暗哂,趙柏文現在提議開三法司會審,大有拖延時間的嫌疑。他彎唇一笑,緩聲道:“好,既要開三法司,那就開。如今三法司都在這里,都察院御史、大理寺、刑部,一方不缺,何不現在就審凌云書院于慎被害一案?” 話音方落,再次掀起風雨。同樣是反對與贊同之聲交雜不絕。贊同之人的理由,自然與明長昱一樣。而反對之人,則認為此乃朝堂,自本朝開國以來,就沒有用于三法司審案過。 最終是皇帝厲聲打破議論之聲,他面色沉肅,厲聲道:“朕今日接了京訴,斷沒有拖延之理,否則天下人如何看待朕?若真等重開三法司,也不知要拖延到何年何月!既然現在已經萬事俱備,在這里開審有何不可?朕今日就偏要在此處看著,立刻開三法司,會審凌云書院一案!” 圣旨已下,明長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旨。與此同時,各方人馬早已安排妥當,在旨意下達的一刻,便快速奔走出宮,將相關人和物整整齊齊地召入了宮。 君瑤一直候在明長昱的馬車里,日頭越升越高,萬千的金芒從宮城門內照射而出,明晃晃地照得宮城內的樓閣閃閃發亮。她心底一直估算著時辰,忐忑著卻難以確認已過了幾時。 許久之后,才有人陸續從宮門中快速出來,其中一個宦官恭恭敬敬地靠近馬車,隔著車簾問候。 君瑤下了車,看清這小宦官的腰牌,才放心跟他走。入宮前,她打探了大殿內的情況,可小官宦搖搖頭,指了指城門內:“大人入宮之后,無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在未經允許之前都不要開口,也不要目光四看?!?/br> 君瑤沒得到答案,也不加追問,隨他一同入宮。 沿著寬闊的宮道一直往前,不知走了許久,也不知走過了多少重宮殿,才到達正殿之前。小宦官吩咐她跪在殿外,聽候召見。君瑤立刻行禮,迎著日頭,前方便是巍峨莊延的殿宇,令人心生敬畏。 許久之后,陸續有人被帶到了殿前,分別是李青林、祝守恩、羅文華。除李青林之外,其余兩人都被侍衛扣押著。 正等得口焦舌燥,險些擔心自己被太陽曬干時,殿內匆忙走出一宦官,昂首挺立地在門前尖銳地高喊一聲。 君瑤尚未反應過來,跪著沒動。小宦官周祿本想來扶她,跪在她身前的李青林回神握住她的手腕,溫聲道:“可以入殿了,起身吧?!?/br> 君瑤不動聲色地避開他,撐著膝蓋起身,不聲不響地隨著內侍進入大殿。 作者有話要說: 案子就要完結了,然后就是最后一卷。 第206章 大廈將傾 鎏金宮殿五云飛,日色掠影,錦人擁簇,輝煌滿目。 君瑤入了內殿,只覺逼人的迫意侵襲而來。她未曾上前,只遠遠地向丹陛上的帝王叩首行禮,皇帝說了免禮之后,她起身謝恩。 李青林有官職在身,今日也穿了朝服前來,得到皇帝準許后,上前說話。趁著這半分的機會,君瑤極目而看,終于在浩浩人群前方看見了明長昱的身影。他似乎與皇帝說了幾句,皇帝頷首后,讓內侍小跑至君瑤與祝守恩、羅文華跟前,吩咐靠近談話,方便審案。 君瑤斂聲屏氣地隨內侍入了大殿深處,離丹陛近了些,也終于看清大殿前方的情況——丹陛之上,身著袞服的皇帝端然危坐,丹陛之下,已讓人安排出三張桌案席位,都察院御史、大理寺卿明長昱、刑部侍郎吳岱分別于坐下,中央、右下的位置入座。這樣的情形,儼然是將三法司搬到了朝堂之上。 沒有皇帝旨意,任何人不敢輕易交談。直到一切準備就緒之后,明長昱才請示,皇帝頷首,對他說道:“既如此,由你主持審案吧?!?/br> 這一次三法司會審,雖有三法司共同出席,可凌云書院的案子,卻是由大理寺調查完成,刑部尚書趙柏文,儼然大勢已去,以“避嫌”為由退居,讓刑部侍郎暫代會審。而都察院御史,卻是對案情絲毫不了解,只能旁聽判斷,任明長昱主持大局。 君瑤并非嫌犯,不與陸卓遠、祝守恩、羅文華跪在一起,得到明長昱吩咐后,她退居百官之末,垂首肅立。 由她的視線看去,只能看清陸、祝、羅三人的背影。此時此刻,這曾經感情深摯的凌云書院三君子,不知內心是和感想。 她靜默的聆聽著,終于聽到明長昱的聲音,他簡單陳述案情,問這三人是否認罪,卻不料只有陸卓遠誠懇認罪,其余二人明顯處于震驚失措中,啞然無言。 刑部尚書趙柏文冷眼看向陸、祝、羅三人,循循說道:“這可是連累家族的殺頭大罪!你們是否參與殺人嫁禍,從實招來!” 話音剛落,趙柏文便頂著皇帝和明長昱的怒視無聲地退回自己的位置。然而他這番看似威脅實則當真是威脅的話似乎起到了作用,跪地叩首的羅文華忽而起身,咬牙道:“回侯爺,當晚學生與于慎根本沒有見面,這一點祝守恩與陸卓遠都可作證!” 明長昱輕笑:“陸卓遠已經招認,你當晚帶著棋盤找他下棋,期間于慎曾不請而入,與你們二人發生了爭執?!?/br> 羅文華憎恨且失望之極地瞪向陸卓遠,氣急道:“這只是他的一面之詞!” 明長昱似笑非笑地說:“刑部胥吏楚遙善刑獄之道,曾入你們三人房中查看,發現了不少可疑的痕跡?!闭f罷,他看向君瑤。 君瑤立即上前,向皇帝行禮后說道:“回皇上,回侯爺。在經侯爺允許后,微臣曾查過凌云書院的學舍。因放假,老學舍有一段時間不曾住人,所有的房間都落下了一層灰,若是人臨時住進去,不將灰塵徹底清除,是會留下痕跡的。陸卓遠的學舍,因臨時入住,打掃得并不徹底,地板與桌案上都留有灰塵,因此房內有不少鞋印。其中,桌案上留有棋盤托底的印痕,經查實,的確是羅文華所屬棋盤留下的印記。眾所周知,凌云書院中羅文華善棋,被稱為棋君子。若那棋盤拖地印記是很早年留下的,因早就被灰塵掩蓋住了才是。但桌案上的印痕清晰干凈,又與羅文華棋盤吻合,再結合陸卓遠證詞,可證明當晚并非如羅文華所言他們三人各自回房休息,而是在他們休息之前,他曾與陸卓遠一起下過棋?!?/br> 君瑤說完,長吁一口氣,動了動手指,發現手心微微冒汗。但經此一番陳述之后,她清醒了很多,忐忑的心也快速平靜下來。 羅文華惶恐地看她一眼,辯解道:“即使如此,也不能說明我與于慎見過面。即使見過面,也不能說明什么?!?/br> 君瑤說道:“陸卓遠地板的灰塵之上,以及地板縫隙中,殘留著石青顏料粉末,那是你們二人與于慎爭執之時不慎打翻的。大理寺仵作已驗尸時,也發現于慎衣袖上有石青顏料粉末?!?/br> 她說完,由明長昱補充道:“已讓京城內最老道的工匠仔細辨認過,陸卓遠房內的顏料,與于慎衣袖上的的確一模一樣。此點,陸卓遠也親自承認了。在他的供詞中,詳細說明與于慎起爭持時,于慎不慎打翻了顏料?!?/br> 皇帝點了點頭,示意審問繼續。 此時,刑部侍郎起身向皇帝行禮,隨后問了句:“于慎為何與他們二人起了爭持?” 明長昱看向陸卓遠:“你如實交代?!?/br> 陸卓遠緩慢地說道:“羅文華、祝守恩兩人與于慎的積怨已久。當天,于慎得知我們三人在流杯亭相聚,卻沒讓他參與,所以氣悶之下來書院找我們三人理論。我與羅文華下棋之時,他突然推門而入,得意洋洋地告訴我們他已入工部司做主事,我與羅文華二人都不相信,就與他爭執了一場。他當日有些醉意,身上帶著酒味,爭執許久之后沒有占到便宜,就悻悻地離開了?!?/br> 吳岱又問了句:“你們二人為何不信于慎能入工部任職?” 陸卓遠于是將實情交代一遍。 吳岱明白其中的原委,于是道:“這么說,這就是你們三人殺人的動機?”他看向祝守恩,“尤其是你,本以為近在眼前的東西被人橫刀奪走,怒極之下動手殺人也大有可能!” 祝守恩木然抬頭,囁嚅著唇似想說什么,卻被羅文華打斷:“大人明察,當晚于慎與我們發生爭執離開之后,就自己回房去了……” “若他當真回房休息去了,為何還會在祝守恩房中出現爭執打斗的痕跡?”君瑤立即反問。 羅文華當場失語。 君瑤緊接著說:“在所有的學舍中,只有祝守恩的學舍是打掃的最干凈最徹底的,為什么?因為有人想要掩蓋殺人時的痕跡?!彼⒁曋J囟?,看著這個謙遜的學子,沉聲道:“你房中的桌案、凳子,都有被大力挪動的痕跡。當晚你是臨時入住,房中灰塵那么多,你哪兒有這么多的時間精力徹底打掃房間?甚至還刮了墻上的污跡?” 羅文華聞言,急切地想再次辯解,沉默的祝守恩終于有所行動,他攔住羅文華,低沉而快速地說道:“是,的確是我把于慎殺死的,也是我設計將他的尸體藏在庫房中,意圖嫁禍給趙世祺!” 話音一落,朝堂之上出現短暫的躁動。 君瑤的聲音立即蓋過嘈雜之聲,質問祝守恩道:“你一個人如何將房間打掃得如此徹底?如何搬動于慎的尸體而不被發現?如何知道華陽園中有新修的庫房?如何確定趙世祺一定會去庫房之中?你如何能確保,你的嫁禍計劃能得逞?” 一連幾個質問,不僅使祝守恩啞口無言驚慌失措,也使其他人驚疑靜住。 君瑤緩了緩,看向祝守恩,說道:“于慎找到你時,大約因酒意和你起了爭論,原因也不外乎是關于工部任職之事。你急怒之下,與他發生沖突,搏斗之中,用琴弦勒住他的脖子,當他被你勒倒在地時,雙腿不斷踢蹬,在墻上留下許多腳印。這期間,羅文華與陸卓遠難道絲毫沒有聽見動靜?你殺人之事,難道他們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