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柴火噼里啪啦的聲音不絕于耳,小六嘆了一口氣,輕描淡寫的訴說著這個簡單卻難以讓華容瑨接受的事實: “你現在已經在北淵了,并非崇朝?!?/br> “你說什么?我現在在北淵?” 華容瑨一口氣差點沒上上來,胸腔鳴起,心潮涌動。 …… 小六最后還是沒有趕走這人,甚至是二人還商量著要去一趟北淵的都城冕京。 “你當真是確定容舟jiejie是在冕京里面么?” 北淵地勢廣闊,雖說不及崇朝來的遼闊的,但是底下的郡縣數目不算是少,若是當真要尋一個人,哪里就能這么簡單。 但是華容瑨打定了注意要去北淵的都城。 華容瑨身上的歲銀到了北淵以后基本上就是用不了的,除非是到了大的郡城當中找了專門的地方換成北淵的貨幣,但是這么一來一回還是要耽誤了不少時候。 華容瑨干脆是從自己的包裹里取了幾支女子的珠釵又是拜托了小六去典當了。 “這是你給容舟jiejie準備的么?” 小六看著手中不凡的珠釵,心里有些撼動。 “本是給她做及笄禮物的,但是她現在人不知去向?!?/br> 珠釵上還帶著紅色的血跡,小六就著白日里的光瞧去,珠釵雖是耀眼,但是做工卻不是很精致,他本就是唱戲的,在臺上的大部分時候都是要扮作青衣,這女子佩飾他也萬分的了解。 “這是你自己給容舟jiejie做的?” 不然無法解釋這拙略的做工了。 “是給她的?!?/br> 華容瑨心間也是萬分的不舍,但是眼下也沒有旁的辦法,這些都是他在暗室之中做的。 他知道容舟打小就喜歡花兒,便是取了府上最好的玉石為她準備了不同的珠釵。 本是想著可以去安都送于他,最后到是沒想到連個人都沒見到。 小六不多做言語,接過珠釵就去換了銀幣。 整整是換了一路的盤纏。 置辦馬車還有一路上所需的物件,他們趕路趕得急切,每到一處驛站還是須得換了新馬,這些都需要花銀子。 小六在心間已經知道華容舟家室不俗,但是看到他兄長這般視金錢如糞土的模樣又是恨的咬牙。 容舟jiejie也不知道出自崇朝哪戶人家之中。 每換了一家驛站,他們都主動問著都城冕京里頭有沒有什么消息傳來。 最后都是無甚成效。 二人一路北上。 等到了冕京,小六又是不知從何得來的兩身侍衛的衣服。 一下子扔了過來,小六面上帶喜,催促著他快些換上:“我得了消息,宮里馬上要辦了宴會,據說還是女子的及笄禮,我猜想容舟姐就在宮里頭,今晚我們今晚跟著我找好的人入宮!” 華容瑨心間一緊,看著手上的衣服,一咬牙便是換了起來。 看著他頗為麻煩的把衣服換好,小六看著他的腿又是叮囑不停:“到時候入了宮斗時候,你可得注意著些你的腿!別給漏了陷!” 越是逼近華容舟的生日,顧罹塵越發的謹慎,反復確認,就怕是屆時還出了紕漏。 果真細細查探下來,還是發現了不該是出現在這處的人。 小屋里。 顧罹塵看著被死死捆束的華容瑨,還有和他一起穿著侍衛衣衫的瘦削少年,眼中寒芒四起,口吐不快:“平南王這腿可當真是厲害,都是這般傷斷了還能從上京來了冕京……” “舟舟在哪?” “舟舟在哪與你無關?!?/br> 聽出了顧罹塵語氣中的嘲諷,華容瑨回之以冷笑:“舟舟為何在北淵?!她可是崇朝的縣主!你可是崇朝的大將軍,就是這般的將舟舟拐來了北淵,你作何居心!” “崇朝的縣主,被顥景帝冊封的縣主?”顧罹塵不免是覺得好笑:“這話你也好意思說出口?不是你們昔日那般對待舟舟,舟舟會走到這么一步?” “不論你說什么,我要見舟舟!”華容瑨目光堅定,“舟舟見了我一定會是原諒我!” “憑什么?你還以為在北淵還能同崇朝一般?在這里,你若是死了都無人會給你收尸?!?/br> 不管他的嘲笑,華容瑨回道:“就憑我我是舟舟的大哥!” 顧罹塵當真是覺這話刺耳:"既然如此,你且瞧著舟舟今日會該多么的光彩,而你,不配做舟舟的兄長……" 不跳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 如若這般,就讓華容瑨看看他們現在的差距有多大。 也是徹底讓他死了心。 …… …… 凜冬早就依然侵占了整個平南王府,自打華容瑯出了事故以外便,朝中不少官員都前來慰問。 但都是做做面上的樣子,實際上不都還是嘲諷著他這輩子不過都是廢了去。 官員來來往往,甚至是宮里的大公公都特意前來,烏泱泱的一群人,還帶著上好的藥材。 華容瑯的屋子里不甚整潔,博古架上架著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還有半塊分不清是何物的木頭,已經被火然燃燒成黑黢黢的一大塊。 焚香的香爐正在吐著熏煙,濃烈的花香讓喜公公忍不住鼻翼一動,險些就是在此處失儀了。 但是看到床榻之上的華容瑯,喜公公面上浮現一抹痛意,浮塵落在臂腕之間,指著他身后一排的珍稀藥材:“陛下在宮里知曉了二公子身上發生的傷了,只覺得萬分的痛惜,特意讓雜家從宮里帶了御醫前來給二公子救治……” 華容瑯靠著床榻,那雙琉璃目很是殘冷。 若是不側過頭來,喜公公還敢看他那張蒼白瘦削的面龐,但是一等到華容瑯側過頭來,喜公公險些浮塵都沒有握住。 白凈的臉一半是順滑的,而另外一半上頭已經看不清原先的膚色了,小半巴掌的傷疤落在上頭,一直到耳尖。 不,現在已經看不出什么耳尖了…… 一半清朗溫潤,一半惡臭縈繞。 因為華容瑯臉上的疤痕還是新疤,現在上面的黑糊還微微沁著血。 喜公公這才知曉這屋子里厚重的焚香氣味是在做什么了,原來是為了遮掩著微微糊了的味道,還混雜著血的味道,著實讓人覺得不爽利。 “此外雜家傳陛下口諭,二公子居家休憩,朝堂之中的事也是都交由其他人來辦……怕是二公子一人獨處,陛下還將五公子從宮里送了回來,以后就在府上陪著二公子……眼前天色也不早了,不若二公子您且在御醫瞧過以后,在王府里頭好好休息一番吧?!?/br> 聽聞喜公公說了這么多的話,華容瑯琉璃目中泛起嘲諷的細光。 顥景帝這一手無非是要棄用了他。 就連容渝都被送回來了,這還不是因為他華容瑯這輩子都不可能站在朝堂之上,顥景帝也無需再利用容渝來約束他們平南王府。 若不是那夜大火是他執意要沖進雅戎小居,他現在都懷疑這里面是不是還有顥景帝的手臂。 喜公公一直弓著身子,陛下的話他都已經帶到了,但無論二公子這腿能不能治好,僅憑二公子這臉上的駭人疤痕,想要重新回了朝堂是已然無望的。 原本陛下還有著其他的打算,現在看來是不必了。 又是靜靜的微弓身子,喜公公帶著一行人往宮里趕去…… 四下悄然,宮里的御醫在瞧過他這腿以后一言不發,半晌才是沉沉的嘆了氣:“二公子這腿已經是無得法子救治了,哪怕是將骨頭給正了,經脈也已經被傷了,以后怕是……” “怕是再也站不起來了……” 御醫沉沉的點點頭:“但是養護得當,配上合適的按摩手法的話,調陽氣以促動,活血祛瘀便是能促使患肢功能恢復…… 咳,簡而言之,如是那般處理的話,二公子這腿便是不會rou痿……” “不會rou痿,但是依舊是廢腿一雙?!?/br> 華容瑯言辭淡淡。 rou痿,俗話來說也就是有rou無肌,弛而不張。 這和廢了有何不同? 御醫被華容瑯這直白的話語刺的一愣,但是看著塌上這人清冷的模樣只是嘆了一口氣。 普通人遭此罪受都會受不住,更何況這位在朝堂之中本是如日中天的存在。 華容瑯不是不難過,但是更多的還是對自己的唾棄。 為什么兩只貓中是黃貓丟了去,又為何是平南王府那么多的院子,偏偏是容舟住的的雅戎小居走了水。 火光滔天的緊急關頭,他心里跳出的第一想法便是進去雅戎將容舟所有的東西都取出來。 不踏進雅戎小居,他這輩子都會心不安。 但是現在他踏進去了,為此他還付出了一雙腿的代價,讓他更是覺得心間沉重…… 無力之感伴著焚燒的香料氣味噬著他的骨血。 王生在一旁小心的伺候著,這會兒御醫已經離去了,他看著自家少爺無甚表情的面容更是膽戰心驚,就怕是公子他聽了御醫的話輕生而去。 但是自家公子只讓他將來王府的人都阻在外頭,他一人也不見,隨即就是一直沉默…… 王生忙不迭的應和著,一直到晚膳之前,他生生是攔了快有三波的人。 最后臨近晚膳時來的人卻是攔不住了。 華容渝身后跟著王生,偏生王生還不敢拿華容渝怎么樣:“五公子!二公子現在需要休息!還是別去驚擾了!” “我不!我就要看我二哥!” 華容渝鼻尖都哭得濕漉漉的,壯實的身子一把撞過攔著他的王生,破門而入。 “二哥!” 華容渝提著嗓子哭喊。 那聲音直讓夢魘之中的華容瑯驚醒了過來。 死死抱著他二哥的腰,像是有了什么主心骨,華容渝將腦袋埋在他二哥的腹部上:“二哥……嗚……他們說大哥死了!大哥沒死對不對!我要大哥!嗚嗚嗚!” 華容瑯的腰仿佛都被抱斷了,他想要讓容渝松開些,又是被華容渝一系列的追問問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