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都被人按在地上揍了你還耍什么威風!平時也沒見你多么心慈手軟,你是被奪舍了嗎混蛋!我們的戰神就是要拿著長刀才…” 哭喊的聲音猛地一頓生生停下,凌悅玥不可置信地看向手里的驚蟄。 刀身纖細筆直,背部比刃部略寬,是典型的環首刀。唯一不同的是,刃部微平,根本就沒有開刃! “鈍、鈍的……”她愣愣地看著手里沒有開刃的長刀,長久忘了動作。 遠處的魔族也皆是一臉震驚。誰能想得到,這把天界戰神手里讓人聞風喪膽的長刀,竟然從未被開過刃。 鳴煙鏵手里的長刀,向來是勢如破竹霸道凌厲的。被譽為弒魔將軍的長刀上,不知道飲過多少惡魔的鮮血??墒菑膩頉]有人想得到,這把刀居然沒有被開刃。 這根本不能稱作是刀,只是一條扁平的鐵棍而已。 鳴煙鏵由著她動作,沉默地拿過那把出了鞘的長刀。 她踉蹌地把自己撐起來,左肩血流不止,腹部頭部皆被重傷,肋骨為了保護內臟也裂了幾根。 女子轉身直直地望著面前滿臉淚痕的小姑娘。那雙黑眸里沉淀著凌悅玥看不懂的情緒和意味。 “你……”凌悅玥剛剛開口,下一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出去——推向東方。半空中的小龍女瞳孔微縮,眼睜睜看著那滿身血污的黑衣女子身上,散發出了柔和的萬丈金光。 金光并不刺眼,柔柔地照亮一方灰暗的土地。隨后,那只存在于鳴煙鏵身上的金光蔓延開來,沿著天、魔兩界的交界線迅速擴張,只是瞬間便延伸至數千里。 彌笙簫瞳孔收縮,震驚地看著面前仿佛巨大屏障的金光?!澳?、那是……” 丹皺眉,“那是什么?” “是御界金幕?!痹骡忋墩亻_口,“金幕外的生靈進不去,金幕里的生靈也出不來?!?/br> “進不去?”丹猛地轉頭,看向站在金光前面的女子。 那一身黑衣臟到不能再臟,吸飽了血水后沉甸甸地粘在女子身上。 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次重擊的女子直不起腰背,她單膝跪在金光前,一手撐地,一手支著一把沒有開刃的長刀。血液從身體四處低落在面前的土地上,染紅沾濕了幾寸黃土。 毫不刺眼反而柔和非常的金光在她身后迅速縱橫蔓延,將整個天界溫柔地罩了起來。 這樣奇異的景象讓天界中的眾人好奇地抬頭,給碧藍的天空蒙上一層金紗后,使得天穹變得異常美麗漂亮。 韶華的祥云宮里,容想云抬眸,怔怔地望著這副瑰麗的景象。執著扇子的手一頓,女子喃喃道,“多少年了……” 自從十幾萬年前鳴阡鶴和夏摯炎那一戰后,她有多少年沒見過這副景象了。 “御界金幕……”她無奈地輕笑,“不愧是你的徒弟。這陣仗可要比你當年要厲害得多了?!?/br> “仙鶴,看來你已經被你徒弟比下去了啊?!?/br> 當年的殺戮,兩界的宿怨,似乎快要有個結局了。 …… 整個天界被一層溫柔的金光籠罩著??此票∪缦s翼,但卻有著無以倫比的力量,可以抵御任何攻擊。 御界金幕,這一數萬年前鳴阡鶴獨有的招式再度重現。唯一不同的是,當年鳴阡鶴為了抵擋狂化的夏摯炎,連同自己一起站在了金幕后面。 而這一次金幕的前面不止有恐怖癡狂的魔族,還跪著他們天界的第一戰神。 是的,第一戰神。獨一無二、無人敢凌駕之上的第一戰神。 鳴煙鏵跪在地上,完全靠著手中的長刀支撐自己。她從沒感覺這么筋疲力盡過,現在只要有人過來輕輕推她一下,就能將她推倒在地,并且永遠都起不來。 金光和外表柔美的模樣截然相反的,狠狠吸取女子身上的精氣。 這并非什么強大的招式,以生命之火為代價,是任何上神都能做到的事情。 卻也是任何上神都沒有嘗試過的事情。 漫長的流沙歷史里,金光第一次是在鳴阡鶴身上燃起,第二次則是在他的徒弟身上。 似乎有什么隱隱牽動了不可知的線,將場景輪回,慢慢推動著歷史向前移去。 天界…… 女戰神的眼睛蒙上了灰白,她無聲地喃喃。 天界…… 不能輸! 力竭到心痛,鳴煙鏵太累了。再沒半分力氣,那柄長刀淺淺地插進土中,成為她第二根脊柱——第一根大概已經寸寸斷裂了。 黑衣黑發的女子單膝跪在交界線上,面前是黑壓壓一片的魔界大軍,身后是萬丈金光的天界領土。 這塊玄石在生命燭火熄滅之際,回到了原點,回到了她一開始的模樣。 如她還沒有化形的時候那般,靜靜地矗立在天魔交界線上。 將近二十萬年,這塊刻著煙鏵二字的石頭哪怕長出了腿,也總是來到天魔各處的交界線,一次又一次地維護著交界線的職責,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精血平衡著兩界。 足夠了……整整二十萬年,已經久到無人可及了。 二十萬年,夠了…… 失去理智的惡魔很快就發現了疲憊不堪的女戰神。他幾個縱身,瞬間便來到了自己的仇敵面前。 同樣渾身是血的男人癲狂的俯視腳下的女子。那把被他握著整整一個月卻滴血未占的長劍緩緩舉起。 噗—— 劍尖刺入rou體,大戰了太久的戰神,終于熄滅了瞳孔中的神采。 鳴煙鏵,死了。 死在了天魔兩界的交界線上,死在了她出生的地方。 這塊刻著煙鏵二字象征著兩界和平的石頭,卻一生都在為兩界的戰爭而廝殺,最后戰死在了自己的出生之地。 這簡直是最大的嘲諷。 不……亦或許,她是為了別的什么在廝殺。 不管如何,鳴煙鏵死了。而被御界金幕籠罩著的天界,將迎來一段時間的安寧。 ☆、第一百三十一章 御界金幕之下, 魔軍退去, 既然無法前進, 那只能回去。 士卒、將領、領主全部都走了。唯有那失去理智癲狂的魔君站在金光前沒有動作。 日月輪回,他像是座石雕一樣立在女子面前。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女子手中的長刀刀尖刺在土地中。 是的, 這未開刃的長刀沒有一次揮向過對面的男人,直到她油盡燈枯,失去了最后的呼吸的那一刻,天界的戰神都穩穩地控制住了刀尖所向。 殷旬站著,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暴漲的魔力自己平息下來,直到他從那虛無的黑暗掙脫鎖鏈,直到他恢復意識看清眼前的一切。 啊…… 死了啊。 他的手上還握著劍柄,而劍尖依舊陷在女子體內。 殷旬面無表情地將劍拔出, 沒有擦干凈血便收回了劍鞘內。 死了啊……連魂魄都散了么…… 這軀體里并非像是一般死尸那樣空空蕩蕩,相反還保留著幾分魂氣。 靈魂分割,只有一個解釋 ——魂飛魄散。 那段沒有意識的時間里, 他到底做了什么。 想不起來, 什么都想不起來…… 殷旬慢慢地跪在瞳孔失焦的女子面前, 一點點抹去她臉上的血污。時間太久, 血液凝結成了硬塊,被手指撥開,一點點掉在地上, 發出微弱的聲響。 死了……就不會露出那種憎恨他的表情了吧…… 殷旬無意識地一遍又一遍撫著女子的臉。那張臉上泛著死灰,和往常精神抖擻的樣子截然不同。 “啊……”長時間沒有說話的喉嚨發出沙啞的聲音。殷旬俯身,將女子抱進懷里。 煙花兒, 你累了么……殷旬好累啊…… 我帶你去,好好的睡一覺吧…… 這場比試,經歷的時間太久了?,F在打完了,我們都該好好休息一下。 衣衫襤褸的男子抱著女孩一步步朝遠處走去。他臉上帶著恍惚的笑容,眼角卻溢滿淚水,整個人涕泗橫流。 都說了我不想和你比試,你非纏著。 比完了,你開心了嗎。 天界第一戰神居然輸了,你知不知道以后天界的那些人會怎么看你。 你們的第一戰神輸了,輸給了魔族?,F在整個天界的希望都被你毀了,你卻直接閉眼不理。真是太任性了啊煙花兒…… 罷了,反正這次不比,你下次也會心心念念的記掛著比試。既然上次我已經答應過你,下次見面的時候會與你大戰一場,那這次比完也省的你說我出爾反爾。 不過……只此一次,以后殷旬再也不要和煙花兒打架了…… 魔君路過了他的小院子。被戰火侵蝕之后,方圓之內只有這座被鳴煙鏵施了不知道多少層結界的小院還完整的保存了下來。 他繼續向前走,看見了那池他送給鳴煙鏵珠子的湖池,現在里面沒有清澈粼粼的水,有的只是一個焦黑的大坑。 殷旬一步一步走著,暴漲消耗了一個多月的魔力把整個身體都耗空了,抱著懷里的人踉蹌著在一望無際的焦土上前移。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直到筋疲力盡地倒在了一個狹小的山洞內。 骯臟狼狽的魔君,抱著懷里的女子永久地睡了過去。 …… 一世,我眾叛親離,不得好死。被至親至敬凌遲八十一日。 “師兄……” “衛黎,讓開!” 二世,我入魔叛門,為天下唾棄,死于后輩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