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衛黎說過,有些事情殺雞儆猴還是有效果的?!?/br> “比如?” “比如殺了你威懾魔族?!?/br> 殷旬:“……不甚惶恐?!?/br> 鳴煙鏵拍拍他的肩,“反過來也一樣,你也可以殺了我威懾天界?!?/br> “那不行,恐怕衛黎神君就會立刻跑來殺我報仇了?!币笱χ鴵u頭,“適得其反?!?/br> “也是哦?!?/br> 對話進行到這里冷卻了下來,鳴煙鏵看了眼旁邊的殷旬,這才反應過來:她被殺了,有衛黎秦易文南宮逸凌悅玥容前輩和師父師叔報仇,殷旬呢? 抿著唇,鳴煙鏵忽然開口,“你放心,你若是死了,我會替你收尸替你報仇雪恨?!?/br> 殷旬逗弄螞蟻的手一顫,沒有控制好力道立刻戳死了一只螞蟻。 他訝異地挑眉,“神君之前還答應護著我的,現在就變成死后才給我報仇了?” 鳴煙鏵想了想也是,她剛剛答應過保護人家的,于是改口道,“那我要是死了,你給我收尸。報仇就不用了,連我都打不過,你去也是送死?!?/br> “煙鏵小瞧我?”殷旬挑眉。 “你現在的身子,我實在很難高看?!兵Q煙鏵一巴掌拍在殷旬的后背上,把他拍得往前趔趄了兩步,“魔力干涸是一回事,你的身體未免太虛了,還是得多加鍛煉才行。等你病好了,我帶你練劍,就算不用魔力,靠著萬年魔軀殺一些修為一般的人還是可以的?!?/br> 殷旬咳嗽了兩聲,“好,那就有勞煙師父了?!?/br>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兵Q煙鏵一臉嚴肅,又撒了顆碎米在螞蟻頭上,隨后被螞蟻嫌棄地抖掉走開。 小蟲子還是不喜歡她……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蹲著看螞蟻搬家,不知不覺竟是到了傍晚。鳴煙鏵看了眼天色,站起來沖殷旬伸手,“泡熱湯了?!?/br> 殷旬搭著她的手起來,跺了跺有些發麻的小腿,“好?!?/br> 院子后面的一口溫泉不是殷旬院子里的一部分,他當初將院子移到這個地方,看中的就是這口溫泉。 泉水溫度適宜,再倒了他親手調配后的靈藥后,變成了一個得天獨厚的溫養場所。 鳴煙鏵抱著刀倚在墻上,看著他散了發、褪去外袍,緩緩沉入池中。 洗澡不脫衣服,平時被自己抱一下也是百般變扭,鳴煙鏵感覺殷旬就像凡塵界的小姑娘似的臉皮薄。 加入靈藥之后的溫泉染上了淺淺的碧色,男子深色的發絲在其中蕩開,有些粘在主人被浸濕的白色里衣上,后又被修長的手指合攏朝外拋開。 殷旬轉身,雙手疊交趴在玉砌的岸邊,下巴抵在手背上朝鳴煙鏵慢條斯理地笑,“煙鏵要下來一起嗎?” 鳴煙鏵頷首,“我不喜歡水?!?/br> 殷旬也不勉強,轉而道,“喝酒么?!彼似^,泉水上飄起一方木制托盤,上面擺著一壺酒和兩個杯子,緩緩地朝殷旬漂過來。 這個鳴煙鏵不討厭。她盤腿坐到池邊,將驚蟄放到右手邊,左手倒了酒遞給殷旬,自己也拿起一杯輕啜。 殷旬把玩著手里的小酒杯,忽而笑道,“煙鏵,能給我講講你從前的事情么?!?/br> 鳴煙鏵手指一頓,杯沿搭在唇上,酒未入喉,余光不解地瞥向殷旬。 “我只是好奇,什么樣的環境下能生出你來?!币笱畟冗^身子,面朝她道,“也想聽聽,你幼時的生活是什么樣的?!?/br> 后面這句話的聲音有些縹緲輕散,那是夾雜對自己沒有的東西的向往。 鳴煙鏵一口飲下杯中的清酒,努力搜刮了下幾萬年前的回憶,“也沒什么特別的,修行練刀到處打架?!焙同F在的生活也沒什么不同。 “那你師父呢?” “師父不常出現,小時候教導我們的大多都是他師弟劉肆?!兵Q煙鏵也不知道該怎么跟殷旬描述鳴阡鶴,總結道,“師父是很厲害的人?!?/br> “比煙鏵還厲害?” “嗯,若他使出全力,我連一擊都接不下來?!?/br> 殷旬仰頭,跟著把酒杯中的酒水飲盡。他靠在池邊,眼神放空望著碧色的溫泉水。碧色的瞳孔里映出碧色的泉水,碧色相融,漂亮卻也單調。 良久勾唇淺笑,男子發出一聲輕嘆,“真好啊……” 動作之間池水起了漣漪,發出悅耳的水流聲。兩人挨得極近,一言不發地飲酒,不再多話。 作者有話要說: 夢中的殷旬,眾叛親離。 所謂的夢中五世,都是摔碎他的渴望和羨慕,上演他的害怕和恐懼。 謝謝公子君煜的火箭炮?。。。惴判默F實里的男主不會被輪的)謝謝時空計、我愛看小說的地雷?。?!謝謝老爺們的營養液?。?! ☆、第九十九章 鳴煙鏵將院子里里外外施了好幾層結界, 殷旬坐在石凳上看她, “你要走了?” “是, 北境戰后一直拖著沒有回去述職。衛黎給我下了通牒,兩天之內必須趕回去?!兵Q煙鏵抬頭看了看天, 覺得上面也該鞏固一下。 “辛苦你守著我一個月了?!币笱巡璞K擱在桌上,“你什么時候動身?” “明天?!?/br> 殷旬撥了撥茶杯蓋上的小柄,忽然開口,“煙鏵,這次回去后,就不要常來找我了?!?/br> “為何?”鳴煙鏵處理好上空的結界后落到殷旬旁邊,不解道。 “憑秦易文之智,他應該在魔軍撤退時就猜測到了幾分。至于衛黎, 他大抵是因為信任你,所以一直睜只眼閉只眼?!币笱ь^看向煙鏵,眸中神色閃動, “天條有規定, 與我往來太密, 終歸對你不好?!?/br> 鳴煙鏵沉默。殷旬見她如此, 心中暗嘆一聲,直接點明了要害,“帝君換任在即, 天界也是暗流涌動,衛黎可謂是站在風口浪尖上。如果有人拿你做文章,按照輝光多疑的性子, 不會放過衛黎的?!?/br> 這正是鳴煙鏵所擔憂的,她可以不在乎天界條規、不在乎流言蜚語,卻不能不在意衛黎。 “那你……” “放心,若是有需要,我可不會白白浪費你這個勞力的?!币笱Φ?,“畢竟你可是我細細謀劃了五千年才得來的寶貝呀?!?/br> 鳴煙鏵去拉他的手,將殷旬的右手攤開,伸出食指在上面寫字。筆畫完成后,一個金色的煙字浮現而出,光芒淺淺閃過后又隱匿在了掌心,和之前的手一般無二。 “你要找我的話,對著它喊我名字就行?!兵Q煙鏵道,“雖然我也幫不了你什么。關于治療你身體的藥,我也會盡力找,一有消息就告訴你?!?/br> “煙鏵?!币笱鬼?,勾起一抹黯淡的淺笑,“我真嫉妒衛黎?!?/br> “嗯?” 他卻不做解釋,拉起女子之前寫字的那只手握在掌心,“你要對我好,一直都對我好?!?/br> 鳴煙鏵有些莫名其妙,卻也依言點頭,“我自然不會害你?!?/br> “不,”殷旬摩挲著女子帶著薄繭的指尖,將自己的五指順著她的指縫插。進去,黏黏糊糊地交纏在一起,“要和我要好,比對別人還要好?!?/br> 就算殷旬這么說,可鳴煙鏵對朋友的態度其實基本一樣,她也不知道怎么樣算最要好。 “他們都有好多朋友,可是煙鏵,”殷旬抬頭看她,一汪碧色的眸中點點希冀,“我只有你?!?/br> 鳴煙鏵便明白了,孤家寡人的帝王做久了,殷旬是在羨慕別人可以抱團玩。她鄭重地點頭,“你放心,等衛黎那邊沒事了,我就搬來魔界同你長住?!?/br> 從小在魔宮和別的孩子廝殺,長大了手底下都是一群任性跋扈的屬下,自己的魔力又時有時無,殷旬這輩子真是太可憐了,連澆花都能讓他滿足開心,自己以后一定要多跟他一起玩。 接下來的時間,鳴煙鏵站在殷旬身后,看他給普通的花草澆水、給不普通的花草澆靈液,又拿著把剪子修剪了個把時辰。 依鳴煙鏵的角度來看,剪完和剪之前沒有任何差別,還是那么個樹樣。 “煙鏵覺得這樣修好不好?” “好?!?/br> “哪里好?” “妙不可言?!兵Q煙鏵一臉深沉,高深莫測。 是什么把一個對著帝君都直言不諱的戰神逼成了這樣,還要從兩人剛剛住一起時說起。 那日風和日麗,是殷旬眼中和植物們見面的好日子。當然如果是暴雨狂風,那更是他和植物們不得不見面的日子。 久臥床榻的殷旬難得下床,立刻要去見見他的花草們。鳴煙鏵照例跟在他身后,以防脆弱的魔君忽然暈倒。 “煙鏵,你看著這羅生蘭如何?” “好看?!彼{的。 “那這朵蜜金呢?” “好看?!秉S的。 “恤葉呢?” “好看?!奔t的。 這樣的回答顯然不能滿足殷旬,他點了點兩朵品種一樣的花,問:“煙花覺得哪朵更好看?” 鳴煙鏵看了半天,得出了結論,“一樣?!?/br> 不知道這句話是戳了殷旬哪根神經,他臉上笑意一僵。一瞬間,鳴煙鏵近乎感受到了殺氣,那雙碧色的鳳眼是實實在在劃過憤怒的。 “神君這么說,就過分了?!辈唤袩熺f,變回神君了。 “道在屎溺,即使是最低賤的事物中,也蘊含著道、有著自己的乾坤。更別提這啼血娟是我守了足足五百年才開得兩朵。神君這么說,就是在抹去它們這五百年的努力汗血?!?/br> …… “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看起來是公平,其實是最大的不公。 就拿此次北境的戰事做比,如果衛黎神君對手下所有的將士都褒獎相同,那么立了戰功的將士會心有不平,而沒有立功卻受獎的將士則會竊喜。日久天長,有功者不立功,無功者驕傲自滿,天界很快就會亂成一團腐敗崩潰?!?/br> …… “如今這花還未開靈智,若是她們開了靈智,聽到神君這么說,又將如何?努力吸收陽光雨露的那朵,會多么傷心難過啊。神君,為人處世,還當謹言慎行,您說是不是?” …… 隨后殷旬拉著鳴煙鏵蹲在那兩朵花前,如數家珍了一整天,直到日落鳴煙鏵給那兩朵花道了歉,他才神色緩和了些。 見到鳴煙鏵知錯能改,殷旬很欣慰,鳴煙鏵很吸取教訓。一時間,竟然領悟了衛黎和秦易文的說話技巧,極力避開了在植物上和殷旬的沖突。 “好?!?/br> “比以前好多了?!?/br> “天下難得一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