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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花雨槍在線閱讀 - 第3節

第3節

    從今天開始,我的名字叫夏初荷,夏天最初的荷花之意。

    花兒哥哥給我起這個名字,一定是希望我能夠忘記過去,像即將開放的花朵一樣迎接新的未來。

    我會努力的,然而不是作為一朵花,而是一棵樹,不依靠任何人、在風雨中也不會倒下的大樹。

    我要成為像大樹一樣可以被依靠的人,所以,從現在開始,必須好好吃飯,努力鍛煉身體,不能哭泣,不能生病,不能貪睡,不能軟弱,不做任何人的負擔。

    槍

    “懷安,咱們調到惠安百戶所幾年了?”李抗問。

    他如今是惠安百戶所的百戶,此時,正一邊津津有味地把玩著一把火槍,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薛懷安聊天。

    薛懷安想了想,從初荷家中出事后不久,他隨升遷的李抗調職惠安到現在,剛好滿了兩年。

    現在,初荷十四歲了,公學的學業已經完成,今后的去向著實令他頭疼。

    “你在看什么呢?”李抗瞟了一眼不遠處似乎是在伏案看書的年輕人,問道。

    薛懷安的案頭放著一摞厚厚的卷冊,他一邊翻看,一邊在一張紙上記著什么,頭也沒抬地答道:“給初荷找學校呢,適合女孩子念的書院還真不好找。既要聲譽好,又要位置好,還要價錢好……總之,頭疼死我了?!?/br>
    李抗也有個待嫁的女兒,對這一點頗有同感:“是啊。你說這些丫頭沒事學個什么勁兒呢。公學,那是朝廷讓念的,也就算了,但凡家里有個把閑錢,怎么都要撐著念完??蛇@再往后,還有什么學頭兒?不如在家消停兩三年,好好學點兒女紅,嫁人就是了?!?/br>
    “初荷是有潛質的,她應該繼續上學?!?/br>
    “是嗎?那你可要想法子拼命賺錢了。那么貴的學校,你自個兒不就是因為沒錢才上不下去的嗎?”李抗說完,似乎是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正正戳到了薛懷安的痛處,偷偷把眼睛從把玩的火槍上移開,瞟了他一眼。

    薛懷安看上去倒是絲毫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只是拍著腦袋,仿佛想起了什么更加讓人愁苦的事情:“可是,初荷的文才實在是太差了,這可真的叫人揪心!去考書院的話,以她那樣的文才,可是絕對要落第的?!?/br>
    “哦,你看過她寫的文章?”李抗巴不得可以把話題岔開。

    “是啊,就看過一次,簡直寫得糟透了,就和大白話一樣,完全沒有文法,看了半天也不明白她在寫什么東西。我當時就覺得頭一大,心想都這么大了,也念著公學,《論語》這些總是讀過的吧,怎么會寫出這樣的文章來,真是愁死人了?!?/br>
    “是嗎,真有那么糟糕?這倒是奇怪了,你不是說她家學淵博嗎?”李抗擺弄著槍,心不在焉地迎合著。

    “是啊。后來我問她,她便氣急了,說我再不可翻看她寫的任何東西,還說那樣寫東西的文法,是打她太爺爺那里一代一代教下來的,要我不要管。她說,太爺爺說過,終有一日,咱們都要那么寫東西的,還說……”

    薛懷安話還沒說完,只聽李抗一拍桌子,大呼一聲:“好槍,真他娘的是把好槍!”

    “哦?”薛懷安略略表達了一下關心,心中卻仍在煩惱著初荷的事情,眼睛繼續在各類書院的介紹冊中逡巡,眉頭不自覺地蹙起。

    事實上,雖然身為錦衣衛,但他對兵器并沒有什么興趣,功夫也僅限于剛剛入籍錦衣衛時必須學習的長拳和少林金剛拳,比畫兩下也許還行,真與高手過招,恐怕就只有挨打的份兒了。然而他一直認為,作為一個刑偵錦衣衛,頭腦比拳腳和武器都要重要得多,故此也從未起意去認真學學那些。

    李抗卻忍不住滿腔的興奮之情,拿著火槍三兩步走到薛懷安面前道:“你看!這是最新式的燧發滑膛槍,基本上是西洋火槍的構造,可是后膛和尾管采用了螺旋,用的是當年戚繼光將軍善使的鳥銃設計,真是絕妙啊。還有,你看這些齒輪和撞機制作得多么精巧,槍身大小只有一般短槍的一半,簡直想不出是什么樣的巧手才能造出來的。太精巧,太精巧了。好槍,真他娘的是好槍?!崩羁惯@般猶如少年人描述傾慕對象的熱情介紹終于打動了薛懷安,他把眼睛從書冊上移開,看了看,覺得這槍除了個頭比一般短槍還要小上不少之外,完全看不出和自己用的錦衣衛標配火槍有什么天大的差別,除此之外,倒還覺得這火槍制作得確實精美,槍筒的金屬部件打磨得極其細致,閃著銀亮的光芒,木質槍托部分線條柔滑,呈現出圓潤的美感,上面刻著一個小小的燙銀菱形標記。

    “這個標記是什么意思?”

    那標記整體看是一個菱形,中間有一條由上到下貫穿的折線。

    “這就是制造者的標記。這種槍去年年底才出現在市面上,我剛從一個聚眾鬧事的火槍手身上收來的,據說在槍市的價錢極高,殺傷力與那些粗制濫造的火槍大大不同,要一百兩一支。就這樣的高價,還等閑買不到呢?!?/br>
    “???這么貴?”薛懷安這次倒忍不住驚嘆起來,原本盯著這把寶貝火槍的迷蒙眼神也于瞬間亮了。

    南明的吏制俸祿優厚,就算是薛懷安這樣的小吏,一個月也有十幾兩的俸祿。然而想想,一年不吃不喝才能買得起這樣一把槍,薛懷安一時間有些不平:“殺人的東西竟然賣出了天價,那些跟著起哄的,還真是腦袋被門夾壞了?!?/br>
    李抗卻是愛槍之人,馬上反駁:“你懂什么?這種槍后坐力小,射擊更精準,射速更快,填裝彈丸更簡便,并且性能穩定,幾乎不出問題。還有,擊發之后槍后部冒出的煙火極小,不會傷害射擊者的眼睛……總之,一百兩絕不算貴了。你要想一想,如今這年月,還有誰花這么多耐性,用手工打磨出如此精致的火槍?”

    是了,如今這年月,誰有這樣的耐心一寸一寸地打磨一支火槍呢?

    此刻是南明安成八年,公元一七三四年,整個世界躁動得猶如即將破繭而出的蝴蝶,哲學、物理、化學、醫學、機械……幾乎所有人類探索世界的利器都在以過去數千年來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疾進,似乎只要再添上一把力,桎梏住世界的繭就要被沖破了。

    所以,人們更關心的是速度,是如何在更快的時間里造出更多的東西、積累更多的財富、獲得更大的權利,而誰又有這樣的心性,把精力消耗在一把就算再精美也不過是兇器的小小物件上?

    ——這些原本是李抗激蕩在心中,卻還未來得及說出的華麗潛臺詞,然而,在撞到薛懷安懵懂且游離的眼神時,他頓時喪失興趣,把話咽回了肚子。

    薛懷安沒有意識到這把火槍引發了面前這個中年男人哲人式的思考,心思仍然牽掛著初荷的學校,應付性地嗯嗯啊啊了幾句,便繼續研究那些學校卷冊去了。

    李抗在一邊卻開始覺得無聊,已經打開的話匣子一下收不回去,只得在薛懷安身邊磨磨嘰嘰地轉了兩圈兒,企圖再找個話題出來,由此不覺細細觀瞧起認真翻看卷冊的薛懷安來……

    只見這年輕的錦衣衛半攏著眉,側臉的線條因而有了一種生動的張力;雙眉生得極好,不濃不淡,有緩和而修長的弧度;眼睛不大,加之是單眼皮,故而平時也不覺得如何有神采,可此刻擺出一副認真思索的模樣,神思凝于手中的卷冊上,那雙眼便也異乎尋常地明亮起來,讓整個人呈現出男人才有的安穩凝重之感。

    突然,李抗把手往薛懷安的肩上重重一按,以無比懇切的語調道:“懷安,不如你娶了我的女兒吧。雖然你說不上太俊,家世單薄,俸祿也不高,人還呆,反應遲鈍,不懂風情,又太瘦,力氣還小,但她嫁給你,我放心?!?/br>
    薛懷安有些迷茫地把眼睛從卷冊上移開,前一瞬還炯炯有神的雙眼頓時蒙上一層懵懵懂懂的霧靄。

    他看著一臉認真的上司,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李百戶,我想起來家里的醬油沒了,現在是午休時間,我出去打趟醬油啊?!?/br>
    說完,他腳底抹油,一溜煙兒地跑了。

    憶

    菱形,中間有一條由上至下貫穿的折線,對于夏初荷來說,這是荷花花蕾的標記。

    初荷第一次摸槍,大概只有四歲,那是在太爺爺的百歲壽誕。

    這樣的日子,在別家都是要大肆慶祝的,可是她家人丁少,除去她,只有爺爺和爹娘而已。太爺爺的朋友們更是紛紛熬不住時間的折磨,早早做了古人,因此這個珍貴的百歲生辰并不比平時的家宴有什么格外的熱鬧。

    那時她年紀小,搞不懂爹爹為何老讓她去向太爺爺撒嬌嬉鬧,可現在,只剩得孤身一人,她才忽然明白,大約是因為父親看出了那位百歲老者心中的寂寥了吧。

    有的時候,活得比別人都長,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因為一切只意味著更長時間的孤獨而已。

    初荷這樣想著,不自覺地輕輕嘆了口氣,繼續拿絲綿擦拭著手中的火槍。

    她記得百歲壽宴上,太爺爺喝得有點兒多,帶著醉意拿出一支火槍來,教她如何拆裝。她不懂事,只覺得如同玩具一般有趣,從此便纏著太爺爺要槍。

    四歲時的記憶零星模糊,初荷不能完全想起那槍的構造模樣,可是僅憑著殘留的記憶,她也肯定,那是一支即使在如今來看,也是超一流的火槍。

    現在,當她自己著手制造火槍的時候,就了解到想要創造出一把完美的火器并不容易,但那時,初荷不懂得珍惜,常常把太爺爺造的槍拆了又裝,裝了又拆,或者把不同槍支的零件胡亂安排一通,甚至還丟失了不少。

    不過太爺爺并不介意,甚至很是高興。他常說初荷于槍之道極有靈性,強過她爺爺和爹爹甚多。

    等到她再長大一點兒,是七八歲上,太爺爺開始教她練習射擊。

    他在她的手臂上綁上沙袋,日日戴著,鍛煉臂力。又讓她每天舉槍瞄準,尋找抬手就射的感覺。他更一遍一遍地讓她練習拆卸槍支,充實火藥和彈丸,以至于初荷相信,最后她做這一切的速度恐怕要強于任何一個受過嚴格訓練的火槍手。

    當然,這件事與天賦的關系不大,速度快也不過是因為太爺爺對她的訓練嚴格而已。一直以來,老人并非以對一個孩童的尺度來要求她,而是嚴格得儼如對待一名士兵。

    初荷的爺爺和爹爹并不能完全理解老人家的想法,不過當一個老人活過了百歲,人們便總是會縱容他,事事隨他意就好。更何況,初荷原本是有些嬌氣的,被太爺爺這樣一訓練,倒是改變了很多。

    初荷自己也想不明白,當年的小小女童怎么會堅持練習那樣枯燥而辛苦的事情,也許是她希望像太爺爺那樣,一抬手就可以擊落樹上的野果,但也許只是因為,命運在冥冥中早已注定。

    太爺爺在初荷十歲那年壽終正寢,在他離世的時候,囑咐兒孫一定要在他死后去南邊的明國定居,又將一只裝有太奶奶首飾珠寶的木匣送給了初荷。

    初荷在葬禮后打開木匣,發覺里面的簪花和玉鐲看上去都甚是名貴,她不敢收著,拿去給娘,可娘卻笑笑說:“這是太爺爺給你的,一定有什么深意,我想在他看來,繼承他衣缽的人,只能是你吧?!?/br>
    想來那時的母親是不會,也不可能知道木匣中暗藏的蹊蹺的,但的確,事實被她說中了……

    初荷發覺木匣的秘密時,正是那個全家遭難的冬天。

    之前她家cao辦太爺爺的喪事,變賣家產,長途遷徙到南方,再安頓下來頗費了一番精力,待到初荷有時間細看太爺爺留給自己的遺物時,離老人家過世已有差不多兩載。

    開始,她不過是把玩一下那些珠寶,心里美美地描畫一番自己出嫁時簪金佩玉的模樣,后來覺得無聊了,便開始研究起木匣子來。

    那木匣的容積頗大,一尺見方,沒有過多的雕飾,但是打磨拼接得極為精致,如同太爺爺制造的那些火槍一般。然而如果仔細看的話,這匣子從內部看的感覺比從外部看起來要淺上一些,似乎是一個底子很厚的木匣。

    初荷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只覺這厚厚的底部其實可以挖空了藏些什么東西。太爺爺深通火槍中各種機簧和擒縱的制造,這樣的機關只要在匣子中裝上一個機栝就應該能辦到。

    初荷敲了敲匣底,聲音聽起來很實,可是她仍然不死心,不知為何生出一種執念,認定了太爺爺不會只是單純地送她些珠寶,直覺告訴她,在他們之間應該有比珠寶更為重要和緊密的連接才對。

    初荷想了想火槍上擊發彈簧機關的構造,將木匣平放在地上,用力向下一壓——木匣沒有任何變化。

    她努力回憶著太爺爺那些關于槍械構造的只言片語,心想:如果他老人家并不是按照滑膛槍回撞機關的原理,還會怎樣來設計呢?

    她再次下壓木匣,同時逆時針一轉,便聽見“咔嗒”一聲微微的響動,木匣的底部應聲脫了下來。

    初荷會意地一笑,低聲自語:“左輪槍?!?/br>
    “機關在擊發的同時轉動?!碧珷敔斢幸淮芜@樣說起一種槍,那是他最為喜歡的一類火器,據說非常實用,特別是在處理啞火問題時既簡單又安全,并且擊發出去的是叫作“子彈”的東西,而不是一般火槍所使用的彈丸。

    “但是,我都沒聽說過呢?這是一種火槍嗎?子彈又是什么?”那時的初荷好奇追問,在她的記憶里,這還是第一次聽說“子彈”這個名詞。

    太爺爺的臉上露出一種似乎是說走了嘴的尷尬,好在他的眼睛因為衰老變得渾濁,可以輕易地隱藏起情緒。他并不作答,只用呵呵的笑聲便掩蓋了過去。但是敏銳如初荷,還是抓住這問題不放,就算當時被糊弄了過去,隔三岔五還是會想起來,問問左輪槍的事。

    太爺爺知道初荷的脾氣倔強,又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一直糊弄下去也不是辦法,終于有一次與她約定說:“等到你大了,太爺爺一定和你講個明白?!?/br>
    初荷粉臉掛霜,嘟著嘴,一臉的不滿意:“太爺爺,你都一百多歲了,我要長到多大,在你眼里才算夠大了?”

    “等你可以扣動扳機的時候吧?!?/br>
    “當真?”

    “當真?!?/br>
    初荷雖然一直練習臂力,但太爺爺說她年紀還小,受不住火槍的后坐力,無論怎樣也要到十四五歲以后才可以真正去扣動扳機開火,如若那時臂力不夠,也許還需要再等一等??沙鹾傻呐F馍蟻?,從此比以往鍛煉時更加賣力,存了心要提前擁有扣動扳機的力量。

    然而太爺爺畢竟還是失了約,在初荷還沒有練就足夠的臂力時,就先走了一步。

    初荷打開木匣底部,果然見到一個中空的夾層,里面放著一本寫得密密麻麻的小冊子。封面上是《槍器總要》四個楷書,正是太爺爺的字跡。

    她不及細讀,先速速翻了一下,正看見一幅插圖上畫著一把從未見過的短槍以及拆分圖,旁邊寫著“左輪槍”三個小字。

    她心中想起往事,忍不住嘆了口氣,自語道:“原來太爺爺并沒有食言啊?!?/br>
    初荷本以為這書是太爺爺專門寫給她的,然而翻開一讀,才發覺到,這更像是一部寫給后人的書。在序言中,太爺爺用他習慣的文法寫道:

    鑒于我對這個世界造成的過錯,沉默也許是最好的選擇。然而,對于槍械的熱愛,我還是忍不住地提起筆來。

    中國人作為很早就懂得使用火藥、煉制焦炭和鍛出精鋼的民族,卻被火槍的時代所拋棄,其中緣由耐人尋味。

    本書僅以我所知所能,講解武器制造的奧秘,也許能使看到此書、比我更具智慧的人找到這世界未來的出路。

    然而,我希望讀到此書的人能夠明白,這本書可以制造出毒害這個世界的毒藥,當你不能確認自己有足夠的心智去研讀它的時候,請合上書頁;當你不能確認這世界的人們有足夠的心智掌握書中所載武器的時候,請不要嘗試制造它們。

    否則,你將把你的世界提前推向毀滅。

    盡管初荷不能透徹理解序言的意思,還是不由自主地有些緊張。但巨大的好奇心讓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去看這本書。

    那些日子,她不去陪伴暫住在家里的槿瑩,也懶得搭理父母和爺爺,一個人沒日沒夜地研讀著這本世界的“毒藥”,猶如中了魔障一般。

    現在想來,初荷便會覺得萬分后悔,如果當初能夠知道此生再也見不到爹娘、爺爺和槿瑩,那些日子,原是應該多與他們說說話的……

    初荷完成了火槍最后的擦拭工作,輕輕舒了口氣,看著自己精心制造的杰作。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拂過屬于自己的燙銀荷花標記,神思不覺飄遠。

    扳指算算,自己制作火槍大約已有兩年時間,第一支槍從用鋼鉆一點兒一點兒鉆磨槍管開始,到最后完成,用了大約半年時間,其中鉆槍孔是最為耗時的步驟。

    她先從鐵匠那里買來由兩塊鍛鐵打在一起的細鐵管,再用鋼鉆在原來管洞的基礎上一點點研磨,大約需要兩個月的時間才能鑿出厚度十分均勻的完美槍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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