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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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圓明發覺有些不對。 ……不是師叔祖,您是不是走錯路了?那是去對面天星門的路啊,咱們的院子在這邊! 眼睜睜看著太初出了凌霄寺大門,要擱在以往圓明必然是要出聲相詢,但今次開口之前,他腦中突然冒出了那日初至凌霄寺時,師叔祖一身幾如實質的雍冷氣勢。到了口邊的話當即被他吞回腹中,瞬間慫得完全不敢出聲。 凌霄寺的山門就在懸崖不遠處。太初走到崖邊,從袖中拿出一枚仿佛玉質的葉子,抬手往前一拋。 葉子輕飄飄地落下,見風而長,化作一葉玉質的小舟浮在崖外空中。 跟著太初踏上玉舟,圓明回頭看向凌霄寺,內心一片無言——方丈!您是辯經辯得太入神了嗎?您就沒發現少了兩個人?師叔祖他帶著我跑了??! 道門論道會與佛門大法會在流程上相差無幾。佛門那邊辯經辯得精彩紛呈,道門論道也不遑多讓。 北斗劍派崇尚劍術,雖是道門,卻并不很熱衷道法。玄一宗則一向堅持正統,悉心研究道經道理。 兩邊雖不同道,卻同修道門真法,辯起來也你來我往毫不含糊。 兩人辯得入神,下方眾人也聽得如癡如醉。故而在明乾——就是北斗劍派那位極有創意的中年造型設計師——被玄鑒一句話辯得語塞,一時接之不上而被另一道清淡的聲音接了話頭時,包括玄鑒明乾在內,眾人沒一個意識到是不是多了個人哪里不對。 論道在繼續。 上面三道聲音你一言我一語道出天機,下面人繼續聽得如癡如醉。 圓明跟在師叔祖身后。師叔祖聲音和緩地同兩位道門大能抬杠,他放眼前后左右,盡是平日里跟他們見了面就要掐起來的道士。 圓明默默縮小自己存在感,眼觀鼻鼻觀心,卻不知何時,沒有察覺地就聽著三人論道入了神。 待得一場論道結束,已不知是多少天后 。 圓明聽見自家師叔祖清淡一句:“道友承讓?!辈乓庾R到——師叔祖!跟兩道門大能論道!還論贏了! 不提懵得不能再懵的圓明,從論道時玄而又玄的境界脫離出來后,玄鑒首先發現了太初的存在。他一心向道,對道法優異者一向以禮相待。太初方才論道已表明了實力,他此時態度也就相當有禮客氣:“不知道友來此,貧道失禮。道友大才,不知師承何方?”一口一個道友,絲毫不為太初只有百歲的骨齡而輕視于他。 沒等太初回答,明乾也開口道:“道友好厲害!”嘀咕,“就是這審美……怎么和那幫子禿驢弄了個一樣的光頭?” 太初淡定道:“道友抬愛,我喚戒嗔?!?/br> 這話一出口,全場寂靜。 戒嗔…… 若是沒記錯的話,佛門那位如流星般耀眼,也如流星般短暫的佛祖轉世、佛門恩子,就是叫……戒嗔。 明乾盯著戒嗔頭上八個戒疤,吞了口口水:“道友。你要不要來我們北斗教派修道?”即使修為盡廢修煉之路斷絕,僅憑這對道法的理解,已足夠他小心供奉! 玄鑒冷哼一聲:“去你們北斗劍派?”他溫和看向太初,“道友以為我玄一宗如何?” “那什么……”天星門掌門清靜語調平靜地咳了一聲,竭力壓制住自己羞愧赧然的情緒,開口,“既然是在我處,自然應當由我照顧招待?!?/br> 三雙眼睛懇切地看住太初,跟在太初身后的圓明一個哆嗦,下意識退后一步。 了空辯經結束后,終于意識到了什么:“圓滅,你師叔祖呢?” 第46章 阿彌陀佛 太初自然是不能答應進道門。 戒嗔是佛門弟子,又一直是一心向佛的樣子, 好端端的, 他若是轉臉就棄佛從道, 非得叫人懷疑是被奪舍了不可——雖然眼下這個情況也跟奪舍差不了幾分。 只是太初還沒來得及拒絕, 旁邊圍觀的別派掌門就終于回過神來,連忙開口阻止。 “不可不可?!弊钕乳_口的是清波門門主。 仙風道骨的老爺子好懸才保持住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情,沒崩了自己人設,手下勁兒卻一時沒繃住,險些把那一把油光水滑仙氣飄飄的大白長胡子給捋禿。 “三位道友,且聽我一言。戒嗔小友乃是佛門弟子,搶人子弟, 豈是我修道之人所為?” 其余人等紛紛附和。 戒嗔現在再怎么廢, 從前那也是佛門佛子。真把人給挖來, 佛道的關系還要不要維持了?回頭真打起來算誰的?若是戒嗔能入他們門派那自然是好,就沖著戒嗔這個對“道”的領悟,跟佛門鬧掰也不虧。 ——但有玄一宗和北斗劍派一土豪一不要臉的在這守著,想也知道, 人是萬萬輪不上他們的。 好處都被玄一北斗占了, 到時與佛門鬧翻的后果,卻是要整個道門一起平攤。這樣有百害而無一利的損己利人之事,他們傻了才會答應。 明乾打著哈哈試圖把事情混過去:“哎呀此言差矣,諸位道友啊,我看戒嗔小友與我有緣?!彼鍪乱幌虿豢孔V的很,若非北斗劍派底蘊深厚, 門人弟子中優秀者也層出不窮,怕是早就被他敗光了,此時并不在意其他掌門說了什么。 玄鑒性格老派古板又目下無塵,也并不將其他掌門的話放在眼里,聞言只皺了皺眉:“道友意下如何?”仍舊認真看著太初等他回答。 唯有清靜默然無言地讓了開。 方才清靜出來也只是緩沖一下,以免玄鑒與明乾打起來——這兩個門派是修真界聞名的死對頭,日常就是一言不合直接出手。 上上次論道會在玄一宗舉辦,北斗劍派遲到三天,玄一宗直接升了護山大陣硬是沒讓他們進山門。北斗劍派與會者排排坐蹲在了玄一宗山門外讓無數修士咋舌的、當年耗費數不盡靈石以北海玉髓鋪就的登天階上。 來來往往無數修士圍觀,素來重體面的玄鑒知道這事之后,手里寒玉杯當時就成了粉,面無表情讓弟子放北斗劍派進門。 ——結果到了上回北斗劍派辦論道會,憋了口氣的北斗劍派愣是把論道會給變成了論劍會,凜冽劍氣在山門上空化成了十二個大字:純法修宗門與魔修不得入內。 誰不知道整個修仙界只有玄一宗這個土豪宗門才有只修法修的底氣?玄鑒領著弟子到了地方,隔著老遠看到那一排字,冷笑一聲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北斗劍派奇怪著玄一宗怎么這么安分,結果人家回去就開始經濟制裁北斗劍派。 北斗劍派的修士本是萬年不變穿一水兒的白衣高定,被這么一折騰,幾百年后被全換了凡俗衣裳或低階靈寶——劍修日常打斗,衣服之類的東西損耗太大,能省則省。 所以這次的論道會才會沒被兩巨頭包圓,而是輪到天星門來舉辦。 沒法兒,讓玄一宗舉辦北斗劍派能掀桌子,讓北斗劍派舉辦玄一宗十成十舉宗閉關。 太初自然不知這些故事。他微微垂眸,正要開口婉拒,跟在后面的圓明卻想到什么似的,臉上那“師叔祖怎么還不拒絕的”疑惑褪去,倏而變了臉色—— 師叔祖如今一介凡人之軀,如何受得了這些大能全神貫注的凝視?能如現在這般不見失態,已足夠讓人驚詫。 “兩位前輩!”他勇敢地挺身而出,擋在太初面前。 僧袍下圓明兩條腿抖的神似帕金森。開口的時候,他自覺心境在瞬間得到了長足的進步:“師叔祖,不進道門!” 圓明咽了口口水,想著身后“柔弱無助”的師叔祖,給自己加油打氣:“前輩行此誘拐別派弟子之事,怕是并不合適?!闭f著說著,他仿佛找到了點感覺,底氣略足,“換門庭乃小人之舉,師叔祖何等修品,如何會做下那等不仁不義狼心狗肺修德敗壞之舉?” 這話入耳,很想修品敗壞的太初抬眼看了圓明一回。 正“為了師叔祖不被搶走”而和玄鑒明乾頑強對峙的圓明,忽而背后一冷,只覺一股涼氣從尾椎直躥頭頂。 “多謝三位好意?!碧踹€是開口了。 聲音清清緩緩,和雅非常:“不過入諸位門墻之事,還是不必再提?!?/br> 即使是出家,太初也沒打算入他人門派。自己關起門來研究道法,沒事出去論道交流一番就已足夠,沒得加入門派受人束縛。 明乾看向太初,見得他面色溫淡,唇角猶帶笑意,便有心再勸上一勸,話未出口,就聽玄鑒道:“是貧道冒犯?!?/br> 太初話語間雖平和,可卻也不難聽出他主意已定。心知似這般心性堅定者主意既定便再難更改,玄鑒嚴肅面上流瀉一絲遺憾,卻仍道:“無論何時,只要道友有意,玄一宗問心殿永遠有道友一席?!?/br> 問心殿乃是玄一宗共商大事之地,便是其門中長老,也不是人人有資格進得進。在此等場合做下允諾,便是日后想反悔也是不成,玄鑒此舉當真是誠意十足。 與會者皆將這話聽得明白,掌門們尚好,有幾個弟子年紀尚輕,歷練不足,城府不夠,當場便倒吸一口涼氣。 明乾也是被驚了一驚,原先想給出的那些條件未免拿不出手。若是學了玄鑒,又顯得拾人牙慧。左右為難間,忽而靈光一閃:“不入門墻也沒關系,在我派當個掛名客卿也好!一應待遇都按長老來!” 一語驚醒夢中人。 改換門派只能去一家,客卿是愛做幾家做幾家??! 周圍掌門的眼神一個接一個亮了起來。圓明顫巍巍看了一圈,只覺得身周活像圍了一群快餓死的野狼。 “諸位前輩……”話還沒說完,就被不知道什么時候冒出來的天星門大師兄擋住視線。 大師兄客客氣氣一伸手:“圓明道友,這邊請?!?/br> 圓明試圖拯救一下自己:“施主,施主請放手,貧僧還……” “圓明道友一路勞頓,不若移步臨仙亭喝杯靈茶稍作歇息?!?/br> 天星門大師兄行事作風太含蓄,兩個北斗劍派的道士對視一眼,默契地上前,一人一邊架住圓明,在大師兄睜眼瞎般移開眼的配合下,把試圖掙扎的圓明一路拖走。 被拖走的圓明看見,那群挖墻腳不要臉的死牛鼻子已經一圈又一圈、徹底把他師叔祖擋了個嚴實。被架上飛劍前的最后一眼,正看到馭獸宗宗主魁梧的身軀擋住他師叔祖灰色的袍角。 圓明很絕望。 “圓明道友,來嘗嘗這茶?!北躺牟铚杂褓|壺口傾出,撞在杯底濺出的水珠晶瑩剔透,大師兄禮貌萬分地遞來一杯茶,微笑的模樣怎么看怎么熱情友善。 圓明看看身姿挺拔分立臨仙亭四角活像四根棒槌的天星門修士,面無表情收回視線,頗識時務地接茶道謝。 他淺淺抿一口,大師兄便聲音含笑:“如何?” 圓明cao著被苦得失去知覺的舌頭艱難保持住自己形象,笑著沒給泉余寺丟人:“甚好?!痹诖髱熜值哪抗庾谱葡乱詨咽繑嗤笾畡荻似鸨右伙嫸M。 大師兄驚喜:“道友好品味!”執壺又給他滿上。 阻止不及的圓明:“……” 被圍住的太初收獲了一堆門派信物。 靈玉簪、冰蠶袍,法劍令牌金腰帶…… 各式各樣信物,足夠太初全套著裝——就是各個配件的畫風著實天差地別。 太初在外還在盡職盡責扮演著一位修為全廢的大和尚,此時被送了東西,也不能翻手收進袖里。 眾掌門思維所限一時沒想到此事,太初卻不曾忘。他坦然從一堆信物中挑出玉觴觀的衿華緞鋪開,把其他信物撿進去,裹起來系成個包裹,半點不覺難堪:“不請自來,多有打擾,還請見諒?!?nbsp;轉身去圓明所在的臨仙亭尋他。 看著太初從容背影,便是明乾這般灑脫性子,也沒忍住嘆了口氣:“可惜了?!边@般心境悟性、氣度人品,當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偏偏卻是廢了。當真可惜。 倒是玄鑒微一皺眉。 他倒是不覺得有甚么可惜。 多年前,玄鑒曾見過戒嗔一面。那時的戒嗔的的確確當得起一句不可多得,卻絕不若今日這般讓他也為之驚艷贊嘆。磨難造就品性。若不是遭了那場劫難,戒嗔難有如今模樣。 ——更何況以戒嗔如今的性子,只怕并不稀罕旁人的可惜。 玄鑒正要出言駁斥明乾,忽見天邊疾速掠來一道帶著冷色的虹光。他微微一怔,隨即面上神色一緩。 虹光落地,化作一個出鞘神兵般冽然鋒銳的白衣青年。青年俯下腰,冷冷行了一個道家的禮,聲色如冰似雪:“云止參見師父?!?/br> 云止乃是玄鑒唯一的親傳弟子。他剛出生沒多久就被父母丟棄,剛巧被下山的玄鑒撿著,玄鑒心有所感,知自己與這孩子有一段師徒緣分,就抱回了玄一宗一手養大,兩人真個是情如父子。 百多年前云止以不及兩百歲之齡結金丹成功,轟動修仙界,一時風光無兩——然后百年,就是戒嗔專場了。 這幾年修真界再無云止蹤影,外界皆以為他是因受不住前后落差而心境不穩,誰曾想人家是閉關結嬰去了。雖仍不可與當年戒嗔相比,可畢竟——戒嗔已經廢了。 玄鑒不理明乾,對云止道:“起吧?!笨此黄圃獘?,頗為欣慰,卻只道,“你進境不慢,切記不可自滿,戒驕戒躁,潛心修道?!眲e人以為誤會了云止,可玄鑒作為云止師父。對他前些年情況再了解不過 云止雖周身冰冷,可對玄鑒的話卻皆聽得認真:“徒兒記下了,勞師父費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