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瑤夙低低“哎喲”了一聲,在床上滾了個圈正要爬起來,一團錦被當頭砸下來將她罩住,胡亂折騰了一通還沒將錦被拉開,旁邊忽然鉆進了一個人,□□著上半身,一把將她按住壓在了身下! 此時,久敲不應的房門,被撞開了。 / 北胤將手抵在瑤夙的唇上示意她不要出聲,等了片刻,聽到外頭一聲接一聲小聲抽氣的聲音停了下來,猜測他們已經看到了地上的衣物,這才裝出一副在床底與人歡好時被人撞見的惶恐模樣,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上半身赤著,下半身揶在杯子里,里側還有一團拱起的溫香軟玉,面上又是一副又怒又羞赧的樣子,任是誰來了,腦子里最先想到的都是那種事情。 冷冷哼了一聲,北胤拉過被子將身旁的人蓋得更嚴實,厲聲質問道:“怎么?你們連本尊睡覺都要看著嗎?” 闖進來的妖兵咽了口口水,自覺地低下了腦袋,矢嶼似乎也沒料到他此時正在行男女之事,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還是厚著臉回稟。 “陛下,暗牢里有犯人逃了,遍尋不得,本尊也是擔心陛下受了驚擾,這才帶人前來,不知陛下正在作樂擾了您的雅興,還望念在我等擔心陛下安危的份上,萬勿怪罪?!?/br> “魔君這意思怕不是擔心本尊的安危,是擔心本尊藏人了吧?” “陛下自是不會,可保不齊犯人趁您不備藏了進來?!笔笌Z抬起眼直視北胤,嘴上雖是謙謙之詞,眼神卻沒有半分的敬意。 似乎在妖皇的臉上窺探不出什么,他的目光慢慢往下游移,落在床內側的拱起上。 “從未聽聞陛下青睞哪位女妖君,今晚怎的這么好興致?” 他笑意吟吟地問著,眼神卻并不和善,兀自掀開珠簾,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魔君!”北胤別開視線不與他陰冷的眼神對視,低低吼了一聲,三分不滿、三分憤怒,還有四分占了上乘的隱忍。 與此同時,捂著瑤夙的那只手終于松開,借著頭頂透進來的光,她看見那只修長白皙的手微微動了動,大拇指的指甲登時變得又尖又利,在食指尖上一刺,就冒出了血珠來。 帶著血的指尖有一團紅色的妖光,摸索著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隨即他手上的指甲和傷口又恢復成了原樣,虛虛曲起勾了兩下。 瑤夙會意,將身上的里衣往下拉了拉褪下了肩頭,這才冒出頭來扒著他光潔的肩膀,一副又嬌羞又哀怨的樣子。 北胤用血在她額頭上點的那一下是妖族的術法,可以改變人的容顏,此時冒出頭的瑤夙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露出的半塊肩頭紋著狼面紋。 矢嶼臉色變了一下,沒有心思去思考她是不是使了變臉法,眉頭皺起,將視線從新挪回妖皇身上。 “伺候陛下的女妖君須得經過精挑細選,本君曾多次像陛下建議選妃封后都被陛下壓了下來,今天為何與狼族女君一同纏綿?” 北胤嗤笑了一聲,反問道:“難道本尊同誰歡好都要與魔君通報一聲嗎?” “本君也是為陛下著想,這些貿然接近的女子,免不得有異心?!?/br> “能有什么異心?她是獠牙魔君數月前送進宮里來的,本尊鮮少親近女妖君,可也不是個石頭人。今日本尊回到妖界她又是獻舞又是揉肩惹人喜歡,我們一時興起便滾進了床帳里,魔君連這等事也要過問一番?” 矢嶼被噎了一口氣胸中憤憤,又是一聲冷哼。 他萬想不到辛辛苦苦籌劃了一通沒將人燒死在太燕山,反叫獠牙幾個月前就塞了人到他身邊。雖說妖皇只是個傀儡,可那一直和他作對的獠牙卻不是。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的面上緩和了許多,往后退了一步,道:“陛下先前拒絕本君的女兒時說的理由是‘無心估計兒女情長’,這會陛下又有新了,想必小女知道之后一定會非常高興。她傾慕陛下許久,被您拒絕之后傷心了很長一段時間,陛下都將狼族的女君摟在身側了,也不會拒絕再多一個女君吧?” “魔君……” “陛下身邊只有兩個人也是不夠,您已經到了該娶親的年齡,總該挑選個皇后為虎族繁衍子嗣才是。月前獠牙魔君就與信一封,讓本君在陛下回來之后進言相勸。后日是妖族的祀月節,我看,不如就在那日讓各族將出挑的女君送入宮中,陛下也好早日挑選妖后?!?/br> 北胤聞言臉色微微變了變,矢嶼像是替他拿好了主意一般,臉上終于有了笑意,對著他彎身行了個大禮,領著人退了出去。 妖界和凡界不一樣,不興三妻四妾,唯獨妖皇是不一樣的。 也不知是哪一代先祖開的先例,各族送來年輕的女子伺候妖皇,過一段時日妖皇會從中選出一位做妖后,其他喜歡的留下做妖妃,不喜歡的就送回去活著賞賜給妖君們。 妖界的皇可以有很多妖妃,卻只能有一位皇后,也只有妖后能與妖皇行妖界最隆重的婚嫁禮,昭告整個妖界。 / 瑤夙掀開被子坐起身來,將褪下的衣襟拉了起來,北胤從頭到尾將臉別到了一邊不看她,她也就一邊整理衣服一邊肆無忌憚地打量起他來。 他露出的上半身膚色白皙,身上卻有著許多道大大小小的傷痕,顏色暗淡,應該都是舊傷口,順著鎖骨、脖子往上看去,竟發現他的耳根有些紅暈。 “咳咳!”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瑤夙越過他下了地,將他仍在地上的外衣撿回來披上,抬手想擦掉額頭上的血痕,想了想又罷了手。 “你給我變成誰的模樣了?他竟不追究逃跑的人,還要給你選妖后?” “狼族首領獠牙魔君的義女,送來王宮的時候我曾見過一面?!北必芬矎拇采舷聛?,拾起地上的黑袍往身上穿。 瑤夙哼哼了兩聲,聲音小得只有自己聽得見,大抵是在腹誹他只見過人家一面就能化出人家的樣貌來。 北胤穿衣的動作很快,低著頭一絲不茍將腰上的玉帶系好,才轉身對她道:“我會想辦法,這兩天就把你送回去?!?/br> “你能自己跑到仙界去,自然有辦法把我偷偷送出去,你們妖界必定不會只有一個大門可以出去。只是,既然你要救我,說明你還念著同門的情誼,不像矢嶼那般泯滅良知,既然這樣,為什么不阻止他屠門?” “我和你一同回的妖界,對太燕后來的情況知道的不比你多,只知道元胥神君及時趕到,太燕并未算滅門……” “你不要岔開我的話!太燕就算沒有死絕,也絕好不到哪里去!我問你為什么不阻止!”瑤夙陡然抬高了聲音,朝他逼近了幾分。 北胤被她逼得往后退了幾步,后腰抵在了桌案上,稍稍向后仰了仰,瑤夙也跟著欺身上去,并不打算讓他逃過這個話題。 望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他輕輕嘆了口氣。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你對妖界的事根本就不知曉。你不能在此久留,兩日后的祀月節獠牙的義女也會出現,到時你便走不了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邊走邊與你說便是?!?/br> 說罷,他雙手握上瑤夙的肩,輕而易舉就從她身下起來,反手拉住她的手腕就要帶她出去,不料衣袖反轉的時候,有什么東西從里面滾了出來,三三兩兩落在四周。 瑤夙低頭看看滿地青梅,再看看神色越發不自然的北胤,忽然輕聲問道:“有酒么?”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周末快樂!看文愉快! 嘿嘿嘿我就不一樣了我要出去野??! ☆、溫 酒 外間的夜明珠像燭火一般,忽明忽暗地閃爍了兩下,徹底暗了下去,只剩下內室頂上懸著的一顆還亮著。 整間屋子都昏暗了不少,床榻上支起了一張小矮桌,桌上擺著炭火,火上溫著一爐子酒。 瑤夙拿著柄雕花的長木勺有一下沒一下攪動著酒水,不時把冒起來的青梅戳了下去。 對面坐著的人將手支在曲起的一邊膝蓋上,眼里緊緊盯著慢慢騰起熱氣的酒,開始簡略地講起妖界的事情。 / 三萬年前,與其說妖界是敗給了進攻的仙界,倒不如說是敗給了他們自己。 當年兩界開戰已是損兵折將,妖界王宮結界被毀,妖兵受反噬流逝打量妖力,連魔君都未能幸免,后又遭復生的兇獸屠殺,可謂是一夕間死傷無數、百廢待興。 但那時保住了修為的魔君仍有十個,最初那幾年妖界十分不太平,各族爭得不可開交,魔君們的眼睛都盯著王宮里塌了半邊靠背的王座。 后來,長達近百年的內亂,妖界各族相互廝殺,蠶食吞并,十位魔君只剩下實力最高的兩位——羽君矢嶼、狼君獠牙。 自此,羽族和狼族成了妖界的兩個大族,那些失了統領靠山的小族群紛紛投靠,多以族群種類決定站隊:帶翅膀的投靠羽族,不帶翅膀的投靠狼族;卵生的投靠羽族,胎生的投靠狼族;而草木修煉成精的本就沒有族群,散入了兩族之中。 矢嶼和獠牙爭執不下,將當時只有五百多歲的北胤拎上了妖皇的位置,明里一派和睦一同重建妖界,暗里從兩族駐地分配到誰家的私兵多了一個都要吵得不休不止。 為了更好地控制小妖皇這個傀儡,兩人曾就誰來教導輔佐妖皇陛下這件事又吵了幾百年,最終決定在王宮內建一座勤王殿,這殿宇蓋在此處的作用,妖界眾妖君皆是心照不宣。 兩位魔君商議好了王城內外的轄權,五百年一輪換。負責統領王城內的一位魔君入主勤王殿,除了輔佐妖皇,王城內的大小事務皆在他的管轄之下;而輔佐王城外的魔君,擁有的則是妖界群居在王城以外的所有族群的統領權。 但是現在的妖皇已經長大成人,還有昔日虎族的部下追隨,如不能將他從王座上拉下來,那邊只能把妖皇往自己那邊拉,而拉攏妖皇,最簡單的辦法自然就是給他送一位妖后。 所以矢嶼和獠牙才費盡心思將族中女君往他身邊送,萬一他看上的不是他們兩位的女兒,不管是哪一族的女妖君,都站定了一個隊伍。 / “嗯……”瑤夙若有所思地發出一聲輕嘆,攪了攪滾起了熱浪的酒,酒香醇烈,帶有一股梅子的酸味,叫人聞了嘴里泛酸。 長勺在爐邊敲了兩下,滴盡了兩滴酒。 瑤夙抬起眼看他,不疾不徐道:“這么說來,妖皇陛下你是打算奪回妖界的皇權了?你大費周章只身潛入仙界尋找那枚戒指,應該不只是因為那是你父親的東西這么簡單吧?” 他搖了搖頭,道:“自然不是。妖虎族歷來是妖界的皇族,妖皇之位由我妖虎一族傳承。你可能知曉一二,妖皇的性命和整個妖界都是息息相關的,妖皇擁有強大的妖力,同時也會受妖力反噬,是以雖有無上的修為,卻比不得你們仙界的仙君神君那般與天同壽。每一任的妖皇身隕前都會將半數妖力藏進虎戒之中,下一任妖皇得到虎戒中的妖力修為大增,如此往復循環,不止不息?!?/br> “竟還有這樣的事情,這么說你將來也會……”瑤夙望著他的眼睛止住了話頭,好一會兒,才倉皇地挪開了視線,化出兩只銀碗,一邊往碗里添酒水,一邊問道:“既然是這樣,為什么他們還要爭這個位置?難道他們就不怕……身隕么?” 她本想說折福短壽,但想想妖界的人實在不看緊福壽這種東西,便只能生生換了個詞。 “誰知道呢,這皇位一直是我妖虎族的,或許他們認為只是我虎族壽數短也不一定?!北必凡灰詾橐廨p笑一聲,從她手中接過不太隔熱的銀碗和木勺,繼續添著酒水。 “那你呢?明知道這不是什么好差事,為什么不干脆給他們,誰愛干誰干就是了?!?/br> 北胤微微一愣,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抬眼看向她,臉上神色有些詫異,道:“兩位上神會同你說這種話么?” “???”瑤夙被他沒頭沒腦的話弄得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見他又垂下了眼,十分認真地繼續剛才的動作。 “我要這個皇位不僅僅是為了統領妖界的權利,更是因為這個位置,是我的父皇、是我的祖輩,是整個妖虎族責任。你問過我妖界是不是都這般陰森,不是的,妖界也有白晝,也有不陰森的地方,也有溫柔的月光,那時我的祖輩努力下來的。我父皇一聲致力于妖界各族和平,我妖族駐守各地與妖界對抗也只是為了護衛家族,可這到底還是至高無上的權利,難免有人覬覦,我是他的兒子,承襲的不該只有他的皇位,還應有他的愿望?!?/br> 他頓下了話頭,將滿滿一碗酒端到了她面前,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端起另一個空碗,繼續道:“也是,兩位上神洪福齊天,你生來便是上神,仙界的瑣碎事情都勞煩不到你,你如何會懂?!?/br> 瑤夙怔了怔,即便她的反應慢了半拍子,這一遍也聽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大概已經把她的身份猜出來了。 也是,翳珀神鳥,銀節索,加上一身罕見的銀色靈力,連矢嶼都有所懷疑了,他要是沒有分毫察覺那夜真是活該做妖界的傀儡妖皇了。 臨下山的時候,阿娘怕她出了雍圣殿就把她的話當碎泥巴踩到腳底下去,所以將她的神力封住了,一來讓她老老實實跟著云修去太燕,二來防她仗著自己的身份在太燕門作威作福。 然而阿娘還是想得太少了,便是沒了神力,她也沒有時刻提醒自己不暴露身份的意識,拖著個天宮小天孫遠方表親的身份,平素里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雖非本意,但此時被揭穿還是讓瑤夙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心虛,好在他那句話落了音之后,沒有再往下說下去,她便也干脆當做一頁黃紙,翻過去了便閉口不提。 捧起碗喝了一口酒,酒水guntang,卻沒了那股辛辣勁兒,反倒有一種酸酸甜甜的味道在里頭,酒香中帶著點澀意,是仙界的酒所沒有的味道。 抬起頭瞄了北胤一眼,見他臉上沒有什么異樣的神色,腦子里緊緊繃著的弦才松了下去,轉移了話頭,試探性地問道:“你身上怎么會有這些梅子?” “嗯?下山的時候去山下的仙市……”北胤沒料到她突然轉了話鋒,不假思索就將話脫口而出,看她別過頭忍笑,竟生出了一絲鉆進她圈套里的感覺,悶頭喝了一大口酒,開口已經將話頭再次移開。 “我將原委都說與你聽了,你若是要責怪便責怪好了。妖界你不能再繼續呆下去了,妖界除了結界大門連接仙界,還有多處沒有結界的戰地,我尋機會送你出去,回去之后你也無需與他們說什么,我既是妖界的妖皇,就不需誰的諒解?!?/br> “是嗎?” 瑤夙放下碗定定地看著他,他自然知道他說的他們是指太燕活下來的弟子,可是,這樣,他豈不是很委屈。 “我走遍仙山名川,游過三千凡界,還沒來過妖界,來都來了到牢里關一關就回去了,豈不是太委屈?雖然不需要你救我也能從牢里出來,但你總歸是幫了我的,我總得還你個人情,也幫回你一把才算扯平。你也不用說什么會露餡的事兒,你一個妖皇想弄走個女妖君還不是容易的事兒?” “不是會不會露餡的問題,是你呆在妖界太……喂!” 北胤看著這個往床榻里邊一滾倒頭睡下的人,登時瞠目結舌,直到訥訥地將桌子爐子都搬到了地上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原先是要和她說正事的。 然而現在似乎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要想,她占了床,那他這個主人家要睡哪兒?! / 本以為瑤夙只是因為不想聽他繼續說話才用的裝睡這一招,不想過了一會兒居然傳來了綿長的呼吸聲,她就這么睡著了。 看來她并沒有因為他的妖皇身份就對他芥蒂起來,她還是信了他的話的,可他終歸還是有愧于太燕,有愧于竟陵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