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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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怒極,他反倒大笑起來,笑的幾乎直不起腰。 永儀侯在側,見狀皺眉道:“郡公,你笑什么?” “我笑你們蠢,笑你們蠢不自知!” 延平郡公冷笑道:“你們以為今日站在謝家這邊,詆毀蔣家,便是對的嗎?恰恰相反,這正是取死之道!” “李兄,”他不再多說,轉向許國公,喝道:“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許國公哈哈大笑,高喝一聲“動手”,便有李家仆從揚手釋放出信號,眾人眼見那道紅煙沖天而起,心下不免有些忐忑,場中一時慌亂起來。 謝偃眉頭微蹙,道:“延平郡公,意欲何為?” 延平郡公嘿然不語,許國公則震聲道:“今上虺蜴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殘害宗親,殺母屠弟。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理當匡扶新君,承繼大統!” 戶部尚書當先喝罵:“逆賊安敢有此狂言!” “丁大人,你最后再說幾句吧,”許國公抬頭看了看天,悠然笑道:“這個時候,蔣將軍、徐將軍還有家弟,想必已經控制皇宮,迎接新君去了?!?/br> “還有謝大人,”他轉向謝偃,語氣中帶了三分譏誚:“你那如花似玉的女兒,只怕也魂歸九泉了?!?/br> 謝偃輕輕頷首:“能將這幾人湊到一日輪值宮中,也是本事?!?/br> “還要多謝謝家的喜宴,”延平郡公咧嘴一笑,大抵是因為方才受了刺激,神情有些猙獰:“若非如此,我們怎能如此輕易的將滿朝勛貴一網打盡?” 話音落地,便聽軍士入府的腳步聲傳來,那兩人對視一眼,得意大笑,連帶著兩家女眷,面色都愈見光彩。 馬蹄聲達達傳來,由遠及近,似乎只在一瞬間。 延平郡公與許國公愈加得意:“是報喜訊的人到了?!?/br> 二人忙不迭迎上前去,翹首以待,卻見駿馬飛馳而至,人還未至,銀槍便先到一步,其上挑兩顆人頭,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來人面容冷峻,盔甲沾血,還未近前,便覺英武逼人,正是林崇。 “旻兒!” “阿峰!” 延平郡公與許國公齊齊變色,失聲呼喚,一時如遭雷擊,僵立當場,早先有些得意的女眷,更是面如土色,驚慌不已。 林崇先一步下馬,身后又有人至,卻是皇帝身邊的內侍監衡嘉。 他像是沒瞧見那兩顆血淋淋的人頭,笑吟吟的向謝偃道:“令公安好?” 謝偃含笑道:“人逢喜事,自然是好?!?/br> “長安有逆賊作亂,幸而陛下蒙上天庇佑,早知其心,現下已然抄沒其家,只缺了來此行宴的幾個?!?/br> 衡嘉目光往面無人色的延平郡公與許國公身上一掃,笑道:“令公府上的喜酒,他們怕是吃不成了?!?/br> 謝偃轉向那二人,惋惜道:“同朝為官多年,實在是有些遺憾?!?/br> 衡嘉笑道:“自作自受罷了?!?/br> 謝偃又嘆口氣,邀請道:“內侍監是否要來吃杯水酒?” “不敢當不敢當,公務在身,實在不敢久留?!?/br> 衡嘉謝過他的好意,又道:“陛下說,此輩大逆不道,不必經過刑部、大理寺會審,今日午時三刻滿門抄斬,這時辰有些緊,咱家得去監斬,實在是走不開?!?/br> “現下都午時一刻了,”謝偃瞧了眼更漏,忙道:“內侍監去忙,若再拖延,只怕要來不及了?!?/br> 衡嘉哈哈大笑,一擺手,令人將那幾家人帶出去:“令公,就此別過?!?/br> 話到了此處,延平郡公與許國公如何不知皇帝早有準備,再想起自己原先約定的午時起事,真覺得諷刺至極。 更令人心傷的是,為此拖上了全家人的性命,從老母到小兒,只怕無一能免,即刻赴死,豈不悲涼! 并不是誰都能坦然面對死亡的,那二人更不是,望向妻兒時,禁不住潸然淚下,悔痛不已,七尺高的漢子,哀慟之際,竟然淚如雨下。 謝偃目光在蔣、李兩家人面上掃過,卻沒有分毫的憐憫與同情。 今日之事,死的若不是他們,便是謝家,他沒有這樣軟的心腸,去可憐這些原本伸著腿,只等著在自家身上踩一腳的人。 頂多也就是晚上再同謝令醉一場,說幾句“死得好”。 他抬起頭,看向神情各異的賓客,溫和道:“耽擱了這么久,酒菜都該涼了,實在是叫大家見笑?!?/br> “無妨,”盧氏笑微微道:“方才大家出來的時候,我叫人重新去準備了,現下正好來得及?!?/br> 謝偃笑了笑,神情中流露出幾分感傷,取出巾帕,拭淚道:“我與蔣兄、李兄同朝為官多年,實在不忍心見他們如此狼狽,尤其又是在臨死之前……” “正是如此,”盧氏溫婉道:“那我們進去吧?!?/br> 謝偃從善如流:“好?!?/br> 第107章 桑葚 謝偃與盧氏一唱一和, 就將該說的話都說了,眾人眼見這一場驚變, 又見此事未曾蔓延,便就地解決, 心下不禁有些生寒。 延平郡公與許國公幾人是怎么籌謀的? 有沒有其余人, 也參與到這場謀劃之中? 他們連另立新君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可見的確是有了亂臣之心,雖然現在那幾家業已伏誅, 但誰知道此事會牽扯到誰? 最要命的是,他們選定出的新君是誰, 同自家有沒有關系? 沒有的話, 當然是最好,但若是有…… 再過些許時辰,那幾個人怕就要上路了, 安知不是自家的前車之鑒。 這一場喜宴,女婢們呈上的膳食再精美可口, 到了賓客嘴里, 怕也是五味俱全。 今日之事, 逆賊雖有不軌之心, 卻也沒能逃脫天子耳目, 故而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伏誅,再看謝家人的反應, 想必也是知道的。 如此一想, 賓客們看向謝家的目光, 便復雜起來,更深深后悔,方才延平郡公與許國公發難時,自己為什么沒有主動站出來厲聲呵斥那兩個逆賊。 ——想也知道,今日之事,必然會一絲不錯的傳到皇帝耳朵里。 不過轉念一想,方才那一場認人的大戲,在場之人,大多不都是站在謝家這邊兒的嗎? 也還可以告慰了。 唯一抓住機會,怒斥了延平郡公與許國公的戶部尚書覺得自己厲害壞了,走回廳堂的時候,腰桿兒都比素日挺,下巴抬得老高。 謝偃瞧見這一幕,心中失笑,倒不是覺得戶部尚書得志猖狂,而是覺得這位老大人性情可愛。 他與謝令沒有開口,是因為知道那幾人成不了氣候,但戶部尚書可不知道,當時他說那幾句話,的確是冒著被逆賊所殺的危險,也的確值得敬重。 謝偃還記得丁家有個小女兒,年歲與謝令的次子相當,暗地里想著叫人去說和看,是不是能結個親。 謝莊年歲不小,但也不算太大,距離娶妻還有幾年,倒是不必太急,大可以徐徐圖之。 …… 延平郡公、許國公、忠武將軍等人意圖謀逆,當日便被滿門抄斬,幾百口人一道押解到菜市口,身上的華服都不曾褪去,便要做刀下鬼,著實惹人唏噓。 延平郡公已經被剝去郡公袍服,許國公也是一樣,二人面色慘白,神情呆滯,聽著女眷們凄慘的痛苦聲,搖搖晃晃的上了斷頭臺。 徐夫人今日原本是在家中等待好消息的,為此連早膳都不曾用,便去小佛堂祈求上天保佑,哪知等來的不是意氣風發的丈夫,而是前來收押家眷的禁軍。 她是徐家的主母,長房夫人,忠武將軍底下還有幾個弟弟,已然成家立業,卻還沒有分出去,禁軍到后,便一道押起來,暫且關到了京兆尹的牢房。 徐夫人生于高門,長于富貴,哪里見過這等陣仗,被人扣押住的時候,臉上已然失了血色,等被衙役推進那間又臟又亂的牢房時,更是驚慌失措,淚流不已。 造反這樣大的事情被翻出來,想也知道是掉腦袋的,而且掉的不是一家人的腦袋,連娘家都會被連累。 徐夫人神情呆滯,忽然笑了一聲,那聲音苦澀,隱約哀慟:她曾經以為,元娘的meimei嫁入謝家,會給自家招禍,甚至想過要叫兒子將元娘休棄,卻不想到最后,真正為娘家招禍的人卻是她自己。 方才被扣押的時候,徐夫人并未見到元娘,現下她想到此處,禁不住在那滿心的苦澀不甘之中,生出些微的好笑:報應來的這么快,還真是諷刺。 上天似乎是聽到了她的心聲,想到元娘,元娘便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被她攙扶著的,是個年輕英俊的郎君,定睛一瞧,不是別人,正是陳志。 徐夫人雙目圓睜,大喜過望,看也不看元娘,便欣喜道:“二郎?!你無事嗎?是不是事成了?快救娘出去!快??!” 她手上并未套上枷鎖,輕而易舉的就從柵欄中伸出,常年養尊處優的一雙手,即便是上了年紀,也仍潔白如玉,同這間臟亂且帶著汗臭氣的牢房格格不入。 徐志目光哀傷的看著她,看著這個盡管糊涂、卻孕育了自己,將自己教養長大的女人。 心中情緒雜亂,正如波濤起伏,一時之間,他竟不知應該如何開口,頓了半晌,方才將聲音放柔,徐徐道:“阿娘,阿爹事敗,已然被擒了。協同他人謀逆,這罪過太大,誰也救不得他?!?/br> 徐夫人眼底的光芒熄滅了,伴隨著那希冀的消失,她整個人似乎都染上了一層灰,丟了魂兒似的,語調似哭似笑:“救不得了,救不得了……” “阿娘,阿爹怎么會有那樣大逆不道的想法?這原就是不應該的,”徐志心中有些忐忑,深吸口氣,柔聲道:“我不能眼見他犯這種錯,所以……” 他合上眼,鼓起勇氣道:“我向武統領揭發了此事?!?/br> 徐夫人臉上閃過一抹驚駭,她難以置信道:“你說什么?” “我說,是我向武統領揭發了此事?!毙熘径ㄏ滦膩?,徐徐勸道:“后來我才知道,陛下其實早就察覺到了異常,即便我不揭發,也不會成功的……” 后面的話,徐夫人已經聽不到了,她只記得一件事:她的兒子揭發了她的丈夫,害死了她的丈夫,也即將要害死她! “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我怎么會生下你這樣的兒子?!” 徐夫人狀若瘋癲,尖聲叫道:“你居然出賣你父親,你害死了全家人!” 她目光惡狠狠的投到徐志身上,不像是看自己的兒子,倒像是再看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怨毒的駭人:“沒有心肝的東西!早知如此,你剛生下來時,我就該把你掐死的!” 徐志面色慘白,身體搖晃一下,卻被元娘及時扶住了。 他嘴唇顫抖一下,輕輕喚道:“阿娘……” “你不要這么叫我!”徐夫人劇烈的喘著氣,恨聲道:“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徐志怔怔的看著她,忽然間流下淚來,元娘握住了他的手,無聲的給予他安慰。 有腳步聲自外邊那條通道處傳來,卻是個年輕的內侍。 “徐郎君,”他似乎有些感懷,輕嘆道:“路都是人自己選的,你不要太傷心?!?/br> 徐志勉強笑了一笑,松開元娘的手,夫妻二人對視一眼,齊齊跪下身去,最后向徐夫人磕了三個頭。 徐夫人冷笑一聲,別過身去:“假惺惺!” “阿娘,”徐志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最后道:“兒子走了?!闭f完,似乎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攙扶著元娘的手,夫妻相攜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