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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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章比謝偃還要年輕幾歲,鄭后在時,便是尚書省中頗為拔尖的干吏,后來的神龍政變,他也是籌劃者之一,因擁立之功,一舉坐上了尚書左仆射的位置。 謝偃同他既有這樣一道起事的交情,見面之后,倒很能說到一起去,將其他人打發出去,略微寒暄幾句,便將謝家的決定說了。 余章聽他說完,如遭雷擊,頭腦中不覺有些恍惚,畢竟是歷經風浪的人物,仍舊面色如常,只是握住茶盞的手略微有些顫抖。 這樣的時候,余章當然不可能將余夫人戳穿,不管他此刻心中如何暴怒,也只能暫且忍下。 叫這樁婚事就此罷休,兩家的情分終究不會受到影響,但若是將女兒不愿嫁到謝家,妻子從中協助的事情說出來,兩家以后恐怕就很難再和睦相處了。 他將茶杯輕輕擱下,又將手攏回衣袖之中,惋惜道:“原是一樁好婚事的,真是有些可惜了,三郎這樣好的后生,是大娘沒有福氣……” “明成快別這樣講?!敝x偃忙攔住他,二人說了一通,總算沒傷到兩家情分,約莫兩刻鐘時辰過去,這才分開,各自回了自己衙署。 …… 余章心底憋了一股怒氣,經了一日發酵,愈加沉重暴躁,歸府之后,便叫人喚了夫人與小姐來,打發其余人退下,抬手就是兩記耳光。 余夫人性情懦弱,知道自己壞了丈夫的事之后,便猜到會有今日,當著女兒的面兒挨了一巴掌,雖然覺得難堪羞憤,但總還可以忍耐。 余晚晴更知道父親秉性,老老實實的受了,面色凄楚,跪地流淚不止。 “你們做下的好事!”余章面色鐵青,盛怒道:“謝家聲勢正盛,連長房生的一個女兒,陛下都能冊封為縣主,這樣好的姻親,別人上趕著都求不到,你們倒好——” “阿爹!”余晚晴倏然痛哭出聲,膝行上前幾步,又將那日對余夫人所說的那番說辭說了,越是說到最后,便越是哽咽,等到說完,便已經泣不成聲。 余章冷冷的瞧著她,目光冰涼,神情絲毫不為所動。 余晚晴心中膽怯,哭聲便漸漸停了,有些驚懼的抬頭瞧了一眼,忙不迭垂下頭去。 余章心中恨極,抬起一腳,正踢在她心窩:“自作聰明的蠢材!” 余晚晴被他一腳踢倒,一時竟有些喘不上氣來,余夫人見狀,驟然爆發出一聲痛哭,撲上前去護住女兒,眼淚蜿蜒不止,又動作輕柔的為女兒順氣。 “她就是被你慣壞了,才長成這個樣子的,你兒子也是,書念不進去,每日只知道斗蛐蛐兒?!?/br> 余章冷冷瞧了余夫人一眼,目光中難掩厭煩:“我已經決定,把五郎記到你名下,你好自為之?!闭f完,揚長而去。 余夫人見女兒氣息奄奄的模樣,心中已是痛極,再聽丈夫這話,更是酸楚交加,伏在女兒身上大哭起來。 望著余章遠去的背影,余晚晴眼底閃過一抹憤恨,再去看痛哭不止的母親,心中更覺厭惡,連籌謀成功的喜悅,都沖淡了幾分。 “阿娘,”她耐著性子哄道:“五郎還小,交給你之后,該哭的也是程姨娘,你有什么好怕的?” 余夫人聽女兒這樣講,便覺得有了依靠,勉強擦拭眼淚,不確定道:“真的嗎?” 余晚晴安撫的笑:“當然是真的?!?/br> …… 回到自己房間內之后,余晚晴臉上的楚楚之色方才消失,盡數轉換為一種心想事成之后的歡喜。 余章那一巴掌打的不輕,在她白皙如玉的面頰上留了痕跡,她對鏡瞧了會兒,不覺蹙眉,取了一盒脂粉,細細的涂抹上去,直到完全遮掩住。 妝奩低下壓了一封信,信封上寫的是“晴妹親啟”,字跡瀟灑俊秀,頗為不俗,余晚晴纖長的手指遞過去,輕柔的撫了撫,微微笑了起來。 …… 日子過得飛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二月的尾巴。 謝華瑯近來日子過得舒暢,連面頰都豐盈了些,人也更加鮮艷明媚。 這日清晨早起,她對鏡梳妝時,忽然察覺出幾分不對勁兒來,轉過身去,問自家郎君:“我是不是又胖了?” 顧景陽正拿巾帕拭面,聞言側目,仔細瞧了瞧,道:“沒有,同之前沒什么差別?!?/br> “就是有,”謝華瑯指著自己畫了一半兒的眉毛,認真道:“從前不會畫的這么長的,她們就是為了掩飾我臉大了,才弄成這樣的?!?/br> 顧景陽對小妻子的愛美有些無奈,近前去仔細端詳,還是道:“真的沒有,枝枝,你別多心?!?/br> 謝華瑯才不聽他的呢,轉頭吩咐采青去把成婚時穿的袆衣取出來,重新上身穿了穿,眼見腰身處未曾緊繃,這才松一口氣。 “你看,明明就是正好,”顧景陽環住她腰身,低頭親了親她:“沒胖沒胖,枝枝好看著呢?!?/br> “也是?!敝x華瑯被安慰到了,對著鏡子看了一會兒,心滿意足的吃飯去了。 這天正是命婦進宮的日子,盧氏掛心女兒,當然也會前來。 好巧不巧的,見了謝華瑯,她第一句話便是:“枝枝,你是不是胖了?” “才沒有,阿娘別亂說,”謝華瑯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惱怒道:“我前不久才量過呢?!?/br> 采青、采素忍俊不禁,又將今早的事情說與盧氏聽。 盧氏聽后也笑了,點著她腦門兒道:“你呀,罷了罷了,左右陛下疼你,我何苦做這惡人?!?/br> 宮人們送了新鮮的果子來,謝華瑯撿起一顆山楂,小小的咬了一口,便覺酸的倒牙,忙丟掉了,又端起茶來用了一口。 “你們這一輩兒啊,婚事都不順遂,”盧氏正同她說起謝朗婚事作廢的事情,蹙眉道:“也只有你還略好些,偏偏嫁的又是皇家?!?/br> “二哥哥的婚事,不久很好嗎?再則,”謝華瑯安撫母親:“緣分這東西,本就是不能強求的?!?/br> 盧氏輕嘆口氣:“也只能這么想了?!?/br> …… 進了三月之后,天氣便漸漸暖和起來,連外邊兒的柳樹,遠遠都能瞧見幾分清新的淡綠。 儀國公府劉家的老夫人信佛,每月都要前去參拜的,只是前幾日不巧,下臺階的時候崴了腳,便將這差事交給了兒媳婦。 這日清晨,儀國公夫人在府中用過早膳之后,便同幾個妯娌一道出府,往覺知寺中去,參拜之后,見院墻處開了一線的迎春花兒,黃燦燦一片,極是炫目,便說笑著前去賞玩。 女人話多,又有空閑,免不得就會多聊幾句,她們到的也早,此時香客游人不多,并不吵鬧,便略微走的遠了些,等到準備回去的時候,卻聽見不遠處有年輕男女的說話聲傳來。 時下風氣開放,未婚男女見面也沒有諸多禁忌,幾人只當是撞見了一雙小兒女,相視一笑,便待離去。 哪知就在這時候,那兩人不知說了什么,忽然間發出一陣笑聲,著實有些招耳。 儀國公夫人原本不打算前去驚擾,聽聞這動靜,不禁心中一動,轉過去一瞧,卻見不遠處石凳上依偎著一雙愛侶。 那郎君俊雅,女郎也姝麗,若換了別的時候,儀國公夫人少不得說一句“郎才女貌”,可現下見了這二人,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 “余家大娘,”她神情含怒,冷冷道:“我聽聞你病重,少說也要大八年才好,現下倒很康健,有心思同情郎卿卿我我?!?/br> 謝令之妻劉氏出自儀國公府,正是儀國公的胞妹,余晚晴一瞧見儀國公夫人,便知事情敗露,驚惶交加,花容失色,訥訥大半晌,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儀國公夫人只是冷笑,卻不說話,目光鋒銳的瞥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余晚晴癱軟在愛侶肩頭,汗出如漿,一想到即將面對的風雨,便有些膽戰心驚。 那年輕郎君便握住她手,溫柔安撫道:“晚晴,你無需怕,此事張揚出去,對謝家有什么好處?我父親比不得謝祭酒,好歹也是封疆大吏,你現下歸府,等待片刻,我便著人去提親?!?/br> 余晚晴慌亂的心緒得到平復,正如寒冬之中得了一汪熱泉,感懷道:“寧郎,我實在是……” 那年輕郎君撫了撫她的面頰,撫慰道:“別怕。一切都有我呢?!?/br> …… 這日乃是休沐,余章正留在府中。 事到如今,余晚晴不敢再有所隱瞞,求見余章之后,跪地將此事和盤托出。 “我道是你怎么這樣糊涂,原來心里早有算計!” 余章聽罷,卻是怒極,指著她斥罵道:“你只想著同自己情郎相會,卻將你老子、將余家置于何地?倘若議親之前,主動將此事說開也就罷了,謝家總不好強求,現下你與人私會,又被撞破,叫我如何向謝家交代?” 余章越說越氣,最后面色漲紅,目光左右一轉,尋到不遠處的拂塵,猛地掄起,狠狠抽在余晚晴身上。 余晚晴跪在地上,卻不敢躲,唯恐再觸怒父親,惹他生氣,直到余章打累了,才低聲道:“寧家人很快便要來提親了,阿爹……” 她口中寧郎的父親,便是涼州都督寧震之子。 寧家雖不是謝家那樣綿延百年的高門,卻也是封疆大吏,世代鎮守涼州,雖很少同京中勛貴結親,卻很得皇帝信重,同他們連親,倒也不壞。 余章心中氣怒,然而到了此刻,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叫她先去更衣,免得稍后在寧家面前丟臉。 至于謝家那邊,只好明日再去請罪,叫謝偃、謝令二人見諒,料想有寧家與余家的情面在,他們也不敢做的太過分。 余章打定了主意,便對鏡整理衣袍,又喚了余夫人來,二人一道在正堂等候,預備先給寧家一個下馬威,以免他們不肯同自己站到一處,哪知二人從上午等到傍晚,卻不曾見人登門,更別說是提親了。 余章心頭打鼓,總覺得事情不妙,叫女兒來問,卻見她也是驚慌失措,再差人出去打探,卻得到了一個叫人目瞪口呆的結果。 ——寧家有四個兒子,前兩個隨父親一道,留在涼州,最小的今年才十一歲,唯一年歲相符,又在長安的那個,卻是秉性愛玩兒,早在兩月前,便偕同好友,悄悄往西蜀游歷去了。 余章面沉如淵,目光陰森的問余晚晴:“同你相好的寧家郎君,到底是哪一個?!” …… 若是別人撞破余晚晴那事,為了余家的臉面,怕也不會拆穿,但儀國公夫人作為謝朗的嫡親舅母,怎么可能幫著瞞下? 劉氏自嫂嫂處得知這消息,氣的險些閉過氣去,身子哆嗦了好半日,都沒說出話來。 同余家結親,可不是謝家上趕著求的,是余家主動提出,謝家這邊兒考量之后,才答允的。 眼見婚事要敲定了,那邊卻出了意外,謝家對外可是什么不好聽的都沒說,只是說謝朗沒福氣,配不得余家貴女,從頭到尾都全了對方臉面。 到了這會兒,余家傳聞中臥床不起的女兒又跑出去跟別的男人私會? 簡直是欺人太甚! 不只是劉氏,即便是謝家其余人,也都咽不下這口氣。 然而就在當天,還沒等謝家人往余家去走一遭,長安便起了流言,將謝家與余家的這樁恩怨說的清楚明白,連余家女郎偷偷往覺知寺去同情郎私會,都傳的有鼻子有眼。 這種有礙聲名的事情,余家當然不會主動往外傳,對于謝家而言,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更不會對人宣揚,儀國公夫人那兒,也是同樣的道理。 是以謝偃與謝令聽聞此事,真有種喉嚨里塞了一塊兒骨頭的感覺,上不去,下不來,又膈應,又惡心,還叫人沒法兒去解釋。 更壞的消息在第二日傳了過來。 余晚晴懸梁自盡了。 第100章 鐘愛 謝令聽劉氏講了余晚晴在覺知寺中私會情郎之事, 如何不是如鯁在喉, 再想起當初妻子說余家曾打算將庶女嫁入謝家,自己卻斷然否定,說那必然不是余章所能做出的決議,心中更是一片亮堂。 必然是余晚晴與外男有了私情,卻扯出什么重病的幌子來遮掩,余夫人糊涂,未曾告知丈夫, 便先斬后奏, 同謝家說了此事。 人皆有私, 余家女有了情郎,謝家沒什么好生氣的。 畢竟她與謝朗也只是出于利益的結合,而非愛的要死要活鴛鴦得成眷侶,真將話說開了,謝家難道還會冒著兩家交惡的危險,非叫她嫁過來嗎? 但如同現下這般,明面上說的好聽,背地里又偷偷摸摸的跟人私會,卻實在是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