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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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從中有領頭者道:“娘娘,使不得,山林中不比別處,若再分散人力,臣實在是擔心……” “無妨,”謝華瑯道:“這是皇家獵場,如何會有猛禽?有人陪著便行,不要緊的?!?/br> 那人還要再勸,謝華瑯卻有些不耐,催馬前行,就此離去,扈從們見狀,只得分成兩隊,一隊送列位返回營地,另一隊跟從照看。 謝華瑯馬術不凡,騎乘的駿馬也雄健,遠勝其余人許多,最開始扈從們還能跟上,等到了最后,卻只剩了六七人,倒是獵到的飛禽走獸,較之原先多了許多。 扈從們還沒有來得及趕過來,身邊人也只剩下了幾個,謝華瑯停下來,等其余人追過來,又叫暫且休整。 不遠處有馬蹄聲傳來,謝華瑯頭也沒回,只當是落在后邊的扈從們趕上來了,哪知沒等回過神來,便聽利箭離弓后極速行駛中的刺耳破空聲傳來,驚得人心頭戰栗。 謝華瑯嚇了一跳,下意識催馬一閃,避開了這一箭,她運氣不算壞,但也不算好,金屬箭頭的弓箭自她腰間擦過,帶起了一線紅痕,初始時只是麻麻的痛,不多時便滲出血來,淅淅瀝瀝的往下滴。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呆住了,一只矯健的公鹿似乎察覺到了空氣中隱存的令人窒息的緊迫感,長而尖的耳朵動了動,迅速逃走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隨行扈從出自禁軍,反應極為迅捷,先將謝華瑯護在正中,旋即厲聲喝道:“誰敢行刺?!” 另有人對準天空射了響箭,既是令就近扈從速至,也是示意獵場外駐軍情況有變,速來支援。 謝華瑯從沒受過這種罪,大半邊身子都麻麻的痛,原本艷色的唇都白了,若不是情況未明,怕早就倒下了。 先前那聲厲喝似乎起了作用,再沒有別的箭矢射來,扈從們以護衛皇后為先,不曾主動分人前去探查。 難捱的幾十個呼吸過去,遠處似乎有馬蹄聲傳來,眾人仍舊嚴陣以待,不敢有分毫松懈。 近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出,不多時,一個有些顫抖的聲音傳了過來,敬懼道:“此事、此事著實是個誤會……” 似乎有人下了馬,且還人數不少,馬蹄聲與跌跌撞撞的腳步聲一道近了,一眾扈從不敢松懈,卻見來人面如土色,汗出如漿,一見了地上血,便站不住身,跌坐在地。 謝華瑯面白如紙,拿帕子掩住傷口,痛的聲氣都弱了:“居然是你們?!?/br> 來人居然是宗室的幾個子弟,其中便有前幾日才丟了世子之位的顧明延。 顧明延油滑,但也不至于太蠢,瞅見謝華瑯面色,再看一地的血,便知道這回捅破天了,其余人也一樣。 “娘娘,娘娘!”顧明延兩股戰戰,再站不住,如同被抽掉了骨頭似的,跪下身道:“我們幾人一道前來打獵,瞥見一頭公鹿方才射的,絕不是有意行刺……” 謝華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冷冷看著他,沒有做聲,扈從見狀,便道:“箭矢有標記,是誰射的?” 顧明延顫聲道:“大家都射了,只是不知道為何,有一支箭偏了,我們出行打獵,箭矢帶的少了,早就彼此混用……” 這顯然就是查不出了。 謝華瑯沒有再問,扈從們也不做聲,顧明延與其余幾個宗室子弟汗如雨下,神情凄惶,跪地求道:“娘娘,此事的確與我無關,我若存心記恨,何必親自上場,惹人生疑,犯下這等大罪?娘娘受傷,于我又有何好處?” 謝華瑯仍舊沒有做聲,或許是血流的太多,她連思維都有些模糊。 其余扈從飛速趕來,見過此時如何,便沉默著將武器對準了那幾人。 倘若受傷的是別人還好,傷了皇后,也就注定此事很難善了了。 天氣依舊和煦,但誰都知道,一場rou眼可見的暴風雨,就要來了。 第54章 風波 秋高氣爽,天空蔚藍如洗, 任何痕跡留下, 都無從遮掩。 顧景陽望見響箭在天空中留下的那道紅痕時, 驚得一顆心險些從喉嚨里跳出來,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弓/弩。 那是禁衛特有的傳訊方式,整個獵場之內, 有資格用的也只有兩個人, 他平安無事, 豈不是說,出事的人是枝枝? 她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 現在可安好嗎? 周遭人神情各異,目光中皆有些驚惶, 衡嘉臉上也有些未曾消去的驚駭,顧景陽卻無心去看,合上眼,深吸口氣, 方才再度睜開。 他想要催馬往響箭處去時, 才發覺自己的手在顫抖, 咬緊牙根,猛地一甩馬鞭,飛馬奔去。 …… 既然是出門狩獵,以防萬一, 扈從們自然帶有傷藥, 隨時備用。 只是先前謝華瑯令人留下看管獵物, 采青、采素的馬術遜色于她,馬力又有所不如,便被留下了,現下在此的都是男子,卻不好相助,她自扈從處接了傷藥,用帕子蘸了,掩住傷處,血流了一會兒便漸漸停下,但仍舊是治標不治本。 顧明延身上無傷,面色卻比她還要慘淡的多,其余人也一樣,癱坐在地,雙目無神,身體不自覺的戰栗,同她說話時,聲音都在顫抖:“此事絕非我們有意為之,娘娘試想,獵場這樣大,誰能保證一定會湊上?一眾扈從聚在,我們如何能掩飾得了痕跡?再則,這樣的滔天大罪,若是犯下,必死無疑,我們怎敢如此如此行事?” 其余人也紛紛附和。 謝華瑯無力言語,并不說話,扈從們將她護住,也不做聲,氣氛凝滯的令人窒息,也更加令人絕望。 許是察覺到這詭異的氛圍,周遭的鳥雀紛紛飛離,撲棱棱的振翅聲之后,這方天地終于死寂起來。 遠處有馬蹄聲傳來,一片安靜中分外刺耳,謝華瑯勉力支起身子去看,瞥見當先的人影時,鼻子忽然酸了。 顧景陽一氣趕到那處,目光遠望,便見一眾扈從聚在一處,心下先松口氣。 禁軍自有規度,必要之時先以貴人為重,既然將人護在中間,想來沒有性命之憂。 然而等他到了近前,好容易落下的那顆心,卻重又提了起來。 謝華瑯既然出行,是做男裝打扮,淺褐色的衣袍簡潔干凈,血染在上邊不甚明顯,卻仍能看出一側腰腹處的褐色格外深些,連帶著騎乘的那匹馬的棗紅色毛發,都愈見鮮艷了。 沒有來得及理會別人,顧景陽催馬上前,扈從們井然有序的散開,將他迎入其中。 “枝枝,枝枝!” 望見那小姑娘慘白的小臉,他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好容易喚了她的名字,才覺自己的聲音在抖。 先前顧明延說的話,謝華瑯其實都聽見了,也覺得的確有些道理,可即便如此,憑什么她要遭這無妄之災? 若他們是無意的,怎么這樣巧,周遭那么多人,那支射偏了的箭矢偏偏傷到了自己? 若他們是有意的,那就更該死了。 她遭此劫難,受這樣的罪,才是最委屈的。 早先留在此處的都是禁衛,男女有別,她即便心里委屈難受,也不好說出來,現下見自家郎君來了,眼淚就呼啦啦的掉下來了,滿眼委屈的看著他,哽咽著喚了聲:“郎君?!?/br> 顧景陽心疼壞了,想抱住她撫慰,又怕碰到她的傷處,不敢輕易觸碰,只握住她手,用力捏了一下,道:“有郎君在,枝枝別怕?!?/br> 他取出帕子來,為謝華瑯擦拭掉面上淚珠,又溫柔哄了幾句,見她情緒好些了,方才冷下神情來,問:“怎么回事?” 扈從們不敢遮掩,便將先前發生之事一五一十的講了,顧景陽越聽,神情便愈冷,聽到最后,已是滿面寒霜:“有人過來,你們便一絲痕跡都沒有察覺到?” “先前有另一隊人被分開,馬上就會趕過來,聽聞有馬蹄聲,只以為是……” “玩忽職守!”顧景陽怒斥道:“相應一干人等,皆降三階,主官有失察之責,杖四十!” 皇帝怒火正盛,無人敢去辯駁,齊聲應是,不敢多言。 護衛之人都吃了這樣的訓斥,顧明延與其余幾個宗室子弟更是心中惴惴,后背衣衫盡數被冷汗打濕,黏糊糊的貼在身上,分外陰冷。 顧明延幾乎是爬到近前去,直到抵達禁衛包圍圈的外圍,方才停下,神情驚惶,極盡狼狽:“陛下,此事并非我等有意為之,而是因緣巧合,這才……” 扈從們雖有失職,但照看謝華瑯,反應也不算慢,總算有將功贖罪的機會,顧景陽還肯訓斥幾句,轉向這幾人時,卻是神情冷酷,一言不發。 顧明延周身僵軟,喉嚨里也似乎是吞了一只核桃,硬生生給塞住,幾乎再說不出話,其余人見狀,忙跪地哀求,連聲求饒。 顧景陽目光森冷,恨到極處,拈弓搭箭,猝然松手時,箭矢快如雷霆,徑直將顧明延心□□穿,深深插進了他身后樹干之中,箭身尤且在輕顫! 誰都知道這次犯得事情不小,怕是性命休矣,可即便如此,當死亡驟然來襲時,眾人也有些驚駭難言。 身下的駿馬打個噴鼻,旋即便安靜下來,周遭重新靜謐如初,其余幾個宗室子弟已然嚇得癱軟,涕淚橫流,卻不敢言語。 “林中人這么多,為何箭矢偏偏射中皇后?巧合嗎?朕不信!將其余人收押,送入宗正寺,令江王嚴刑拷問,務必要給朕一個交代!” 顧景陽將手中弓箭丟與一側侍從,冷冷道:“景郡王因世子失德而降爵,不思悔改,反倒心懷怨懟,勾結其余幾家宗室意圖謀逆,同樣收押宗正寺,來日明正典刑,以示天下!” 他慣來平和,少有這樣的疾言厲色,周遭人戰戰兢兢,唯恐哪里挨到他的眼,同樣受到責難,連衡嘉這樣經年的舊人都垂下頭,沒有叫自己凸顯出來。 宗正寺原本就是執掌皇族事務的機構,幾位主官自然也是皇族。 漢王年高德劭,做了宗正寺卿,然而他畢竟年長,從不干涉內政,故而宗正寺內的一干事務,皆由江王這個宗正少卿處置。 皇帝的信重給了他無限的權威,今日在此的宗室子弟進了宗正寺,怕再也出不來了,至于那幾家王府,也是很難說。 另有禁衛將其余幾人帶走,為防自盡,甚至先一步將幾人下顎卸掉,另有人飛馬趕回長安,既是將皇帝命令告于江王,也是調用禁軍,把控住那幾家王府。 …… 秋日正是農忙的時候,若到了鄉間之地,怕是正忙得熱火朝天,然而長安富貴,多官宦巨商,哪里會沾染那些,秋季天高氣爽,不似夏日炎炎,鮭魚肥美,牲禽也長秋膘,正是該安逸享樂的時候。 朱雀街住的皆是達官顯貴,王府宗親,從沒有人敢在此造次,途徑的各府仆從,都知道斂氣息聲,仔細開罪了貴人。 然而這一日下午,達達的馬蹄聲踏破了街道上的安寧,有仆從面帶不滿的開了偏門,往外瞥了一眼,便見北衙禁軍的赤色軍旗正在風中飄揚,軍威肅整,靜立于街道兩側,心神為之驚駭,忙掩上門,不敢再看,快步前去通傳自家主人。 江王端坐馬上,帶人往景郡王府去,聽聞皇帝口諭中提及“謀逆”二字,他便知道此次的事情很難善了了,昔日鄭后登基,殺宗室如同割韭菜,很是除了一批人,今次的境況,倒同當年有些相似。 他是顧景陽的心腹,聽傳信的內侍講了事情經過,便能猜度出顧景陽的心思。 經過鄭后一朝,遭難的宗親已經夠多,太宗諸子幾乎折損殆盡,若無意外情況,皇帝也不愿再起動蕩,畢竟大家都是一個先祖,血脈相連。 昔年皇帝無子,便打算自宗室中過繼,諸多王府以為家中子息有了希望,也就有了盼頭,一日日的持續下去,心也就養大了,總覺得對那個位置有一爭之力。 然而就在今年,皇帝正式冊立謝氏女為皇后,娶妻之后,當然也會生育皇子公主,一旦后繼有人,他們的希望也就宣告破滅。 心氣好些的,還能看得開,差些的卻是心生怨懟,仿佛屬于自家的無上榮耀被人生生奪去,如此一來,怎么會不仇視帝后二人? 皇帝先前敲打過幾家宗室,梁王世子的死便是一個明證,然而一人之死所帶來的震懾顯然不夠,皇后遇刺受傷,更是割了他的心頭rou,這一次動手,只怕再不會手下留情。 景郡王的世子也曾經覬覦過那個位子,甚至為此敵視過許多人,這其中也包括了江王府的三位郎君,景郡王對于兒子的態度,也是支持的。 聽聞仆從來報,說禁軍已經封禁了朱雀街,景郡王尤且不知禍事將至,還有余暇同管家哂笑著感慨:“那位又打算做什么?梁王世子為何而死,諸位宗親,滿朝上下,哪個不清楚?梁王同樣是太宗子孫,虧他下得去手?,F在禁軍開進朱雀街,卻不知又要對誰動刀,這等狠辣心性,真同大安宮那位一模一樣?!?/br> 這些話著實忌諱,然而只有心腹管家在此,說了也就說了,后者原還想小意附和幾句,哪知內室的門卻驟然被人撞開了。 “咣當”一聲響,景郡王與管家都被嚇了一跳,然而還不等訓斥出聲,那闖進來的仆從便顫聲道:“王爺!禁軍將府中門戶盡數封鎖,江王已經到了府門前!” 這一聲當真恍如炸雷,險些將景郡王從椅上驚落,他猛地彈起身,怒道:“與我何干?已經削了我的爵位,降為郡王,難道即便如此,也仍不肯給我留一條活路?” “不是陛下不給你留一條活路,而是景郡王府意圖謀反,行刺圣駕,謀害皇后?!苯醮蟛饺雰?,面色沉沉,向后擺手,道:“將景郡王拿下,把控府中要道,清點家眷,查抄庫房,動作快些,稍后還有別處要去?!?/br> 禁軍應聲,領命而去,景郡王面色漲紅,驚懼交加:“意圖謀反,行刺帝后?這同景郡王府有何干系?” “敢問郡王,”江王淡淡道:“令郎明延何在?” 景郡王見他神情淡然,似乎胸有成竹,心頭不免一個咯噔,猶疑之后,方才道:“明延心中苦悶,出門打獵去了?!?/br> 江王微微一笑,道:“好叫郡王知道,令郎是去皇家獵場打獵了,一支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皇后娘娘,這不是意圖謀反,什么是?” 景郡王不意自他口中聽聞這消息,一時間如遭雷擊,訥訥良久,再想要開口時,面前卻已經不見了江王的人影,他嘴唇動了動,終于還是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