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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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咳了聲,垂首上前道:“陛下,娘娘今晚歇在哪兒?” 顧景陽被他問的一怔,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口,側目去看那小冤家,沒有做聲。 謝華瑯看出他心思來了,卻不肯順水推舟,假做不明,道:“你看我做什么?陛下,內侍監問你話呢?!?/br> 顧景陽便將手中棋子丟回棋罐中去,淡淡道:“歇在原處便是?!?/br> 衡嘉應了一聲,忙不迭退下,謝華瑯卻托著腮,笑吟吟道:“道長,你生氣了?” 顧景陽道:“沒有?!?/br> 謝華瑯便湊過臉去:“那你親親我?!?/br> 顧景陽側過臉去看她,忽然捏住她臉頰,用力擰了兩下。 “哎呀,疼疼疼!”謝華瑯一臉委屈的揉腮幫子:“你怎么這樣!” 顧景陽定定看著她,卻沒做聲。 謝華瑯便將棋桌推開,到他身邊去,與他并肩坐著:“喂,道長?!?/br> 顧景陽照舊不做聲。 謝華瑯便用肩膀蹭了蹭他,道:“你要是喜歡我,就要說出來,總是悶在心里,我怎么能知道?” “就像剛才,”她繼續道:“你明明就是想叫我留在你身邊的,為什么不說出來?怕丟臉?還是在等我說出來?你怕丟臉,我就不怕嗎?難道我天生臉皮很厚?” 顧景陽看她一看,道:“難道不是嗎?” “……道長,”謝華瑯氣悶道:“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的!” 顧景陽神情恬靜,目光卻隱約含笑,伸手去揉了揉她長發,道:“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洗漱之后,便去睡吧?!?/br> “又在轉移話題了?!敝x華瑯念叨一句,倒沒有再難為他,先自站起身來。 另有內侍備了水來,二人便去洗漱,顧景陽目光瞥向床榻時,卻微微頓住了,同衡嘉道:“你倒乖覺?!?/br> 衡嘉微微一笑,沒有言語。 …… 這天晚間,謝華瑯與顧景陽躺在一處,望見帷幔外隱約的燈火說話,她便有些忍耐不住,主動問:“道長,你從前能想象到,自己會在沒成婚前,就同人家女郎睡在一起嗎?” 顧景陽道:“我從來想象不到,會有女郎那么能說話,臉皮又那么厚?!?/br> “……道長,”謝華瑯道:“你真的要失去我了?!闭f完,她翻個身,背對他睡了。 顧景陽默默看她一看,同樣合上了眼。 謝華瑯等了又等,都在心里數到一百了,也沒等到他做聲,便耐不住了,悄咪咪的轉過身去,就見自家郎君合著眼,竟似是睡著了。 她氣的坐起身來,推他道:“你起來!” 顧景陽巋然不動。 謝華瑯更氣了,伸手將他蓋的那邊被子扯過去,卷在身上,翻到床榻里邊去,恨恨的合上了眼。 顧景陽側頭去看,便見那小姑娘裹得像個蠶寶寶,忍俊不禁之余,又覺得同她這樣玩鬧的自己,好像太過幼稚了。 “枝枝,枝枝,”他湊過身去,低問道:“你生氣了?” 謝華瑯學著他先前的做派,假裝自己睡了,一聲也不吭。 “是我不好,枝枝不要生氣,”顧景陽溫柔哄她,道:“好枝枝,不惱了?!?/br> “我生氣了,”謝華瑯道:“你哄不好我了?!?/br> 顧景陽聞言失笑,溫聲喚道:“枝枝?!?/br> 謝華瑯道:“枝枝都睡著了?!?/br> 顧景陽哄道:“明明還醒著的?!?/br> “奇怪了,”謝華瑯道:“明明還醒著,關枝枝什么事?” 第50章 孤獨 顧景陽早知這小妖精滿嘴歪理,然而能歪到這境地, 卻是意想不到了。 “枝枝聽話, ”他微微側身過去, 溫言勸道:“不要同我置氣了?!?/br> 謝華瑯翻一個身, 面對著他, 道:“那也不是不可以?!?/br> 被子被她卷在身上, 將人纏的結結實實, 她有些費勁兒的將手臂伸出來, 扶住他肩頭,低聲勸誘道:“你說幾句好聽的?!?/br> 帷幕內光線昏暗,她聲音也低,像是香爐中裊裊冒出的煙霧,無聲無息見撩撥人心。 顧景陽頓了頓,方才道:“枝枝,你想聽什么好聽的?” “你自己想?!敝x華瑯嗔他一句,道:“倘若我什么都同你說, 哪還有什么意思?” 顧景陽一時不知應當如何開口, 不免安寂下來, 謝華瑯也有耐心, 慢慢等他說出口,大半晌過去,見他不曾睡下, 卻也不曾做聲, 才催促道:“好了沒有嘛?” 顧景陽為難道:“我如何知道, 你想聽的‘好聽的’是什么?” “你個木頭腦袋,如何這樣不解風情?!敝x華瑯伸手過去,在他腰間擰了一下,氣惱道:“不知道應該說什么,那就說句最簡單的,九郎,郎君,好哥哥,你開開竅,有這么難嗎?” 顧景陽有些窘迫,躊躇一會兒,終于握住她手,低聲喚了句:“好meimei,你別惱了?!?/br> 謝華瑯并不滿意,又道:“還有呢?” 顧景陽著實是難為情,眼睫低顫幾下,求道:“枝枝……” “不聽這個。這么叫我的人多了去了,阿娘叫,阿爹叫,哥哥們叫,長輩叫,閨中好友也這么叫,”謝華瑯眉梢一蹙,道:“要找一個只有你能叫的才行,就比如說,除了我,還有人管你叫‘郎君’嗎?” 顧景陽窘迫的面頰微紅,又是一陣靜默,方才低聲道:“寶貝?!?/br> 謝華瑯心里一甜,暗道這株鐵樹總算能開花了,卻沒有在情緒上表露出來,繼續板著臉道:“還有呢?” 說了第一個,顧景陽便認命了,略動了動身子,到她面前去,低頭親吻她唇瓣之后,連人帶被子抱住了,聲音低柔道:“心肝?!?/br> 謝華瑯原本還想再端著點的,聽到這兒,卻有些扛不住了,湊過去“啾啾啾”連親幾口,展開被子將他裹進去,伏在郎君懷里,依依道:“再叫一遍?!?/br> 相隔一層單衣,他們甚至能察覺到彼此身體的溫度,顧景陽將她摟的更緊些,低聲喚道:“心肝?!?/br> 謝華瑯心滿意足了,要是有條尾巴,估計都能翹到天上去,小腦袋親昵的蹭蹭他,問:“道長,你有沒有這樣叫過別人?” 顧景陽早被她磨的沒了脾氣,輕拍她肩背一下,道:“除了你,誰能叫我說這些?” 謝華瑯吃吃的笑,笑完了又滿心舒暢。 帷幔內的光線昏暗,連人的面容都瞧不太清,她手指伸過去,黑暗中摩挲他面容的輪廓,及到他嘴唇時,手指卻被人含住了。 她的心忽然燙了一下,卻沒有將手指抽回,帷幔內無人做聲,但氣氛卻不同了。 謝華瑯心里忽然有點癢,她可不是什么循規蹈矩的老實性子,開弓沒有回頭箭,有些事情既然定了主意,便不會反悔。 “郎君?!彼偷偷膯玖艘宦?。 顧景陽握住她手腕,依依不舍的在她手背上一吻,低問道:“怎么?” 話到了嘴邊,謝華瑯反倒有些不知如何開口,顧景陽不明所以,在她手上珍愛的親了親,道:“枝枝?” “郎君,如果,”謝華瑯聲音低了,她柔順的伏到他懷里去,在他耳邊道:“如果你忍不住的話,那就不要克制自己了?!?/br> 顧景陽怔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她話中的意思,眼睫一顫,面頰上忽然燙了起來:“枝枝,我……” 話都說出來了,再遮遮掩掩反倒有些矯情,謝華瑯握住他手,放在了自己心口,低問道:“想嗎?” 單衣輕軟,隱約能察覺到底下柔滑的肌膚,甚至是近在咫尺的…… 顧景陽猛地將手縮回,又覺得自己的反應或許太過無情,便將懷中人抱得緊了些,坦誠道:“想是真的,但是不可以?!?/br> “我是真心喜歡枝枝的,”他語氣溫和,隱約間有些青澀的窘迫:“還是,還是留到大婚時,再……” 謝華瑯倒不覺得他這反應有什么不對,聽他如此說,也只是微紅了臉,道:“你忍得住,我當然不會反對?!?/br> 兩人都紅了臉,半晌沒再說話,最后,還是顧景陽低頭親了親她,道:“不早了,睡吧,枝枝?!?/br> 謝華瑯伏在他懷里,乖乖道:“嗯?!?/br> …… 梁王世子被高句麗軍士所殺的消息傳來,是在五日之后,朝野為之震驚。 梁王聽聞這消息之后,當即便昏死過去,白發人送黑發人,王妃也是神情恍惚,府中人忙吩咐去請太醫,又將兩位主子扶進內室里去歇息。 太醫還沒有到,梁王便自己醒了,梁王妃見他面白如紙,盡管心中悲痛,也先去勸慰,卻被梁王一把推開了。 “明炯,明炯,”梁王徑直念了兩遍兒子名姓,老淚縱橫道:“他死的冤枉??!” 梁王妃著實傷懷,垂淚道:“怎么偏叫明炯遇上了,老天爺不開眼……” “哪里是老天爺不開眼?不過是別人有意為之罷了,”梁王聞言冷笑,側目望向宮中,哂然道:“我說他這次怎么這樣好說話,原來是打著這樣的主意!” 梁王妃反應過來,眼淚登時一頓,騰地站起身來,怒道:“你是說,明炯之死是——” “我說什么了?我什么都沒有說,”梁王嘿然冷笑,目光懾人:“明炯死了,是死在高句麗手上,同別人可沒關系,我們要罵,也只能罵高句麗?!?/br> 梁王妃痛哭道:“哪有這樣的道理!” “權柄在手,誰會同你講道理?”梁王說到最后,反倒釋然了些,只是眼底神情有些猙獰:“我們但凡敢流露出點別的意思,下一個出事的,興許就是府上了?!?/br> 梁王是正經王爵,他的世子死在邊境,便如同一瓢水澆在了一鍋熱油之中,造成的轟動可想而知。 第二日朝議時,便有朝臣上疏,溫和些的建議以此事為緣由,發書問高句麗,剛烈些的則請求朝廷發兵,以此為由征討高句麗。 皇家死了一個正經的親王世子,高句麗必然是要給一個交代的,否則,皇帝在天下人面前,如何能抬得起頭? 因這緣故,當顧景陽點將征討時,竟也沒有遭遇多少阻力。 梁王看得出其中另有機竅,其余宗室自然也看得出,最愛記仇的皇帝輕而易舉的諒解了幾個年輕人,繼而打發他們到北境去,結果人剛到沒多久就出事了,這不是明擺著說此事另有內幕嗎? 然而梁王世子的前車之鑒在那兒擺著,當然也沒有人敢在這關頭跳出來說三道四。 倒是江王,慣來同顧景陽交好,散朝之后笑問了句:“梁王這么拎得清,半句怨言也不曾表露,是否出乎陛下預料?” “意想之中罷了,”顧景陽道:“梁王最懂得明哲保身,世子沒了還可以再立,王爵若是沒了,那就真的沒辦法了?!?/br> 江王聞言頷首,又道:“我原先還有些憂心,唯恐他因喪子之痛失了心智,再鬧出些別的來,雖然不甚要緊,但總叫人心煩?!?/br> “可惜他沒有鬧,”顧景陽淡淡道:“朕早就令人準備好了,他若敢胡說八道些有的沒的,即刻就會有人檢舉梁王府私通高句麗,屆時便不是死一個世子便能了事的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