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可即便再如何小心翼翼,對于全無經驗的俞玉來說,都不啻于是一場轟然炸開的絢爛煙花盛宴,璀璨奪目,炸得她暈頭轉向。 不知過了多久,紀元洲輕輕放開她。 俞玉眨了眨眼,視野從模糊到清晰,仿佛后知后覺的,覺醒了小女生的羞澀,完全不似剛剛那副為色所迷的大膽,眼神飄忽來飄忽去,就是不敢跟他對視。 紀元洲看得好笑起來,伸手撩了撩她長長的睫毛,故作正經地問:“現在是不是不疼了?” 俞玉紅著臉,含糊不清地哼唧道:“我胳膊受傷了,又不是嘴……你親哪兒的啊你,大流氓!” 這可真是惡人先告狀了。 紀元洲哭笑不得,惡趣味地起了逗弄的心思,捏著她的鼻子,打趣道:“別管我親的是哪兒,說,有用嗎,現在是不是不疼了?” 俞玉臉色一片通紅,猶猶豫豫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說不疼,這斯文敗類的大流氓一定會說親嘴有用。說疼,他會不會借口沒親到位又繼續親個沒完…… 紀元洲揶揄地盯著她:“燙著的是胳膊,你這臉怎么比你胳膊還紅?” 俞玉甩了甩頭,惱羞成怒地瞪著他:“你自個兒緊張得一手心汗呢,還嘲笑我臉紅……你也沒比我好哪兒去嘛!” 紀元洲頓時面露尷尬,干咳一聲,板著臉道:“胡說八道什么?!?/br> 俞玉白了他一眼,倒沒繼續拆他的臺,掀起白大褂,從褲兜里摸出面小鏡子,邊照邊嘀咕:“虧得我今個兒用的防水睫毛膏,不然被你這濕漉漉的一捂,鐵定熊貓眼了?!?/br> 紀元洲驚奇地打量她:“你上個課還化妝?” 俞玉撅起嘴:“平時才懶得化呢,這不是有你的課嗎……” 紀元洲不知為何,突然開心起來,揉了揉她的腦袋:“晚上一起吃飯?” 俞玉點了點頭,得寸進尺地道:“那吃完飯要看場電影才行?!?/br> 紀元洲自然答應她,看了眼時間催促道:“快下課了,你先回去吧?!?/br> 俞玉愁眉苦臉地抬起胳膊,甩了甩袖子問:“衣服破了,學校就發了這么一件……” “沒事,回頭我幫你買一件?!?/br> 俞玉忙搖頭:“不用了,我自己買?!?/br> 那會兒剛戀愛,俞玉跟紀元洲什么都算得很清楚,還不好意思花男朋友的錢呢。 不像后來,倆人啥都擱一塊兒,不分彼此,糾纏不清。 紀元洲也沒說什么,幫她卷了卷袖子,就讓她回去了。 俞玉受到同組小伙伴的關切問候,生怕別人看出她干了“壞事”,不等人家問,就欲蓋彌彰地嚷嚷道:“哎呀,你們不知道,我都嚇死了!紀老師可兇可兇了,我都得死、死、咬、住、嘴、唇,才沒被罵得哭出來……你們看你們看,我嘴唇都咬腫了,可見他有多嚇人了?!?/br> 小伙伴疑惑地盯著她嘴唇,俞玉又心虛起來,連忙撇過頭:“總之,紀老師這么兇,你們就別一天到晚地意/yin他了,什么男神,都是假象?!?/br> “啊~”小伙伴捧著臉發出蕩漾的一聲感嘆,“人家也好想被紀老師兇呢,這么帥,罵人的時候肯定很迷人!” 俞玉:“……” 他親我的時候更迷人呢! 可惜你們看不到啦啦啦。 俞玉暗地里嘚瑟,內心有一股隱秘的自豪。 正好趕上學期末,買來的白大褂直到過完年才收到。 不過新學期已經沒了實驗課,也用不著穿白大褂。后來去實習,衣服落在紀元洲那里,一時比較著急,就在醫院附近的藥店又買了件新的。 沒想到這么久了,這件白大褂居然被他一直收藏到現在。 俞玉心情復雜,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然而她沉浸在往昔之中心潮澎湃,紀元洲卻敏銳地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 “換個白大褂而已,你脫什么褲子?” 俞玉:“……” 俞玉還拎著褲腰呢,聞言淡定地往上提了提,面不改色地懟回去:“褲子號大,老是往下掉,我提一提怎么了……紀老師你這思想有點骯臟啊,為人師表的,可得收斂著點?!?/br> 紀元洲譏諷地翹起唇角,一臉懶得跟你掰扯的表情,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推開門揚長而去。 俞玉重重呼出口氣,連忙將手從褲腰上挪開,擦了把額頭虛汗,大力撕開外包裝,將嶄新的白大褂穿在了身上。 嗯,果然比老壇酸菜味兒好多了。 俞玉整理好自己,就拎著舊衣服去了洗衣房,一股腦塞進了臟衣簍里,便回到自己的診區。 紀元洲已經開始忙起來,暑假小朋友比較多,大廳里只要有那么兩三個孩子,整棟樓仿佛都塞滿了小孩兒般,吵鬧哭嚎伴隨著家長的訓斥責罵,震得人頭疼眼花。 紀元洲戴著手套,抬起頭瞥了她一眼:“還不過來幫忙?!?/br> 俞玉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從現在開始,她不再是學生,而是正式踏入了職場,哪怕名頭上是實習生,也沒人再拿她當個學生看待了。 俞玉抽了手套戴上,上前幫忙按住小朋友,被紀元洲冷聲訓斥了。 “你干什么?我讓你幫忙吸唾,你按著他有什么用?!?/br> 俞玉手忙腳亂地翻抽屜,找了許久才找到吸唾管,在機器上連接好,開始幫忙吸口水。 兒童唾液分泌旺盛,再加上哭鬧,口水更多。 而口腔中的很多cao作,都需要隔離唾液,干燥術區,盡可能避免cao作部位被口水污染。 “吸唾管擋住他舌頭?!?/br> 小孩子動來動去,舌頭也不老實,一不留神,磨牙用的高速手機就會劃上,車針連最堅硬的牙齒都能輕易削切,更何況柔嫩的軟組織,碰一下就是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吸唾管軟軟的,俞玉使不上勁兒,追著舌頭戳來戳去。 “行了?!奔o元洲終于不耐煩,看也不看她,吩咐道,“萬萬過來配臺?!?/br> 作者有話要說: 小魚:我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件白大褂? 紀醫生:請叫我,柳下惠! 小魚:該不是一年不見你成了雞無力吧? 紀醫生:……來個人,幫我打死蠢作者! 第5章 先男友 萬萬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麻溜地戴手套,上前接過吸唾管,輕輕巧巧地往舌側一放,既不妨礙醫生cao作,又能擋住不安分的舌頭,還能及時吸走各種液體,充分暴露清晰的cao作視野。 俞玉羞愧得臉色發燙,好在有口罩遮住。雖然紀元洲一句重話也沒有,更沒有當著別人的面訓斥她,但這種無聲的嫌棄,更讓她無地自容。 萬萬配臺很有經驗,對每個醫生的cao作習慣也非常熟悉,不等紀元洲開口,下一步該用的器械,已經遞到了他手邊。 很快,小孩子處理好了,紀元洲跟患者的家長交代完注意事項,就由萬萬將人送下了樓。 俞玉默默地上前,主動收拾了用過的器械,將東西清洗好放在盤子里,臺面上擦得干干凈凈。 紀元洲摘了手套口罩,坐下來一邊敲病歷,一邊淡淡地道:“別覺得配臺是護士的活兒,你是個醫生就可以理所應當地不會了?!?/br> 俞玉沉沉地開口:“我沒有這么覺得,你別隨便揣測我?!?/br> “沒有就最好?!奔o元洲盯著電腦屏幕,漫不經心地繼續道,“按照道理來說,醫生才最了解醫生的cao作,你應該比護士配臺更熟練才對……真不知道你這兩年都學了什么東西?!?/br> 俞玉又氣又羞,偏偏自己理虧,一個字都反駁不了。 氣自己荒廢了兩年,羞愧于身為醫生卻連護士都不如。 其實這番話若是換個人來說,她可能會聽得更加心平氣和一點。 可這話偏偏是紀元洲說出來的。 在前男友面前丟了大臉,這份難堪簡直讓她恨不能鉆進地縫里,這輩子都不要再見。 好在這時候萬萬及時回來,笑嘻嘻地打破凝滯氣氛:“哎呀,我來收我來收,現在不忙,小魚你陪我上樓送器械啊?!?/br> 紀元洲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卻還是沒說,等人走了,才停下裝模作樣敲鍵盤的手,食指按在退格鍵上,將一堆亂碼一字字刪掉。 頁面重新恢復干凈,可那堆亂碼卻仿佛跑進了心里,一圈圈橫沖直撞著,徹底擾亂了他的心神。 俞玉被萬萬拉著跑了,兩人慢悠悠地爬著樓梯。 “平時盡量不要乘電梯,不然會被領導diss的?!比f萬嘆氣,“領導說就這一部電梯,要空出來留給患者,免得患者在樓下等……說我們年輕體壯,多爬爬樓有益健康?!?/br> 萬萬聳了聳肩,無奈地道:“以后慢慢你就知道了,咱雅美變態的規矩多了去呢?!?/br> 俞玉將口罩摘了,滿臉的悶悶不樂。 萬萬安慰道:“你剛來,東西放哪兒都不清楚呢,怎么配好臺?沒事的,熟悉了就好嘛,是紀醫生太嚴厲了,別往心里去?!?/br> 俞玉勉強笑了笑:“我沒事,就覺得自己挺廢的?!?/br> 萬萬笑了笑:“這算啥,大家不都這么過來的嗎。我第一次給患者掛水,緊張得手都哆嗦,給人戳了半天都扎不到位……那會兒被罵得簡直懷疑人生。你看,誰也不是一生下來就什么都會,大家不都是慢慢練出來的嗎?” 是嗎,大家都這樣嗎? 也許吧,也許大部分人都是這樣從新手小白被罵著成長起來??捎嵊駞s知道,紀元洲并不是這樣。 記得上縫合的技能課,離體豬大腸端端吻合術,每人面前一小段豬大腸,整個實驗教室都是又腥又臭的味道,俞玉在臉上糊了三層口罩,依然被熏得眼睛都疼。 別說吻合了……打結都松松散散的,縫得亂七八糟,自然被紀元洲挑剔了一通。 俞玉還挺不服氣:“這么臭誰受得了,要是人的大腸……” “人的大腸只會比這個更臭!”紀元洲慢條斯理地戴上手套,將那排歪歪扭扭的縫線一根根拆了,然后整理好創面,一手持針器一手鑷子,認真地道,“看好了?!?/br> 紀元洲的動作行云流水般,雖然熟練又快,但卻給人一種游刃有余的感覺。 俞玉是什么樣的人呢,從小被父母寵愛著長大,不愁吃喝,不愁穿戴,做什么事兒,都只求一個“差不多”。 和事事都要做到完美無缺的紀元洲比,簡直就是反面教材的典范。 比如縫合,俞玉覺得將兩截大腸縫起來就行,根本不在意縫線位置是否整齊,進針點的距離是否符合要求,甚至連手術結,都沒想起來檢查是否會滑脫。 可現在,看著紀元洲的動作,那對位嚴密、整齊得可以當做教科書范本的縫合,她的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說不清的沖動。 那是對強者的仰慕,對站在頂端之人的向往。 沒有人想一輩子碌碌無為,俞玉胸無大志,可也希望有一手漂亮的技術,不求多么完美,最起碼將來工作中,不會被同行嘲笑。 紀元洲拿起線剪,一滑到底,一斜角度,示范她如何留下長度合適的線頭。 俞玉驚嘆連連:“你不是才研二嗎,都沒去過幾天醫院,怎么知道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