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楚辭似乎早看習慣了,他拉著人繼續往里走:“這都是先祖攢下來的,里面還有?!?/br> 艱難的翻越過金山,再往前,便是白晃晃的銀子,見過金子后,姜琴娘已經不怎么看得上銀子了。 銀子的數量,僅以rou眼來看,是金子的好幾倍,不過兌換下來,興許還沒外頭的金子多。 “里面還有一間,是玉器古玩什么的?!背o已經見怪不怪了,畢竟每次回京,他的都要來看一眼。 姜琴娘抽了口冷氣,楚家積攢下這么大筆財富,不是富可敵國就能形容的,只是可惜這都不是楚家人的。 楚家人充其量就是個守財人,只是這個守財人還要拼命賺銀子。 楚辭撣了撣袖子,云淡風輕的道:“一會我進宮,約莫就有人來運走這些金子,你幫襯著隱瞞一下,莫讓外人曉得了?!?/br> 姜琴娘點了點頭:“你走這幾月,我賺了一些銀子,不過還差得遠?!?/br> 楚辭并不在意:“沒事,一輩子還長不急的?!?/br> 兩人出了地下密室,外頭已經天光大亮,楚辭將門牖關上,坑卻沒填。 姜琴娘找了赤朱來,只說要在中庭那坑里栽種些東西,讓人攔起來暫時不準人去動。 赤朱對楚辭的回來驚訝了瞬,不過也沒多問,當下讓人搬了屏風圍攏起來,又讓個機靈的老婆子先守著。 當天,郡王府進進出出來了好幾波臉生的,姜琴娘將府中后門打開,又令下仆無事不得往后院中庭去,一直到晚上時分,統共運走十來輛馬車,才算完事。 姜琴娘去地下看過,頭一間密室里的金子,已經少了一大半,后頭銀子也運走了一些,沒有動的只是第三間的玉器古玩。 楚辭進了宮就沒有再回來,而是押送著這筆銀錢直接去了青州。 不過十四五日,在京中下了第一場的雪,青州傳回來消息,恭王反了! 眼下正值隆冬,戰事卻起了,又十來日,楚辭送了書信回來,字跡潦草,龍飛鳳舞的很難辨認。 興許是忙不得空,信上并未多訴相思之情,只是讓姜琴娘將安仁縣蘇家人悉數都遷到京城來。 出于信任,姜琴娘毫不猶豫差遣了護院趕回安仁縣,并未征求古氏的意見,手段強硬的將蘇家老小都接了過來,另外安仁縣的買賣讓掌柜看著,若有不對,立馬關門歇業。 對此,古氏頗有微詞,然就在上京城的半途,有走腳的行商形色匆匆。 古氏讓人去問詢,才知青州恭王的叛軍竟是打到了江淮郡,不用多日,戰事就波及到了安仁縣。 這會古氏才后怕起來,對姜琴娘的決定再沒有二話。 蘇家老小,在臘月十六到的京城,蓋因走的早,府中上下細軟收拾的詳盡,蘇家這一回竟然損失頗小。 姜琴娘早在京中安置了三進的宅子,一應蘇家人安置進去,住著倒也寬敞。 經過數月生意場上的歷經,如今的蘇瑤眉目間已無從前的青澀,心里頭對姜琴娘那點芥蒂,也隨著時日漸漸消散。 如今見著人,她還是能笑著喊一聲“嫂嫂”。 姜琴娘從善如流,平心而論她還是很喜歡蘇瑤的,如今關系緩和了,她也心里也高興。 當下,姜琴娘將楚辭的身份說了一番,古氏感慨人不可貌相。 且如今來了京城,京中多俊俏兒郎,姜琴娘的國手身份在那,她便生了在京中同蘇瑤找一門親事的心思。 對此事,姜琴娘不拒絕也沒應承,只說要看蘇瑤的意思,只要是她喜歡的,門風不差的,她都會出面cao持。 蘇瑤卻是沒有嫁人的念頭,多半是那點少女懷春的心思被傷過后,如今的她反而對做買賣賺銀子更感興趣。 蘇家人在京中逐漸習慣站穩腳跟,因著姜琴娘之故,京中門閥世家對蘇家,也稍微好看一分,偶爾還有貴女給蘇瑤下帖子,邀其玩耍。 眼看新年在即,楚辭在青州那邊還沒回來,姜琴娘偶爾出入世家給貴人刺繡制衣 ,也算聽的一些消息。 她聽聞青州戰事膠著的厲害,恭王手頭竟是有一支精兵,這支精兵所向披靡很是厲害。 而大殷這頭,良將非凡,出自將門世家,很有番能耐,糧草輜重也很充足,故而一時分不出輸贏。 姜琴娘正是嘆息,約莫今年新年楚辭都是沒法回來的。 她才懷著這樣的念頭,宮里的內府就下了活兒過來,而且這活計還是陛下直接頒了圣旨過來。 圣旨上曰:“新年在即,瑞雪豐年,著國手姜氏紋繡國宴禮服一件……” 所謂國宴,自然是新年宮宴,而皇帝的禮服原本是由專門的繡娘來做,可今年皇帝破天荒的指了姜琴娘,雖說一件禮服繁復奢華,需得提前半年準備不說,還要無數名繡娘共同完成,畢竟這都是皇恩,是十分光耀門楣的事。 如今姜琴娘硬生生插進去,就像是白兔子群里鉆進去一只灰毛的,很是礙眼不說,也惹人嫉妒記恨。 第74章 我后悔了 皇宮內府,這是姜琴娘第二次來。 她深呼吸,雙手規矩的攏在腹部,微微低著頭,目不斜視,跟著司繡坊的宮娥匆匆往里頭。 到了司繡殿,早有繡娘在殿中刺繡,巨大的繡架上伸展著明黃的龍袍,雖說是禮服,但仍舊是皇帝穿的,故而其實和龍袍并無太大的差別。 姜琴娘瞧見了云家云雒,她穿著司繡坊的制式衣袍,灰藍色的窄袖袍子將她膚色襯得越發白皙,那模樣氣質,倒有幾分沉靜,不復從前的浮躁。 “你要繡的,是立領上的云海潮紋,勿須雙面繡,平針即可?!闭乒芩纠C坊的大宮娥冷冷的道。 聞言,姜琴娘松了了一口氣,只是繡立領,這活兒不累,不過兩三天就能做好。 她恭順應了聲:“是?!?/br> 話畢上前,從分發給她的繡籮里頭挑了粗細合適的繡花針,比著其他繡娘用的繡線顏色,開始選起來。 那大宮娥眸光微閃,她在周遭看了會,忽的指著姜琴娘選的繡線道:“這些顏色不合適,你自行配伍顏色?!?/br> 姜琴娘捏著繡線的動作一頓,她瞥了眼旁人,大抵都是用的金線,怎的到她這就不合適了? 她想了想道:“這位姑姑,我過內府來并未帶任何東西?!?/br> 大宮娥揚起下頜,朝殿外揮手招來個小宮娥:“她供你使喚,省的陛下問起來,覺得是我司繡坊怠慢了你?!?/br> 姜琴娘有些無奈,這金線她府里自然有,和宮廷內造的區別也不大。 故而,她差使那小宮娥回扶風郡王府一趟,將她自個用慣的針線簍子帶來。 途中生了這樣的波折,以至于當姜琴娘開始下針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事了。 從頭至尾,云雒就在旁邊,然她看都沒看姜琴娘一眼,權當她不存在。 姜琴娘樂得自在,那司繡坊大宮娥也沒時時看著她們,眼見所有人都有條不紊各有事做,遂離開了。 接下來的兩日,幾名繡娘吃喝都在殿中,晚上也宿在偏殿。 這樣緊趕慢趕,終于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宮宴之前將禮服趕了出來。 明黃禮服是秦臻親自來取的,他送去皇帝那邊,姜琴娘幾人按理就該回司繡坊分配的房間去,然姜琴娘并不是宮里人,當下便有一小太監來送她出宮。 一應都毫無波折,也沒有多余事端,姜琴娘稍稍松了口氣。 她私心里想著,興許是青州那邊戰事吃緊,故而京中的牛鬼蛇神都暫且按捺了下來。 舊年的最后一晚上,冬雪紛飛,冷冷清清,空寂的宮道前后不見人,朱紅的墻面在白雪的堆砌下,只能看見點滴淡紅,仿佛是被稀釋融化了一般。 姜琴娘搓了搓手,又拉緊領子,走在前頭的小太監步伐不緊不慢,可是這都走了半個時辰,竟是還沒到頭。 姜琴娘皺起眉頭,她覺得不太對,往常進宮再是遠,可也沒走這么久的時候。 “小公公,這還有多久?”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小太監腳步不停,意味不明的道:“快了?!?/br> 姜琴娘眉頭皺得越發緊了,她左右四顧,宮道又長又遠,看上去竟不像是平時走過的。 她心頭咯噔一下,頓時駐足不走了:“公公,民婦怎記得這路不對?!?/br> 聽聞這話,那小太監停步,他緩緩轉過身來,瞇眼冷笑了聲:“沒有不對,黃泉路,走哪條都能到的?!?/br> 姜琴娘一驚,她轉身就想跑,然那小太監的速度更快,一把拽住她袖子,將人拖拽過來按宮墻上,掏出一把鋒利匕首就朝捅過去。 姜琴娘睜大了黑眸,眼底滿是驚駭,一切發生的太快,她甚至都不知到底是誰要殺她,秦臻?還是云家人?亦或是其他? “噗”伴隨利刃入體的輕響,黏糊的溫熱的鮮血噴涌出來,濺了姜琴娘滿手背。 預想的疼痛沒有襲來,姜琴娘眨了眨眼,一低頭才發現匕首距離她還有一拳頭的距離,那小太監嘴里吐出鮮血來,緩緩的軟了下去。 “噗,噗,噗”又是三聲,無數的鮮血落到雪地上,在極白里綻放出一抹嫣紅,像是烈焰紅梅。 “啪嗒”小太監倒地,一張疤痕叢生的臉出現在姜琴娘視野里。 “青……青松……”姜琴娘吶吶喊出聲來。 白青松看她一眼,面無表情地收了手上短刀,然后彎腰將那小太監藏到角落里頭,又捧雪來將地上的血蓋住。 姜琴娘反應過來,連忙幫他一起掩蓋蹤跡,她心跳的厲害,幾乎要從胸腔里頭迸出來。 她沒有問白青松為何會忽然出現在這里,也沒管那小太監是不是真該死,只是眼下,她頭一個反應就是幫著遮掩,絕對不能讓白青松出事。 “呵,”白青松輕笑了聲,他彎了彎眼梢,“不怕我?” 他如今面目可憎,還當著她的面殺人,鮮血淋漓,換個女人,約莫早嚇的尖叫了。 姜琴娘搖頭,她手在發抖,喘 著氣,大團大團的白霧從那張丹朱紅唇里頭飄逸出來,散到冷霧之中,結成水汽。 白青松眼神深沉地望著她,忽的一伸手擦著她耳鬢,撐在宮墻上,將人困了起來。 姜琴娘神色警惕,不曉得他要干什么。 白青松偏頭,在她耳邊很小聲的說:“我后悔了,后悔給你和離書?!?/br> 不然,她如今還是他白家人,給他守著寡,哪里又會給楚辭可趁之機。 姜琴娘后背抵著宮壁,心里波瀾不驚:“世事無?!?/br> 這四個字似乎激怒了白青松,他捏拳頭砸在墻上,眉宇之間帶出狠厲:“我曉得,你從前的竹馬,你不見得多喜歡,對我,你也是沒啥感情的,至于蘇家那個早死鬼更沒想法,但是你如今心悅上了楚辭對不對?” 姜琴娘掩下睫羽,輕輕點了點頭。 “艸!”白青松暴躁的罵了聲。 他怔怔看著她粉嫩嬌嬌的側臉,心頭里難以遏制地涌起一股子的沖動,一股想要她的渴望。 “我要是沒去打仗留在家里,是不是咱們現在兒子都滿地跑了?”他忽的聲音喑啞的問。 即便心里頭知道答案,可還是固執的想聽她親口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