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在外頭玩耍了半日的赤朱心神還沒歸為,愣了下才道:“回大夫人,是明日辰時?!?/br> 姜琴娘皺起眉頭:“準備一些遮雨的蓑衣,拆開縫成大片那種,明日應當會下雨?!?/br> “???”赤朱跟著看了眼天際,“好,婢子一會就去做?!?/br> 姜琴娘提起裙擺,欲往屋里去。 “大夫人,不好了,”澄琉匆匆小跑過來,臉上焦急,“重華小公子上吐下瀉,忽然發燒了?!?/br> 姜琴娘神色一凜:“重華怎會突然如此?” 澄琉搖頭:“不曉得,今日晚膳之時,小公子就用的不多?!?/br> “叫大夫?!苯倌锓愿赖?,腳步匆匆往勤勉樓去。 勤勉樓蘇重華的房間,一陣陣的咳嗽聲傳出來,讓過來的姜琴娘心都揪了起來。 “重華,重華怎的了?”她沖進來,沒注意到坐在床沿的楚辭,微涼的手當先撫上了小孩兒額頭。 平素精神百倍的小孩兒此時懨懨地躺在床褥里頭,小臉潮紅,嘴唇干裂。 他見姜琴娘,眼巴巴地喊了聲:“娘親,我難受……” “乖,娘親在,一會大夫來看了就不難受了?!豹q如在姜琴娘心上剜了一塊rou,小孩兒不舒坦, 姜琴娘也同樣不好受。 “重華是用了晚膳后,忽然就吐了?!背o將手邊的冰涼的帕子遞給姜琴娘道。 姜琴娘疊整齊擱小孩兒額頭降溫:“晚膳用的甚?” 楚辭道:“空心rou圓,芙蓉豆腐、栗子炒雞絲、醋摟魚還有杏酪白果糕,都是常用的,我也用了?!?/br> 姜琴娘心都揪緊了,握著小孩兒的手:“重華聽話,一會乖乖喝藥,喝完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br> 這話間大夫來了,姜琴娘連忙讓開位置。 須臾,大夫道:“是誤食了巴豆,小孩兒體弱,故而反應大一些,我開副方子,喝下明日退了燒就沒事了?!?/br> 姜琴娘大駭:“巴豆?大夫確定?” 老大夫點了點頭:“自然?!?/br> 一霎,姜琴娘表情冷厲,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道:“來人,給我把勤勉樓里的所有人,還有灶房的都叫到院子里來?!?/br> 楚辭同樣面色凜然,蘇重華拜在他門下,指不定日后就是他兒子,他自然同樣上心。 “重華,你除了晚膳,還吃了甚?”他彎腰向床褥里頭問。 沒精神的小孩兒想了想,慢吞吞的說:“阿福給我吃過酸梅冰碗,說是娘親那邊汀蘭閣送過來的,是晚膳前的事,我又渴又熱就用了?!?/br> 阿福便是小孩兒的貼身小廝,照料日常起居,今年剛好十二歲。 幾乎一眼明了,姜琴娘面容冷若冰霜:“把人給我帶過來!” 一刻鐘后,勤勉樓里升上暈黃燭火,懸掛在曲廊下的紅紙燈籠,在逐漸暗下來的天光里,映照出氤氳柔光。 兩排人分男女左右站立,齊齊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姜琴娘冷肅著臉,嫩白的小臉在光影下,恁的讓人心悸。 “阿福?!彼惠p不重地喊了聲。 十二歲的小少年身子一抖,臉色瞬間慘白。 姜琴娘眸光一厲:“阿福?” 小廝阿福噗通一聲跪下了:“大夫人饒命,大夫人饒命……” “哼,”姜琴娘冷笑一聲,“你若無錯,何來饒命一說?” 阿??闹^,猶豫半天道:“大夫人,是有人叫小的這樣做的,酸梅冰碗也是別人給我的,不關小的的事?!?/br> 姜琴娘哪里會不明白:“誰給你的?” 阿福渾身發抖:“是……是大夫人院里的澄琉jiejie,她說是大夫人您交代給小公子用的?!?/br> 乍聽這話,姜琴娘心神大動:“你還敢狡辯?” 阿福涕淚橫流:“小的沒有狡辯,大夫人明查,確實是澄琉jiejie給的?!?/br> 姜琴娘胸口起伏,顯然氣得厲害。 楚辭背著手站她身邊,睨了阿福一眼:“喚澄琉來,一問便知?!?/br> 姜琴娘點了點頭:“赤朱,喚澄……” 這話還沒完,赤朱拽了拽她袖子,吃驚的道:“大……大夫人,你快看那個是不是汀蘭閣的方向?” 姜琴娘尋跡看去,暮色蒼穹下,只見汀蘭閣的方向濃煙四起,濃烈的像是煙墨染就,盤旋著隨風直上。 “繡品!”姜琴娘驚呼一聲,提起裙擺拔腿就往汀蘭閣的方向去。 楚辭也是一臉肅然,他皺起眉頭,看了阿福一眼吩咐道:“把人丟去柴房,務必守好了?!?/br> 勤勉樓的下仆曉得楚辭在府中的地位,故而無一不從。 從勤勉樓到汀蘭閣,雖說不遠,可小跑過來,也要花半刻鐘的功夫。 待近了,能清楚看明白整個汀蘭閣,從姜琴娘廂房里頭傳出來滾滾濃煙,并隱隱有呼救的聲音。 姜琴娘幾乎將牙齦咬碎,事已至此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蘇重華在這個時候生病,定然是為了調虎離山,目標亦在她房里明天要去參選的繡品。 她想也不想,正欲往里沖,楚辭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你在外頭等著,我進去拿繡品?!?/br> 姜琴娘繃著小臉,到底還是沒忍住,多叮囑了句:“注意安全?!?/br> 楚辭二話不說,抬腳就進了廂房,房間里頭沒明火,可有熏得讓人沒法睜眼的濃煙,還有那股子嗆人的焦臭味。 “救命,救命啊……”屏風外間的繡架邊,一團黑影在地上緩緩蠕動,并發出呼喊聲。 楚辭沒見著火星,微微放下心來,他揮袖掩唇,腳不轉彎,徑直往繡架去。 那團黑影抬起頭來,認出來人,當即驚喜的喊道:“先生,扶風先生救救婢子……” 楚辭冷笑一聲,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姜琴娘身邊的婢女澄琉! 此時,她被機關球五花大綁著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來,濃烈的煙塵席卷口鼻,讓她幾欲暈厥過去。 楚辭靠近,他居高臨下看了澄琉一眼,毫不猶豫地彎腰提拎起了那幅繡品。 “先生,救救我?!背瘟饎×业目人云饋?,軟語哀求,臉上浸滿濕潤。 楚辭面無表情:“是該救你?!?/br> 他口吻淺淡的說著,澄琉心里的 狂喜還沒逸出來,就見他捏起其中一塊機關球,輕輕松松拖拽也像拉一條死狗般,將人拖了出來。 跨過門檻之時,他更是不管她,直接蠻橫的將人撞上去。 “咚”頭骨和門檻相撞,發出巨大的聲響。 澄琉眼冒金星,整個人差點沒被撞暈過去。 步出房間,姜琴娘三兩步沖上來:“怎么樣?繡品怎么樣?” 楚辭將繡品遞給她,除卻擱上頭的機關球去了澄琉身上,繡品外包裹的冰蠶絲卻是絲毫無損,里頭的繡品自然也沒任何損壞。 姜琴娘大大松了口氣,她讓赤朱抱好繡品,轉頭目光凌厲地射向澄琉。 “大夫人,房間里剛才燭火倒了,婢子擔心走水燒起來,便想先行護著繡品,誰曉得這不知道什么玩意兒將婢子綁住了?!?/br> 澄琉一張臉沾染了煙塵,黑黑白白,很是狼狽。 姜琴娘逼視著澄琉:“你給阿福的酸梅冰碗是怎么一回事?” 聞言,澄琉心頭一慌,眼神閃爍:“大夫人,什么酸梅冰碗,婢子不知道,定然是有人誣陷?!?/br> 姜琴娘不想聽這些,澄琉跟了她八年,她自問待身邊的人不薄,可到底還是出了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誰指使你干的?”姜琴娘開門見山,直接逼問,她也不想兜來兜去,起先澄琉就想碰繡品,不過是讓她給攔住了。 澄琉不斷搖頭:“大夫人,婢子不曉得您說的什么,婢子什么都不知道?!?/br> “哼,還嘴硬,”姜琴娘居高臨下地睥睨過去,白皙側臉冷酷無情極了,“你不說,我也省的,想壞了我繡品的,無非就是云家人而已,我只是想不到云家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轉頭就賣主求榮!” 澄琉哭了起來,怎么都不承認。 姜琴娘懶得多費唇舌,明日甄選會還需要她cao心,她揮手道:“來人,給我帶去縣衙,以偷盜主家的罪名告上去?!?/br> 澄琉臉色煞白:“不要啊大夫人,婢子說,婢子什么都說……” “晚了!”姜琴娘吐出這兩字,“賣主求榮的奴婢,在大殷可是要被流放三千里,你這樣的臉蛋,約莫還走不到三千里?!?/br> 澄琉徹底怕了:“大夫人饒命,我愿意招供出云泱,是他給我銀子讓我干的,還拿婢子家中幼弟來威脅,婢子實在沒法子了?!?/br> 姜琴娘怒極反笑:“你沒法子?你就在重華吃食里下巴豆?你還有沒有良心?” 和惡意損壞繡品比起來,姜琴娘最是不能容易蘇重華有半點的好歹。 雖不是她親生,可她當成眼珠子的小孩兒,就是她這輩子的希望。 她不顧澄琉的哭喊,冷面冷心道:“帶下去,明日送去縣衙?!?/br> 她是鐵了心要殺雞儆猴,不然日后是個阿貓阿狗的都敢在她和重華身上動手腳。 澄琉被護院拖了下去,整個汀蘭閣清凈下來,姜琴娘只覺腦子抽抽的疼,整個人疲憊得很。 赤朱差人進房間收拾起來,姜琴娘站在阼階陰影里,伸手揉著眉心。 楚辭看著她,眼見沒人注意,遂站到她身邊,伸手揉上了她太陽xue。 微涼的指腹,不輕不重的力道,帶來恰好到好處的舒適。 姜琴娘沉溺了一瞬,趕緊反應過來:“先生,不要這樣?!?/br> 楚辭見有人從房間出來,他捉住她手腕,順勢將人帶進了偏房里頭,并關上了房門。 姜琴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瞬間緊張起來:“先生,你這是要作甚?” 楚辭看她一眼,沒好氣的道:“外頭都是人,我能做甚?” 他說著,頎長如玉的身形站到她面前,將人悉數籠罩進自個的氣息里,才又伸手給她揉著額角。 “不用費心,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小伎倆,沒事的,安心明天的甄選會就是?!背o低聲安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