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他看著驀然警惕起來的都天祿一語中的道:“你知辭國人如何說他?你知安家祖父如何在世人面前說他?你……”他看著慢慢冷下臉的都天祿,加上最后一根稻草道:“你知柳興安與他可曾抵足相談?” 都天祿從前面一連串的問句慢慢浮現的隱忍之色,至最后一句,猛然破功,與牧奪多雙目相視,似要一探真假。 牧奪多滿臉篤定之色,讓他將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大都果然無時不在大兄的掌控下。柳興安入府不過半日,大兄已然知其來龍去脈矣?!?/br> 牧奪多聞言倒是揚起了一個輕笑:“你既已知曉,便不該有妄圖瞞過我之念?!?/br> 眼見兩人氣氛幾近敵對,絡清方開口道:“便是外人如何看待他們,與他們何關?感情是他二人之事,又無他人插手之余地?!?/br> 牧奪多氣勢一頓,也不拿目光去看絡清,低頭喝了幾口茶。 都天祿便似有人撐腰了一般,忙道:“嫂嫂說的對!縱然有千萬人指責,但我與嘉瑞心心相印,情投意合,兩情相悅。自是再也容不下別人了?!?/br> 他微微一頓,思及大兄所言最后一句,更是畫蛇添足道:“且嘉瑞視柳興安為一友人罷了,哪及得上我在他心中的地位?!被厝ゾ桶涯莻€家伙趕走!絕對不能留下!貪圖權勢之輩,也敢與他爭奪嘉瑞? 門都沒有! 絡清笑著幫他倒上茶:“便是如此,縱有太后,美艷無比,又伴隨著權勢……” 都天祿回想了一番,方糾正絡清道:“雖然不齒此人,但我還是要說與嫂嫂,美艷無比,不足以形容她?!彼砸凰妓?,道:“若是嫂嫂見到她,定會為她容顏所惑?!?/br> 絡清沉默了下去,倒是牧奪多斜眼看他:“若是如此,那……” 都天祿毫不猶豫的打斷他道:“縱她有言語所不能描述之美,那與我何干呢?”他似是疑惑又似不解:“我所愛之人縱然沒有那般容顏,但他在我心中,哪怕是一絲發梢都遠甚于她。何況嘉瑞之品性言談,豈能與那般俗人來比較?”他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滿是愛戀:“他之于我,便是整個世界?!?/br> 小殿內又一次沉默了。 牧奪多幾乎能感到絡清身上的冷意透體而出,直逼向他。 然當他欲看出天祿非真心之言時,卻只能從他那個笑容中,感到他確是真心實意的愛著安嘉瑞,一如他當初那般,天地之大,有何不可為? 權勢與愛情,他都要!遂至今日之地步。 牧奪多幾乎是想脫口而出,告訴他,最終唯有權勢永遠不會背叛你,而人心易變,幾年之后,便已然忘卻初心。 但最終,他一句話都沒說,不止是絡清在一旁微笑著看著天祿,亦是因為天祿與他不同,或許…… 他喝了口水,掩蓋了他的心潮澎湃,思緒萬千。 絡清卻面露肯定之色道:“既如此,你便當此心不變,更珍之,重之,方不負你所愛之人?!彼冻鲆粋€感懷的笑容道:“世人皆道最是無情帝王家。若天祿你能讓世人知曉帝王家亦有真情……“ 她眨了眨眼,似是極為歡喜:“那亦是極好的事?!?/br> 都天祿看著絡清的表情,面上尤有歡喜之意,卻讓他覺得她在無聲的悲傷,那股悲傷如有實體,無比沉重,使人跟著心里微疼。 都天祿側頭看牧奪多,他似無所覺,指尖輕點桌面,恍如陷在自己的情緒中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理應還有一更~ 么么噠小可愛們! 晚上見~ 50.請支持正版~ 室內安靜了片刻, 無人開口。便是連外面婉轉吟唱的鳥兒都漸漸隱沒了聲音。 最終絡清先笑著緩和道:“不過朝堂之事, 我亦不懂。你且與你大兄好好談談。若有回轉之地,能得兩全其美, 便是最好不過了?!?/br> 都天祿垂下眼, 便恍如在絡清身上看到了未來的嘉瑞, 若是他如大兄那般,嘉瑞也會變成這樣嗎?委曲求全, 將所受苦楚埋于心中,無處言表。 絡清毫無疑問是一個毫無瑕疵的汗后,處事周全,面面俱到, 亦從不在外人面前給大兄難堪。但她心中冷暖,又有誰人知曉? 都天祿慢慢握緊了手,手心感覺到一絲痛意, 方讓他清醒過來。 他絕不會讓嘉瑞步上嫂嫂的后路。 他放在心上的人便該快快樂樂的, 無憂無慮的度過這一生, 而不是被愛情折磨成這般模樣,可悲又心酸。 他愈發堅定了心中所想, 方出聲對大兄道:“大兄,此事我已下定決心,和親之事就此作罷!” 牧奪多才似剛被他的話驚醒般, 揚眉看他,卻未一口回絕,倒似有所遲疑般。 如此一做態, 又見他似意動,不開口的模樣,牧易軒便有些按捺不住,率先道:“若叔叔執意如此……”他手微揚,顯出風流倜儻之意來,輕聲道:“兒子愿為父親分憂?!?/br> 都天祿在一旁看他這作態,又觀大兄躊躇之色,便品出了些別樣滋味來,不由拿起茶杯,進入了旁觀狀態。 牧奪多看了牧易軒一眼,似有些被打動,又有些猶豫,緩緩而道:“可是……” 牧易軒面色一正,肅然道:“且辭國亦尚未指明欲與叔叔和親,此事亦有回轉之地也?!?/br> 都天祿微微一怔,也不避嫌,好奇道:“那辭國是如何說的?” 牧奪多嘴角露出一絲不明的笑意,牧易軒則微微拱手道:“其欲與大金最善戰之將軍和親……” 哦?那還不就是說我?都天祿看著牧易軒他們那瘦弱的身體,疑惑他們是怎么將自己跟最善戰之將軍掛上勾的?莫非是靠臉皮夠厚? 牧奪多在一旁似有些發愁道:“但這便是指明了要與天祿和親……”他話未說完,流露出遐想空間。 果然,牧易軒眼睛發亮,似有無窮為國報效之心,朗聲道:“兒子亦欲為國征戰,只求能一解父親之困境?!?/br> 好一個孝順的兒子啊,都天祿在一旁欣然拍手道:“妙極,此舉甚好,叔叔支持你?!毕M隳芑钪鴱膽饒錾匣貋?,我的好侄子。 半生戎馬的都天祿,幾乎能想象到牧易軒領兵出戰之后的狼狽模樣。他們只見都天祿百戰百勝,卻未見袁三軍之驍勇,大金無有能及者。 以牧易軒之能力,紙上談兵之輩,率領的又非袁三軍這種虎狼之師,恐怕上了戰場也非善事。 但往往世人都對自己過于自信,而不思其中差距。 都天祿喝了口茶想,袁三軍之實力連大兄都要忌憚些許,倒不知牧易軒何來的自信,恍然已是大勝歸來一般。 他在那邊不解,牧易軒聞他此言,倒是眉梢一展,喜上心頭,忙站起身來一躬到底,露出懇求之態來,直讓都天祿頓覺不妙,眉宇間便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等著他接下來的舉動。 牧易軒做出如此低姿態之后,待室內所有的目光全聚集到他身上了,方才誠懇道:“侄兒亦求叔叔助我一臂之力!” 都天祿皺眉凝視細聽,想知道他還能說出什么話來,但還真未料到有些人真的很敢想,使人望之而慚愧,自覺不如其臉皮厚矣! “叔叔可否撥一二精兵與我?方助我征戰沙場,揚我大金國威?!彼f的甚是光明磊落,似是完全沒有在虎口拔牙的自覺。 都天祿強行忍住了嗤笑聲,轉臉看向大汗,伸手點了點牧易軒的方向,誠懇問道:“此是大兄之意愿乎?” 牧奪多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目光順著他的手指瞥了一眼牧易軒,又渾不當回事道:“我亦非知情。熟料他竟是如此想的呢?!?/br> 都天祿方轉頭看牧易軒,好奇道:“我的好侄子,幾日不見,你倒是愈發不要臉了?” 牧易軒縱然被他如此當面羞辱,亦十分沉的住氣,也不起身,為自己辯解道:“袁三軍本就是牧地烈部落與吉爾黑部落共同組成,若是叔叔不愿將牧地烈部落的人派出,亦可讓我的叔叔們……“ 都天祿隨著他所說之話,眼睛微瞇,卻不看他,轉頭看仿佛置身事外的牧奪多,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大兄如何說?”他拖著長音道:“莫不是也欲讓我將袁三軍重組?”說道最后兩個字,他牙齒微露,森森冷意鋪面而來。 牧奪多身體微傾,露出一個笑容,卻不搭話。 牧易軒則接過話頭道:“叔叔這也太霸道了,父親本就是吉爾黑部落的首領,莫非袁三軍中吉爾黑部落的戰士便不用聽從父親的號令了嗎?” 他越發激昂,正義凜然道:“這本就是逾矩之舉,早早回歸本貌,對叔叔也是好事一樁?!彼f到這里,見無人打斷,已然沉浸在自己所說之景象中,還頗為推心置腹的道:“不然日后若是新王登上汗位,不若父親那般寵愛你,君何以處之?” 都天祿沉默了一會,轉頭看牧奪多,他正聽的津津有味,看見都天祿的目光,方才輕咳了一聲,訓斥道:“易軒你所說之言過矣?!?/br> 雖是被訓斥,但牧易軒卻愈發興奮,臉上浮起一團殷紅,目光中似有一團火焰在燃燒,抬頭直視都天祿道:“叔叔當思后路也!” 他亢奮道:“袁三軍威名赫赫,但唯以叔叔一人為尊,豈不是荒謬?” 室內一片寂靜,只余他擲地有聲的話語慢慢回蕩,無端顯出幾分圖窮匕見之感。 都天祿倒是不憤怒,只是覺得蠢貨總能蠢出他們的想象,他這是妄圖靠幾句話來讓都天祿交出袁三軍?總不可能這么天真吧? 還是說他另有依仗?這樣想著,都天祿就側頭看牧奪多,他正慢悠悠的喝著茶,臉色亦無怒色,甚至還有幾分悠閑。 他又見目光投向牧易軒身后的牧文澤,他坐在椅子上,似是滿懷擔憂的看著牧易軒,透出一股兄弟情深。 被惡心到了的都天祿將目光收回,低頭喝茶不語。 眼看著無人應聲,牧易軒視線巡視一圈,最終小心翼翼的落到了大汗身上,面露仰慕之色:“父親以為如何?” 牧奪多從茶杯中抬起頭,沉吟了兩秒,道:“此事……”他目光悠悠的落到了都天祿身上,道:“還是看天祿以為如何吧?” 牧易軒一愣,失聲道:“可是……”意識到自己失態,他迅速收了聲,但面上不由浮起一絲不滿。 都天祿看得有些發笑,索性直言道:“若是想動我手里的袁三軍,光你一人可不行,便是加上大兄……”他不急不躁道:“也得看大兄有沒有這個魄力?!泵爸姺锤?,牧地烈部落反叛出大金的風險,來削弱他的勢力。 都天祿縱是再不懂那些爾虞我詐,但唯獨懂大兄為帝之道,沒有十分把握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去做的,不到雷霆一擊之時,他是不會表露出絲毫欲動手之念的。 如此,方能使吉爾黑部落在這刀尖起舞的情況下,獨占鰲頭。 聞聽此言,牧易軒不由孺慕的看向牧奪多,似盼著他一聲令下,為大金除去心腹之患。 牧奪多在他的眼神下,紋絲未動,倒是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口氣,道:“這事乃父親生前所定奪,我豈會違背?再者而言,便是袁三軍只認天祿一人又如何?天祿功勛累累,難道還會有不利于大金之念?” 他喝完手里的茶,方淡淡的看了牧易軒一眼道:“你便先退下吧,在家中好好反思此等污蔑長輩之言是否合適?!?/br> 牧易軒臉色瞬間煞白,但比牧都然強些,至少沒試圖解釋一番,僵硬的行了一禮,便匆匆離去。 待他走出小殿,牧奪多的目光就落在了唯一坐在殿內的牧文澤身上,和藹可親的一笑道:“文澤觀之如何?” 牧文澤眨了眨眼,顯出幾分天真來:“不若父親先問與辭國,看辭國如何說?是否能接受父親的兒子……”他似是意味深長,又似無心之言:“還是在辭國那里,非叔叔不可?” 牧奪多微微頷首道:“此言有理,此事便暫且放下,且看辭國如何說之?!彼麑⒛抗庖葡蚨继斓?,又耐心道:“便是非你不可……”他語調轉柔:“你若不愿,難道我還能勉強于你?且安心吧?!?/br> 都天祿看了眼唯一剩下的牧文澤,又看了眼好似突然改變了心意的牧奪多,懶的去想其中的暗潮和交鋒,便是有再多的陰謀詭計,在草原上,仍是強者為尊,實力至上。 他從來沒有在敵人面前退縮過,自然也不會膽怯于這似有似無的陰謀味。 至于大兄,他亦習慣了大兄隨時隨地都拿他來做筏子之舉,正如柱子間他們所說一般,大汗習慣將他置于火堆上,然后引誘出旁人的不軌之心,袁三軍可不止這三個小家伙動心,躍躍欲試者不勝其數,而他這特殊地位亦使無數人時時關注。 被拿來挖坑挖久了,他就習以為常了。 待續過家常,又被絡清叫到殿內,欣賞了一番她的早春遲,總算是離開宮殿的都天祿心有戚戚然,下次要是知道皇子們在,他絕對不會去湊熱鬧! 惡心了自己不說,還生生在大汗和嫂嫂中間嚇出一身冷汗,生怕他們就這么吵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 ̄︶ ̄) 51.晉江首發~ 都天祿走出宮殿的時候, 天色尚早, 雨倒是已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