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安嘉瑞在心里輕嘆了口氣,還沒說話,都天祿突然湊近了他,在他耳邊輕聲細語道:“嘉瑞,我覺得你也喜歡我?!?/br> 安嘉瑞微微一動,與他目光相接,都天祿伸手擋住他的眼神,有些低落又有些興奮,兩種語氣摻雜在一起,使得他的語氣有些奇怪:“別用這個眼神看我,好像我對你無足輕重一般?!?/br> 他遮住了安嘉瑞的目光,才接著道:“我知道你昨晚喝醉了,我也知道我所做的那些事,對你來說都是不可原諒的。但是?!彼坪踅M織了下語言,才肯定道:“你喝醉了之后,對我那樣溫柔,那樣信任,昨晚你是那么開心,對我毫無戒心,我想你一定是有一點點喜歡我?!?/br> 他迫切的道:“那可不可以不要管那些俗事,就聽從你內心的聲音,和我一起來面對這個世界?” 安嘉瑞眨了眨眼,睫毛慢慢掃過他的手,似乎掃在了他心上,他挪開手,期待的看著安嘉瑞。 安嘉瑞所有拒絕的話,冷漠的話,傷害他的話在看到他那個眼神之后,都慢慢堵塞在喉嚨口,雖然他知道接下來應該怎么做才能慢慢打磨他的傲骨,折斷他的翅膀,迫使他低下帶著王冠的頭顱。 但是當他看到都天祿那個飽含祈求和真心,盛滿悲傷和迷茫的眼神,那樣真摯,能讓每一個與他對視的人都感同身受。理智告訴他拒絕他,傷害他,讓他永遠追逐他給予的片刻溫柔,但是感情讓他對都天祿露出一個微笑,安撫他,給予他一絲支持,讓他能保留住那顆誠摯的心。 最終他哪個都沒有選,他早就已經度過了感情用事的年紀,也不再會沖動上頭了。 安嘉瑞沉默片刻,挪開臉,聲音稍稍柔和些許:“對不起,我做不到?!倍继斓摰纳袂槁档讼氯?,安嘉瑞又遲疑道:“或許,我確實有一點點喜歡你……”都天祿微微一愣,神情rou眼可見的明媚了起來,安嘉瑞接著道:“但放過自己吧,都天祿?!彼暥继斓?,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給予良心建議:“我不是一個好的選擇?!?/br> 都天祿似乎有些歡喜,他自顧自的露出小酒窩道:“你也喜歡我~” ……行吧,這家伙就聽見了他想聽見的話,壓根沒拿他發自肺腑的建議當回事,這可是他自己選的,安嘉瑞揮開他的手,從床上坐了起來,發現他衣服穿的整整齊齊的,睡了一晚有些褶皺,他微微皺眉,都天祿已經在一旁揚聲道:“進來?!?/br> 門被推開了,落塔帶著一群仆從瞬間擠滿了房間,他的目光從他們身上一掃而過,指揮著仆從上前幫安嘉瑞換衣服,捧著臉盆的仆從也恭謹的走到了安嘉瑞身前,而落塔自己捧著衣服走到都天祿身前,微微躬身,目光絲毫不敢落到都天祿身上。 待他們洗漱穿搭完成,都天祿穿著一身勁裝,打了個哈欠,欣賞的看著安嘉瑞披上白色的披風,天氣已經有些轉暖,這件披風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厚重,反而十分輕巧,風一吹,就輕輕飄蕩了起來,穿在安嘉瑞身上,愈發顯出幾分高不可攀的仙氣來。 落塔彎腰幫安嘉瑞系上披風的帶子,恭謹的道:“殿下,大汗明天晚上有個慶功宴,讓您出席?!?/br> 都天祿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又想起了什么道:“之前讓繡娘縫制的正裝趕制出來了嗎?” 落塔喜好帶子,往后退了一步,又指揮仆從把早飯擺上桌面,聞言,微微一愣,遲疑道:“先生的正裝?”他又接口道:“已經做好了,還沒來得及給先生看過?!?/br> 都天祿拿起筷子,看了眼菜色,才招呼安嘉瑞道:“嘉瑞,今天特地讓廚娘做了些辭國的特色菜,你嘗嘗?” 安嘉瑞看了眼,不僅是辭國的特色菜,還都是原身喜歡吃的那些,他有些趣味的坐下來,拿起筷子嘗了幾口,都天祿就在一旁期盼的看著他,忍不住道:“之前你胃口一直不好,我想你吃這些或許胃口會好些?!?/br> 安嘉瑞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有心了?!?/br> 都天祿渾不把他這語氣當回事,體貼的用公筷往他碗里夾了些菜,堆的慢慢的,才開口道:“你就是生我的氣,也不要跟自己身體過不去啊?!彼麄阮^尤帶幾分笑意道:“你有無數種方法,怎么挑了最壞的一種?” 落塔在一旁毫無存在感,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點,我什么都沒聽見,什么脫衣服,什么豬叫,就算他們現在的氣氛非常詭異,他也一板一眼的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安嘉瑞聞言,倒有些對他刮目相看,這句話即體貼又帶些霸氣,還充分表達了他對安嘉瑞的愛護之情,值得記錄到安嘉瑞的情話大全里。他感嘆完才輕輕咳嗽了一聲道:“之前吃藥吃的沒什么胃口,跟你沒關系?!?/br> 都天祿卻被他提醒了,沉下臉,問落塔:“大巫那邊怎么說?” 落塔恭謹的道:“大巫那邊給了副方子,最近喝的湯藥都是按大巫給的方子煮的?!?/br> 都天祿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嘉瑞你最近咳嗽的確實少了些?!彼Z氣一沉對落塔道:“煮藥的時候你親自盯著點,別出什么差錯?!?/br> 落塔恭謹稱是,等他們吃的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的提醒都天祿道:“柱大將在前廳等候?!?/br> 都天祿擦完嘴,本想一口回絕,大汗之前的話在他耳邊響起,他點了點頭,拿過墻上的鞭子,出門前語調柔和的對安嘉瑞道:“我下午再來陪你?!?/br> 安嘉瑞目送他離開,示意落塔把菜都撤了。 去了書房,翻開最近一直在讀的雜談,卻漫無邊際的想到,都天祿其實也有貼身仆從,但是落塔在的時候,只有他開口回都天祿,都天祿吩咐事情也都是吩咐與他,安嘉瑞翻過書頁,想,看來落塔在都天祿面前的身份地位與其他仆從不同,當然也有可能是落塔的能力力壓眾人,這一點他確實深有體會,落塔給他的感覺就是舒服,他還未開口,落塔就早已準備好了,在你需要的時候,一抬眼就能看見他,你不需要的時候,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安嘉瑞抬眼看了一眼,落塔輕輕將茶杯放在他手邊,又悄無聲息的退到了角落。 14.第14章 前廳。 柱子間坐在黃木椅上,手上端著杯茶,微掀茶蓋,輕輕蕩漾著茶水,似乎正在專心致志的研究它。 等到有力的腳步聲穿過走廊傳入耳邊,柱子間才不慌不忙的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的站好。下一秒,都天祿拎著鞭子走進了前廳,身后跟了幾個侍衛。他抬眼看了眼柱子間,隨意的往主位上一坐,鞭子輕輕搭在了桌邊。 柱子間先是行了一禮,才抬起頭打趣道:“殿下看起來心情不錯?” 都天祿神情莫測,但微有些得意的從鼻子里哼出一個氣音。 柱子間微微一笑,才接著道:“那恭喜殿下得償所愿,想必是與安先生有了進展?” 都天祿摸了摸鞭子,沒好氣的道:“你什么時候也學會轉彎抹角了?” 柱子間直為自己叫屈:“我還不是怕殿下還對我余怒未消嗎?” 都天祿狐疑的看了他兩眼:“就你小子心眼多?!彼麚]了揮手道:“我要是還沒消氣,你以為我會來見你?” 柱子間點頭贊同:“殿下說的是?!彼戳搜鄱继斓撁忌议g遮掩不住的喜意,站起來又行了個大禮,彎著腰不動了。 都天祿挑了挑眉,隨手端起旁邊的茶喝了一口:“說吧,又是什么事?” “大汗明日舉辦慶功宴……”柱子間停頓了下接著道:“這次出征,殿下當得首功,間在這里恭喜殿下?!?/br> 都天祿重重的放下茶杯,開始有些不耐煩了,有這個墨跡功夫他還不如回去陪著嘉瑞呢。 柱子間接著道:“然,我亦聞,大汗欲再啟南征,殿下無召而返,廷賬之中亦有他言,皇子們皆有請戰之意,殿下,時不我待,吾輩當請命出征,攻城略地,為大汗壽誕獻禮?!?/br> 都天祿皺起眉道:“大兄未與我說起此事?何況……” 柱子間彎著腰一動不動,急切道:“大汗或不欲殿下出征……”他停頓了下,又極快的補充道:“畢竟殿下剛結契,大汗許是希望殿下多陪陪安先生?!?/br> 都天祿抬手示意他起身,神色淡淡的道:“知道了,此事我會考慮的?!?/br> 柱子間站直身,沉默了一會,才轉移話題道:“說起來,殿下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他停頓了下,才笑著解釋道:“哈慈還一直在牧地烈部落呢,它最近食量都少了許多,殿下什么時候去看看他?還是我帶哈慈來殿下這里?” 都天祿剛一思索,還沒說話。 柱子間又提議道:“既然殿下新婚燕爾,不如帶安先生一起來牧地烈部落看看?我聽聞安先生很喜歡哈慈,那他一定也很喜歡牧地烈部落的狼營?!?/br> 都天祿有心拒絕,但念頭一轉,微微點頭,同意了這個提議。 ### 等安嘉瑞出門看見馬車的時候,他的內心是拒絕的,他之前已經被馬車坑過一次了,并不想再體驗第二次震到渾身酸疼的感受。于是他站在馬車旁邊,目光投向了一旁穿著黑色勁裝的都天祿。 都天祿正準備扶他上馬車呢,突然接收到眼神,他停頓了兩秒:“嗯?怎么了?” 安嘉瑞嫌棄的看了眼馬車,下巴微抬:“我要騎馬?!?/br> 都天祿看了眼馬車旁邊的高頭大馬,寵溺的笑道:“別鬧?!迸c安嘉瑞冷漠的眼神對視,他才恍然意識到,他是說真的。他又看了眼高頭大馬,轉頭看安嘉瑞弱不禁風的模樣,試探道:“我們共乘一騎?” 安嘉瑞看著他眼里藏不住的期待,微微一笑,走到馬邊上,握住韁繩,利落的一翻身,穩穩當當的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都天祿微微一愣,即為他利落的上馬姿勢,又為他那挑釁的小眼神,他有些失笑,拿過馬鞭遞給他,還有心調笑道:“幸好你挑的是這匹較溫順的母馬,要是挑了寒星,它非把你掀下去不可?!?/br> 他一聲呼嘯,一匹渾身棕紅的大馬踢踏著從院子里轉了出來,親昵的靠近都天祿,拿舌頭舔了舔他。他簽起它的韁繩,對安嘉瑞介紹道:“寒星,我的伙伴?!彼p輕摸了摸寒星的頭,跟它介紹道:“安嘉瑞,你的另一個主人?!?/br> 寒星似有所覺,湊過去在安嘉瑞身上嗅了嗅,打了個響鼻。都天祿安撫的摸了摸他,也翻身上了馬,跟安嘉瑞并排走在一起,才問道:“嘉瑞,你的馬術怎么樣?”話音剛落,他連忙打補丁道:“我是說這馬你不熟悉,可能跑不快,咱們就慢慢走?!?/br> 安嘉瑞輕輕抖了抖韁繩,這匹溫順的母馬立刻小步踢踏了起來,待他有些熟悉之后,他才慢慢加快了速度。 落在身后小步走的寒星不耐煩的打了個響鼻,但是都天祿顯然沒有要讓他跑起來的意思,反而轉頭跟在他身后騎著白馬的柱子間:“那匹母馬你安排的?” 柱子間恭謹的俯首道:“之前邊副將回來曾說安先生似乎不太喜歡馬車……”當然所有人都清楚,邊勇捷的原話肯定不是這樣的,這是一個委婉的表達。 都天祿微微一愣,拿著鞭子的手點了點他:“你上了心的事情向來是安排的穩穩當當的?!?/br> 等舒舒服服的跑了一陣,都天祿才騎著馬趕了上來,帶著他朝牧地烈部落營地走去。 大都很大,圍繞著大汗的宮殿和分賞的府邸居住了不少貴族,但走出貴族區,很快就能看到一片平民居住的小矮房,在走過矮房之后,就是打滿了補丁的帳篷,里面居住著一些衣不蔽體的農奴。而走過帳篷,剩下的就是一片天蒼蒼地茫茫,騎馬走出老遠,才能看到有人居住的痕跡。 再騎上一段時間的馬,才遠遠看見層層疊疊的帳篷,與之前看到的帳篷不同。 這里的帳篷更大更豪華,如同一間豪華的房子,待再走進一些,就能看到警惕的崗哨,安嘉瑞降低了速度,有些神奇的打量著這個部落,與在大都中心區域看到的人不同,幾乎個個都一身彪悍氣息,武器不離身,與他們相比,大都貴族的生活方式似乎更像辭國,而他們則更像安嘉瑞記憶中的草原部落,彪悍雄壯,直來直往,馴養牛羊,隨時都能遷徙。 他們停在崗哨外,很快迎面走來一群上了年紀的大叔,都天祿下了馬,迎了上去,他們三三兩兩的交談,也沒有行禮,反而紛紛熟稔的拍著都天祿的肩。 安嘉瑞慢慢爬下馬背,走上了前,然后被猝不及防,猛的一拍,滿臉絡腮胡的大漢毫不見外的連連拍著他的肩膀道:“這就是你的契弟?”都天祿點了點頭,大漢從懷里摸出了一根項鏈,一把塞進安嘉瑞手中:“這是我上次獵到的虎牙,送給你小子了,希望它能給你帶來好運?!?/br> 安嘉瑞肩膀麻麻的,低頭看了一眼,項鏈中心是一對長牙,被打磨的很干凈,似乎還能聞到一股血氣。他還沒開口,另一個大漢拿著一塊獸皮往他懷里一塞,他整個人頓時一沉。辛虧落塔連忙接過獸皮,才避免他被壓倒在地的慘劇,那個大漢在人群中高出一頭,和藹的看著安嘉瑞,連連猛拍他的肩膀:“這是我上次打獵捕到的白熊皮,大汗想要我都沒給,給你了,以后要好好跟天祿過日子?!?/br> 安嘉瑞另一只肩膀也麻了,他看了眼圍著他們虎視眈眈的眾人,默默的把自己挪到了都天祿身后。這要是挨個拍過來,他脖子以下得癱瘓了。 都天祿悄悄伸手與他相握,熟悉的喊道:“阿叔,叔公,你們手勁大,拍疼他了,東西就不要送了,我那都有。就是帶他來給你們看看?!?/br> 在一片祥和之中,后頭慢悠悠走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爺子,拄著拐杖?;位斡朴谱叩饺巳褐?,人群瞬間給他讓開了一條路,讓他順利的走到都天祿面前,他上下打量了下都天祿和安嘉瑞,才慢吞吞的道:“你的眼光啊……” 他沒繼續下去,因為都天祿看見他一驚,連忙攙扶上他:“阿公,怎么幾日不見,就柱上拐杖了?” 阿公拿起拐杖,道:“還不是你把我氣的?阿間過來!” 柱子間默默走到他身邊,阿公用拐杖指了指柱子間,問都天祿:“你結契有沒有來問過我?”都天祿目光四處一瞟,叔叔們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阿公狠狠的拿拐杖敲了下地:“要不是阿間跟我說,我還都不知道。怎么?你覺的我已經老死了?” 都天祿往后移了兩步,連連否認:“沒有沒有,怎么會呢,我這不是……”他急中生智,一指柱子間:“讓阿間幫我轉告你了嘛?!?/br> 阿公盯著他看了半晌,哼唧了一下,拿起拐杖就要打他,都天祿往后一轉,跑了起來,剛還顫顫巍巍的阿公跑的比他還快,險些就要追上他了。最后兩人繞著柱子形成對峙之勢,都天祿委屈的喊道:“反正你也不同意!”阿公拿著拐杖又敲又打試圖打到他,奈何柱子擋在那,他喘著氣道:“你還知道我不同意?我今天我不打死你個不孝子,我就……” 安嘉瑞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覺得自己還是見過的世面太少,民間果然藏龍臥虎啊,這都天祿怎么到哪都是在挨打? 眼看兩人都體力不支了,旁邊的大漢找準時機,就紛紛圍住了他們,把他倆拉了開來,勸起了架。 一個對阿公說:“阿公,你消消氣,天祿這不是來認錯了嗎?” 一個對都天祿說:“天祿,阿公年紀大了,老糊涂了,你別跟他犟著?!?/br> “誰來認錯了?”“誰老糊涂了?”這二人異口同聲道。 得,他們還落得個里外不是人。 但是好歹他兩冷靜了下來,終于被眾人攙扶著扶進了裝飾最豪華的帳篷里,坐下來開始好好對話。 15.那一夜的小劇場 安嘉瑞盤腿坐在床上,興致勃勃的催促都天祿快些上床來。 都天祿敞開著里衫,肌rou在燭光下顯出溫潤的光芒,他有些緊張的露出小酒窩,俯身湊到安嘉瑞面前,雙臂搭在他的肩上,指尖微微用力,有些泛白。 安嘉瑞眼神迷離的看著都天祿離他的臉越來越近,終于反應了過來,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慢吞吞的質疑道:“你干嘛?” 都天祿看著身下即使醉了酒也仍衣衫端正,如高嶺之花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安嘉瑞,有些遲疑道:“我……上床?” 安嘉瑞推開他,憤憤不平道:“那你趕緊坐好啊,我們要開始了!” 嗯?都天祿看了眼坐的端端正正的安嘉瑞,懷疑他可能未經人事,不然他實在想不到面對面坐好這是個什么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