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他不耐煩道:“多大點事,哭哭啼啼的,像話嗎?“他軟下語調繼續道:”你就總是只想達到自己的目的,別的什么都不管不顧的,總不能一結契人就氣死了吧?到時候傳出去好聽嗎?說你強取豪奪你就高興了?” 都天祿紅著眼眶看他。 “你有完沒完?牧地烈部落搞定了沒?天天兒女情長的……” 都天祿才得意洋洋的道:“那說好了啊,你同意了的,我明天帶嘉瑞過來,你不許嚇唬他!” 等都天祿心滿意足的離開大殿,牧奪多才感慨道:“他怎么跟長不大似的?” 絡清掰開一瓣橘子塞到他嘴里:“總算是有個喜歡的人了,也算開竅了,大汗,那侍妾的事?” 牧奪多咽下嘴里的橘子思考了片刻,才道:“先給他準備起來吧?!?/br> 絡清高興的應了一聲:“那我可相看起來了,保準挑個好生養的?!?/br> 6.第6章 安嘉瑞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昨天醒來之后就沒有了睡意,看了半宿的雜談,天亮了之后又突然有了困意,喝完藥就回床上補覺了。 直到被外面突然響起的嘈雜聲吵醒,才打著哈欠撐起身,含糊問道:“落塔,外面怎么那么吵?” 落塔出去看了眼,回來道:“好像是殿下回來了?!?/br> “嗯?現在什么時候了?”安嘉瑞披著單衣走下床,在鏡前打了個哈欠。 落塔微微抬頭:”快午時了,您要梳洗嗎?我叫人進來?” 安嘉瑞看著鏡子里一臉病色,似乎十分虛弱的人影,忍不住端詳了一下,好像之前我給人的感覺沒有這么弱?難道病了一場連我那飽讀詩書的氣質都維持不住了?他忍不住端正了神態,滿意的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神色冷淡,氣質凜然。 “先生?”落塔有些遲疑的又呼喊了一邊。 他才從自己的美貌中脫離出來,讓人進來洗漱。 披上有些厚重的披風,他疑惑道:“現在的天氣穿這個?“ 落塔恭謹的微微彎腰幫他系上帶子,解釋道:“巫說您身體不太好,容易著涼,需要穿著厚重些?!?/br> 安嘉瑞對衣服料子沒什么了解,但是這件披風顏色黑而正,細微處用金絲紋了一只昂首的金雕,盡顯霸氣,怎么看也不像凡品。 落塔發現他的目光在披風上停留了幾分鐘,適時解釋道:“這是之前袁吉多爾大汗賜給殿下的,跟先生體型比較相近,殿下讓我先給您拿來?!?/br> 就是這種感覺,細微處的討好和心意,安嘉瑞默默在心底在他的評分上給都天祿加了幾分。人間最難得,莫過于上位者的體貼,下位者的忠誠。 安嘉瑞遺憾的嘆了口氣,都怪原身把自己這一番名士姿態做的十足,他不好逆人設,不然現在就能談一場甜甜的戀愛了,當然談完了怎么分手又是另一說了;他從來不信什么永恒的愛,愛過感情淡了就該分手了,對著一張臉迸發的激情,幾個約會結束也差不多就消逝了。 就如同都天祿,對他而言,哪怕只是喜歡這張臉,也能用權勢堆出一個深情的表象,等他不喜歡這張臉了,隨時都能找到下一個深情的對象,這與渣無關,權勢帶來的天生屬性,一句話就能讓人去死的金字塔頂端自然想不到有些東西即使喜歡也可以不用得到。 外面吵鬧的聲音愈發清晰,安嘉瑞收回了悵然的心神,恍惚間聽見了巫的聲音,他忍不住推開門朝那邊走了過去。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來往的侍衛,但都神奇的在他即將路過時,如同背景般毫不起眼,他一路順暢的走進了附近的院子,院子里站了許多人,都是一些熟悉的面孔,他環顧了一圈,沒有看見巫。又見房間門緊緊的關著,看來巫在里面? 桂清正在侃侃而談:“……何以至此?”突然聽見腳步聲,他說完最后一個字,轉頭看去,與安嘉瑞目光相對。 喻子平倒沒在乎來者何人,他迫不及待的朗聲道:“將軍三思!大汗如此憤怒,何以還執著于此?不思君恩乎?” 柱子間安靜的候在門前,聞聲只是偏頭冷漠的看了一眼安嘉瑞。 邊勇捷懶洋洋的立在桂清旁邊,嘴上叼了根草,小聲的跟桂清道:“這才幾鞭啊,小時候殿下被打的比這慘多了,我說咱們還是回去吧?別等會殿下氣不過打我幾鞭出氣……你看誰呢?”說了半天發現桂清盯著背后毫無反應,他忍不住轉頭看去,正與安嘉瑞對視了一眼,他忍不住吐出草根,大聲嚷嚷道:“誒,你不是上次那個小白臉嗎?怎么穿了殿下的衣服?還別說,你這么一穿還真好看!特別像個讀書人……你打我干嘛?” 冷不丁被桂清踹了一腳的邊勇捷虛心改過道:“好吧,小清子你最好看,他連你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哎呦喂,誰扔的茶杯?”被身后扔來的茶杯砸中了腦袋,邊勇捷憤怒的轉身看去,待看清砸他的人后,立刻綻開一個歡快的笑容:“殿下,你咋出來了?上好藥了嗎?我說你也是,大汗打你怎么不躲???……嗚嗚嗚?!彼忠淮伪恢娱g捂住了嘴。 安嘉瑞都被他這一通cao作驚呆了,哪里有雷就往哪里踩,這是一種怎樣的排雷兵精神? 都天祿立在門前,只穿了條底褲,上身□□,腹肌分明,肩上綁了條繃帶還在往外滲血,加上棱角分明的臉龐和冷漠的金瞳,無端透露出幾分色/氣和誘惑。 他幾乎是怒極反笑,點了點邊勇捷,還沒說話,邊勇捷又“嗚嗚嗚”的試圖說些什么。 “讓他說!” 邊勇捷一得到自由,立刻擁有強烈的求生欲飛快道:“殿下你還在滲血呢,趕緊包扎下吧,我看這個讀書人就挺好,讀書人心細,包扎的仔細!” 巫一臉迷茫的站在一旁看著自己的手陷入了沉思,難道我的技術已經不行了? 都天祿神色一正,偷偷摸摸用余光去瞄安嘉瑞,嘴上還裝模作樣訓斥道:“就你有嘴!” 邊勇捷瘋狂給安嘉瑞遞眼神,發現他一動不動,兩三步跑到他邊上,自以為小聲道:“殿下看上你了,趕緊去啊。跟著咱們殿下,那可是幾世修來的福分,那個安嘉瑞就是有眼無……嗚嗚嗚?!北恢娱g眼疾手快的捂住嘴的邊勇捷瘋狂反抗,但并沒有什么效果。 …… 都天祿深深的吸了口氣,抑制住自己讓人把這個傻逼拉出去的沖動。 安嘉瑞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看向都天祿:“你的傷還在流血……” 都天祿矜持道:“巫包扎的手藝不行……” 巫在一旁看著自己的手發呆,怎么今天一個兩個的都說他不行? 安嘉瑞用余光在都天祿身上轉了一圈,身材確實不錯,膚色都是恰到好處的小麥色,洋溢著蓬勃的生命力。 他端正了表情,冷淡的開口道:“那將軍保重身體……” 話音未落,都天祿冷下臉,淡淡道:“恐怕還得勞煩你幫我包扎了?!?/br> 安嘉瑞微微一愣,與都天祿對視了一眼,他的臉色極冷,但是金瞳中卻似有火在燃燒,亮的驚人。 還不等他拒絕,都天祿已經走下來一把拽過安嘉瑞的手,直往房里走。 殿下這么饑不擇食的嗎……唔唔唔?!背酥娱g有些松懈,邊勇捷小聲發出了疑惑,但是在場眾人聽的清清楚楚,安嘉瑞被拉進了房間,忍不住腳步一頓,想聽聽他還要說些什么,但是柱子間已經迅速反應過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連個縫隙都沒留。 都天祿帶上房門,給邊勇捷留了三個字:“二十鞭?!?/br> 外面一陣嘈雜,最后只聽見邊勇捷越來越輕的聲音:“我就說殿下要氣不過打我幾鞭出氣,咱們湊什么熱鬧啊,殿下這個人最小心眼……”直至無聲,外面院子里恢復了安寧。 雖然以貌取人是不對的,但是邊勇捷長了這么一副柔和精致的臉龐,卻配了這么直率的性格,說直率都是抬舉他了,安嘉瑞簡直懷疑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根筋,活生生把日子過成了跌宕起伏。 都天祿坐到椅子上,松開了手,側頭看他:“會包扎嗎?” 安嘉瑞看了眼桌上的繃帶和藥膏,有些猶豫。 都天祿輕笑了一聲:“再這么避我如蛇蝎,你也逃不走的?!彼麘醒笱蟀咽执钌弦伪常骸拔乙呀浉笮终f過了與你結契的事情,大兄準備先見見你?!?/br> 眼見著他這狀似瀟灑的一搭椅背,背上的鞭痕跟著抽動了下,滲出血來。安嘉瑞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繃帶和藥膏,輕輕涂抹到背上。 安嘉瑞的手才剛觸碰到他的背,就感覺手下一硬,所以肌rou都緊緊的繃了起來,他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背部:“放松些,你害怕?” 都天祿扭頭看他,目光閃爍,半晌,身體才慢慢的放松下來,他扭過頭,不再看他,只是悶聲控訴道:“你總是這樣?!?/br> 安嘉瑞一邊涂抹,一邊欣賞他的rou/體,聞言有些好奇:“什么意思?” 都天祿閉上眼,回憶道:“若即若離,每次我覺得你對我不假辭色的時候,又不抗拒我的接近,我覺得你不抵觸我的時候,你又翻臉趕我走……”他突然看向安嘉瑞,輕聲詢問道:“是為了折磨我嗎?因為我將你從辭國帶走,來到我身邊?” 安嘉瑞幫他綁上繃帶,繃帶纏繞到胸前時,恍如一個背后的擁抱,都天祿的肌rou又一次繃緊了,卻強行按捺住了自己,安嘉瑞有些趣味的綁好繃帶,才退后一步看著眼前的美景,溫柔的問他:“不然你覺得是什么呢? 都天祿有些沉浸在那個不似擁抱勝似擁抱的感觸中,等到安嘉瑞說出那句話,才覺得自己好像被狠狠刺了一刀,被最喜歡的人,從最柔軟的地方,狠狠的刺了一刀。 那一瞬間的表情,安嘉瑞以為他會哭出來,但是他沒有。 7.第7章 當你擁有一顆赤誠之心時,應當保管好它,不讓它暴露在別人眼里,所有美好的寶物都會受到覬覦,如果你隨隨便便將它暴露在外,那它必將受到心懷惡意之人的傷害,直至它足夠冷硬和堅固,才能在覬覦中存活下來 安嘉瑞低低的咳嗽了幾聲,都天祿忍不住抬眼看他,目光中帶著幾分關心。 他自己止住了咳嗽,尤帶笑意道:“小王子,你要記住,喜歡一個人呢,就是將你最柔軟的地方遞到他手中,之后嘗盡痛苦與歡樂?!彼nD了下,看著都天祿露出的那一剎那痛苦的眼神,道:“我們之間不止有國仇大義,還有你給予我的侮辱……”他細細品味了下安嘉瑞氣急而亡的心情:“如果換做是你,將軍會如何自處?“ 都天祿低垂著眼簾,聞言冷笑了一聲:“弱者才會假如,強者接受現實并且改變現實?!?/br> 安嘉瑞贊許的點了點頭:“那將軍一定是理解我了?” 都天祿起身披上外套,氣勢如虎般走到他身前,端詳片刻,低頭在他唇上兇狠的咬了一下:“明天我帶你去見大兄,等大兄見完你,我們就結契!”他露出一個笑容,不見半點溫情,只余勢在必得。 安嘉瑞用指腹輕輕摸了下嘴唇,沒見血,看都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等安嘉瑞消失在他目光中,他才仿佛乏力般靠著柱子,輕輕閉上眼,如同孤狼獨自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站在門外的巫被一臉冷漠拂袖而去的安嘉瑞的氣勢所攝,又探頭看了眼靠著柱子一臉被傷透了心的都天祿,有些納悶他倆到底誰才是一言不合就抽人鞭子的將軍?怎么里面那個比抽了一頓還要難受似的。 次日。 安嘉瑞一早就被落塔叫醒了,一通洗漱穿衣之后,披上了白色的披風,披風下擺還是用金絲紋了一只展翅欲飛的金雕,帶著一種低調的張揚。 等落塔把藥恭謹的遞給他,門突然被推開了,都天祿穿著一身勁裝,勾勒出細腰翹臀,安嘉瑞余光那么一瞟,差點沒被藥給嗆到,等都天祿幫他順好氣,他才放下碗,目光不偏不倚的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有些諷刺道:“將軍今日穿著倒十分好看?!睉撜f非常帥氣了,之前真沒看出他屁/股這么翹。 都天祿只當不聞,低頭嗅了嗅他頸邊的味道,安嘉瑞皺著眉頭欲往邊上躲開,被都天祿反手摟住,動彈不得,他輕嗅片刻才欣然道:“嘉瑞的體香也十分好聞?!?/br> 安嘉瑞用胳膊肘推開他,皺著眉頭聞了聞自己的味道,什么都沒聞到。 他爽朗的笑出聲,看了眼落塔道:“都收拾好了?那我們出發吧,早去……”他停頓了下一字一頓道:“好早點定下契禮的日子?!?/br> 等左拐右繞的走了一長串路,安嘉瑞才反應過來,都天祿的府上占地十分廣闊,當然這可能也是彰顯他實力的一種方式。草原上的邏輯十分簡單粗暴,我家地多人多牛羊多,我家就越強。以至于到了現在,地位越高的草原貴族就傾向于獲得越多的土地和牲畜,來彰顯他們的實力。 出了大門,門前停了一輛高大潔白的馬車,身后是一批批駿馬,整齊劃一,看上去十分有沖擊力。 落塔先行到馬車前,彎腰半跪在車前,都天祿已經爬上了旁邊的一匹棕黑色的大馬,駿馬配英雄,煞是英俊。 安嘉瑞停下了腳步,落塔有些疑惑的抬頭看他:“先生?” 他沖落塔擺擺手,抓住門轅,一躍上了馬車,進了車廂,都天祿在背后目睹了他的一系列舉動,包括后來不夠好看的上車方式,他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對身后的侍衛道:“嘉瑞總是那么善良,他有一顆柔軟的心……” “他爬的好丑啊?!边呌陆輿]聽見前方都天祿在說什么,他自顧自的騎著馬在后面跟人小聲道。當然以他的音量,寂靜的門口,所有人都聽見了。 都天祿拿著鞭子的手微微顫抖:“邊勇捷!你來干嘛?” 邊勇捷在后面還楞了下,才屁顛屁顛的騎著馬跑上前:“聽說殿下要帶那個文人去見大汗,我來湊個熱鬧啊。到時候大汗要打您的時候,還能替您擋鞭子呢?!?/br> 都天祿真的是用畢生涵養才克制住了自己抽出那一鞭的沖動:“你給我閉嘴!” 馬車沒走多遠就停了下來,將安嘉瑞從震的發麻的車架里解放了出來,他僵硬著身體被落塔扶下車,看到眼前粗獷大氣的宮殿,也沒什么心思去細看,他全身酥麻,只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都天祿從落塔手中接過他,隨手摟進懷里低聲道:“身體難受?要先去見大巫嗎?” 邊勇捷在身后翻了個白眼。 安嘉瑞震的難受,也懶的掙扎,舒舒服服的靠在他懷里,聞言只是搖了搖頭。 脖子被他的發絲輕輕摩擦,都天祿心神一蕩,手下微微用力,直接將他抱了起來,小心的用披風蓋住他的身體,大步流星的朝議事廳走去。 侍衛連忙跟上,來來往往的仆從躬身彎腰,沒有一個向都天祿懷里的人投去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