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我?”陳氏恍然一笑,“江湖奔波,我怕是受不住苦的,還不如守在此處,死得干凈體面些,也好早些去陪陪風哥兒?!?/br> 婢子還要再言,陳氏已伸手推她,另只手便揮落了案上的燈燭,又去扯了墻上掛著的劍,與她最后說了句,“走吧,莫驚嚇到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又一章更新,云哥兒也變成孤家寡人了,哭唧唧…… 下一章,珈以要把人帶走了~~ 哼哼,套路被人猜到了,于是我決定換個套路~~~ 這個故事的評論劇冷清,大家是不喜歡嗎? 第71章 魔教里的女俠(5) 珈以漏夜策馬而來,嚴府門外火光滔天,來來往往的人具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又都被大火染上了一層黑灰,輕易已辨不出人來。 好在她曾在嚴家走過好幾個來回,認得府中仆從的各式衣物,一伸手就攔住了個穿黛衣的婢子,要沒錯,應該就是云哥兒他娘跟前的人。 珈以一句話還未問出口,那婢子渾身一抖,立即就喊了聲,“郎主出門往西城門的方向去了,府中并無人!” 一長串話說下來,那婢子已驚嚇得渾身是汗。 她懷里藏著的珠環那樣硌人,她想著出門前娘子的決絕,想著她一路過來盡力弄翻的那些燭火,想到如今身在火場昏迷不醒的小公子。 她就盼著,這些人是沖著郎主來的,別再進府去細細搜捕。 果然,珈以如了她的愿,留了六人在此處看守,自己便帶著人朝城門追去。 晚她一步進城門的騰星野,正好遇見了倉皇而來的嚴守耀。 他早在珈以那知曉了事情脈絡,對這自私好利的小人沒半點仁慈之心,帶著教眾就將人攔下,正好趕上珈以折返,背后一劍將嚴守耀釘在了地上。 騰星野大怒,嘶喊著珈以不該奪他功勞,然后猛而想見如今嚴府應該空著,假意帶了人就朝嚴府而去,珈以自然立即讓自己的教眾去攔。 之后做戲,也不過就是騰星野在嚴府中狠搶了一回,激起那些江湖人的怒火,然后以少對多不幸負傷,逼著教眾們帶著他潰逃回西陵山。 他頂著重傷在滕蕭面前演一出戲,話里話外都是他學藝不精,有負于父親,卻又不小心提到他起步太晚,揪起滕蕭對他的愧疚之情,反倒好言安撫他。 與珈以說了那一通話,滕星野的念頭也轉了些許,想著日后若是能用這神功親手打敗滕蕭,不更氣得他吐血三升,學起來竟是比往日更用心精進。 而這邊,嚴守耀的護衛早就在方才傷得差不多,珈以將剩下的解決好,才施施然走到在地上爬行了好幾步,血幾乎浸透了青石板的嚴守耀面前,緩緩拔出了他背后的劍,與他打招呼,“嚴伯父,好久不見,您怎么不往我家送糯米雞了?” 嚴守耀整個人悚然一震,不可置信地回過頭來。 珈以長了年歲,卻依稀還能看出年幼時的模樣。 嚴守耀霎時間忘了傷口的劇痛,整個人幾欲癲狂,竟是瞬間爆發了力氣嘶吼出聲,“不可能,你們都死了,我親手……” 他忽然閉嘴。 “是,您親手當著我阿爹的面,往我后背捅了一刀,又在我家放了大火,我怎么可能生還呢?”珈以提劍,慢慢地站起身來,一劍下去,削斷了他的右手,“我原本答應了風哥哥,等十年,讓云哥兒立住了,才找您尋仇的?!?/br> 她又慢悠悠地將劍上的血跡在疼得滿臉發白的嚴守耀身上蹭干凈了。 “可誰讓您養了個惹事從不嫌事大的牲畜,偏自個又是個寸寸計較,上不得臺面卻還非要在臺上唱大戲的畜生,這您拋棄了道義與人倫,滅了我葉家滿門,又親手殺了長子才得來的錦繡繁華,竟連十年都沒有撐過去呢?!?/br> 珈以說得很慢,又渾然是個幼童的口吻。 可她說著話,那劍就不停地往掙扎不斷卻掙脫不了的嚴守耀身上割,硬是在他身上拉出了許多口子放血,然后又慢條斯理地,將血抹在了嚴守耀身上。 嚴守耀幾乎要疼得暈厥過去,心里又恨又氣,腦子卻還轉著,想清楚了其中關竅,立即想到了脫身之法,“珈以,你風哥哥可是你救命恩人,我可是他爹,你許諾了他十年,你父親又是那樣仁義的人,你可不好違諾??!” “噗嗤?!?/br> 珈以真是被他無恥得要笑出來,“我爹,風哥哥,嚴守耀你居然有臉提他們???他們不就是因為太過仁義,而死在你這個寡廉鮮恥的牲畜手上了嗎?” 說話間,似乎是恨極,珈以動手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 嚴守耀已是奄奄一息,珈以將他往馬上一扔,朝著城外多狼的野山跑去,將血淋淋、全身上下幾乎沒一處不疼的嚴守耀往山頂邊緣一扔,她才似想起什么,又笑了聲,“想起來,還有件事沒告訴嚴伯父您呢?!?/br> 她喚一聲“嚴伯父”,嚴守耀就忍不住渾身一顫。 “您這么急急忙忙出城門,將云哥兒和嚴伯母扔在府里不管不顧,是因著柳城里,你藏著個外室和私生子吧?那可真不巧了,那孩子啊,壓根不是您的?!?/br> 快要氣絕身亡的嚴守耀渾身一悚,立時便怒火攻心。 他迷蒙的腦子已難以思考,多疑且自卑自私的性子卻讓他瞬間意識到了這種可能性,他在地上抖動了幾下,似是想起身去找個說法。 珈以不再攔他,她揉身坐到一棵巨樹上,看著樹下的嚴守耀不斷掙扎,鮮血從身上各處傷口里滲出來,引起了夜間密林中的狼嚎。 當年嚴守耀故意在葉父面前捅了原身一刀卻不讓她氣絕,火舌卷起之時,她幾乎都能聽見身后小弟低落的呻.吟聲,更遑論是眼睜睜被困死在火海里的葉父。 她如今,不過是報了仇而已。 珈以在樹上候了半夜,底下只剩零散的蒼白人骨,她才揉身下樹,舍了那馬讓它自去,踩過一路屋檐,落在了被大火燒了半夜的嚴府面前。 半夜已過,鎮寧澆了場瓢潑大雨,也澆滅了嚴家的大火,未曾波及到左鄰右舍,而聽聞過江湖人圍了嚴家討要說法的聲響,又聽見魔教眾人與江湖人士打鬧的響動,周圍竟是一個敢出頭的人都沒有。 雕梁畫棟都變成了一片漆黑。 和七年前的葉家何其相似。 珈以坐在墻頭,靠著墻邊的那棵樟樹,看著這滿目荒涼,慢悠悠地從腰間掏出個水囊,飲了一口,將其余的盡數倒在了焦土之上。 “十年之約,尚余兩年有余,我另償還于你?!?/br> 她循著記憶,先去云哥兒的院子里翻找了一通,并未瞧見九歲小兒的骸骨或躲藏的人影,這才想到了之前瞧見的那個婢子的異樣,摸去了主院。 地道里,云哥兒其實已經醒了半個時辰了。 他伸手試圖推開上頭的出口,可那上頭不知是押了什么,重得他根本推不動,而他又害怕賊人未走,想起模糊間聽見的阿娘的囑咐,并不敢大喊大叫。 父親拋棄了他們,阿娘怕也已身隕,此后,他便沒有家了。 心中沉悶壓著的東西似乎比那頂上的還重,可他卻哭不出來。 他孤身一人,便是哭了,也不會有人來哄,反倒引得賊人矚目,徒增煩惱。 云哥兒死死地攥緊拳頭,試圖從昏迷前的蛛絲馬跡中找出些什么——他二哥便是再混賬,應該也惹不起那么多的江湖人,況且父親都出去解釋了,又為何會被逼得棄家而逃呢?這其間,不可能沒有預謀。 可他卻想不出任何疑點。 父親并不喜他與長兄相似的正義剛直的性子,往日議事從不叫他,書房他去不得便罷了,上次他在旁人面前說了幾句,不過才說到日后的江湖夢,他爹便氣極將他送回了后院,連前院都鮮少讓他去了。 他連府上來過何人都不知曉,又怎知仇家是誰。 他竟這樣沒用,竟…… 云哥兒正咬牙死死忍住幾乎將他壓垮的情緒,猛就聽見了頭上的聲響。 他就像落在了陷阱里逃脫不得的幼獸聽見了獵人的腳步聲般。 云哥兒伸手一摸,摸到了他阿娘放在他懷里的簪子,握緊了在手里,將尖利的那一頭朝著入口,就等著入口被人開啟時狠狠給人一簪子。 有雨絲落了進來,入口不斷擴大。 云哥兒握緊手,猛地朝上方刺去。 他的手腕卻被人搶先一步抓在了手里,緊接著就是一聲低笑,“不過就是這次忘了給你帶糖葫蘆罷了,云哥兒你怎么這般生氣???” 熟悉的聲音乍然間讓云哥兒回神。 他瞪大了眼,天邊已經破曉,他能看清眼前的人影。 珈以被猛撲過來的小男孩撞到在了一地的廢墟里,她的脖子被人死死摟住,她的肩窩里埋了個小腦袋,灼熱的氣息撲在她頸側。 云哥兒終于能放開嗓子,嚎啕大哭。 他哭自己的家破人亡,也哭自己的年幼無力。 他哭了許久,哭到眼睛生疼,哭到嗓子干啞,哭到牛毛般的細雨已將他渾身打濕,然后他才冷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站直身子,站在珈以面前。 小小的男孩在這個雨夜脫去了所有的稚氣。 他的小身子挺得筆直,他的語調堅定有力,他說,“我要報仇?!?/br> 有血花濺在了一地黑灰之中。 珈以伸手過去,掰開了他緊握著的小手,答應他,“好?!?/br> 她掏了手絹,將云哥兒被自己扣得傷痕累累的手掌簡單包裹了下,然后抬頭,對上他的目光,很和緩地告訴他,“報仇可以,但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滿心滿眼都只剩下仇恨的,是世上最可憐的人。我不希望你成為這樣的人?!?/br> 云哥兒耳邊好似響起了模糊前聽見的阿娘的囑托。 他擰著小臉,點頭,“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男主他爹領了便當,女主正式成為男主的殺父仇人。 至于她為什么要回過頭來找云哥兒,自然是因為任務啊~ 之后便是兩人相處的日常啦! 看來大家不是很喜歡這些復雜的背后故事,但是為了整個故事展開,還是該說一說的~~ 畢竟咱們這個故事的主角是珈以,而她的主要就是完成任務…… 第72章 魔教里的女俠(6) 珈以帶著云哥兒,連夜出了鎮寧,趕了路,在次日傍晚到了潛林。 她在潛林有一個小院子,便帶著云哥兒住在了那。 院子定時雇了人來打掃,倒是沒顯得有多臟亂,稍微收拾一下,就有了兩個能住人的房間。 兩人都饑腸轆轆,珈以畢竟對潛林更熟些,出去買了飯食。 她回來時,就看家云哥兒站在院子里那顆估計得有好幾十年的梅花樹前,仰頭看著已經冒了花苞的梅樹發怔,臉上放空的神情難掩悲傷。 珈以放了飯食,走到云哥兒背后,待他匆忙回過頭來想要掩飾臉上的神情,她卻像是沒看見一般,朝他伸出了兩只手,一手攤開,一手緊握拳頭,用還是哄孩子的語氣問他,“云哥兒這會兒,是想要吃糖,還是想要抱?” 連辦法都是對小娃娃的辦法。 云哥兒努力了下,卻還是沒笑出來,只紅著臉接了她遞來的糖,放到了嘴里,抬頭看著她,很誠懇地與她說了聲,“謝謝?!?/br> 珈以陪著他安靜用了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