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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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大爺眉飛色舞的說:“怎么瘋的么,這說法可就多了去了,有的說是三夫人自己本來就承受著喪子之痛,加上孤獨寂寞,各種情緒得不到排解,所以自己把自己逼瘋了,還有的說是大夫人二夫人跟著暗中插刀子,給三夫人的糧米都是下了藥的,加上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折磨,很快就瘋了,更有甚者,說是那屈死的孩子來為自己的冤屈索命,把他娘的魂勾下去了?!?/br> “三夫人這也夠走火入魔的??!”這起人間慘劇真是讓人唏噓。我接著問:“那瘋是怎么個瘋法?” 葛大爺眨眨眼睛:“嘿,我說你個小梅林還真夠喜歡刨根問底的,不過那天我那個表姨正是去跟我媽說這個事情吶!表姨說,聽說那個三夫人,天天在那間屋子里,自己跟自己打麻將牌。外邊的傭人常聽見,屋子里嘩啦嘩啦洗牌的聲音,偶爾還聽見三夫人自言自語:開杠!我胡啦!什么的。倒好像真跟誰打著牌一樣,所以事情一傳開,都說是宋老爺和兩個太太逼瘋了那三夫人?!?/br> “她是瘋了,還是在和鬼打麻將牌……”娘炮蘇哆哆嗦嗦的看著眼前這幅象牙麻將,再也不敢伸手觸碰。 “我看也是,”林千斤一張白皙俏臉現在看上去更是毫無血色:“不會是,找不到人打牌,找了些鬼來吧……” 葛大爺倒愣了:“你們年紀輕輕的,怎么還信這個?除了賭鬼,世界上哪里還有別的什么鬼?而且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玉寧深閨內院的女人們閑得發慌,一傳十十傳百,說的邪門極了,也不知道摻了多少水分。隔了這好幾十年,本來沒幾個還記得的。故事就是故事,怎么你們倒突然怕起來了?!?/br> “那再后來呢!”我問:“三夫人瘋了以后,有沒有人給她延醫問藥?還是就眼睜睜看她自己在屋子里受折磨?她雖然沉迷麻將害死孩子確實有錯,可是孩子還可以再生……” “你又沒有過孩子,你怎么知道喪子之痛?”葛大爺咋舌道:“還再生,宋老爺見都不愿見三夫人,吩咐著是死是活都不許在他面前提一個字兒,估計是沒人管吧。具體的嘛,因為三夫人瘋了沒多久,那宋老爺的買賣一落千丈,宅子不就跟我開頭說的一樣空下來了嗎!所以最后別說是三夫人,宋老爺大夫人二夫人的下落都沒人知道?!?/br> 我看向白澤,白澤點點頭:“正所謂山回路轉不見君,被驅不異犬與雞?!?/br> “你說的究竟是啥?”我湊近白澤:“別的你就不要東拉西扯了,事情聽你也聽見了,看你也看見了,那個三太太的鬼魂,是不是你該動手了?” “小神不愿動手,”白澤竟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那鬼魂也怪可憐的,小神于心不忍?!?/br> “可是那是鬼啊……” “就算那是鬼,它做錯了什么,要被驅除?”白澤眨著水汪汪的桃花眼瞪著我:“它之所以出來,是因為寂寞??!” 咦,為什么這個角度看著他,竟然這么好看?不知不覺,我心出乎意料的跳漏了一拍。露華忙插嘴:“小主,辟邪神本來就是以美貌聞名的神獸,聽說原形也十分俊美吶!”原形就是那一大團白色絨球?不,這不重要,我甩甩頭,問:“寂寞?” 白澤皺眉說:“那是自然了, 你想想,一個青春少婦,獨個兒在深閨里,孤獨寂寞,與麻將牌作伴,幻想著能有人與自己作伴,借著麻將讓自己從悲苦的現實里求得一絲麻醉,是多么的凄凄慘慘戚戚。所以小神就說,這種故事小神最不愛聽,聽了眼窩心窩處處作酸。哎?!弊鲃菔謨炑诺乃λπ渥?,嘆了一聲。 “說的也是,不知道三夫人是怎么熬過來的,難以想象的悲劇……話說你為什么搖身一變成了文學評論家了?這么說,她沒有惡意,只是看到雀圣們在打麻將,耐不住寂寞,忍不住也跟著來湊湊熱鬧,趁著誰不在,就冒充誰來跟著摸兩把,其實沒有害人之心了?” “你說的她是誰???”葛大爺實在聽不明白,忍不住插嘴問道。 大肥姑趕緊說:“哎呀,葛大爺,你就別跟著參合了,事后,我告訴你!” “你也知道?”林千斤娘炮蘇和杠頭王異口同聲。 “你們也知道?”大肥姑一拍巴掌:“哎呀,天天在一起打牌,就怕你們說我是神經病,一直沒敢跟你們通氣??!有這面子叫梅林來的,不是我還能有誰!”大肥姑挺起了雄偉的胸脯,十分得意。 “嗨,”杠頭王說:“我也就是嫌麻煩,要不然就憑著我媳婦給梅林那些豆沙包的交情,分分鐘她就來了,是不是,梅林?” 我還沒來得及張嘴,娘炮蘇也跟著說:“哼,就你們有面子?要是我……” 林千斤趕緊打斷娘炮蘇:“現在要解決事情了,這個以后再說,行不行!” “三夫人?”葛大爺的臉色也驚恐起來:“你們在說什么?聽一個故事,就聽的走火入魔了?” “老頭兒,”白澤吃了葛大爺的瓜子,也毫不嘴軟:“你還沒聽出來嗎?這幅麻將牌來的有古怪,你們天天在這里搓麻,這幅麻將牌是毛遂自薦,自己要上牌桌子和你們一起享受搓麻將的樂趣的?!?/br> “毛遂自薦?”葛大爺額頭上青筋畢露,趕緊捂著胸口,掏出小葫蘆含上速效救心丸:“那副麻將牌成了精?” “成什么精??!“大肥姑恨鐵不成鋼的說:”不是我說,葛大爺,你天天打牌健腦,也得預防一下老年癡呆??!還沒聽出來嗎?是三夫人對麻將牌的執迷在作祟??!” 我望向白澤:“你說,現在怎么辦?”我突然有點期盼著,鮑翅這樣,其實也挺好的,多一個牌搭子,未必是什么壞事,雖然那個牌搭子不是人。 白澤搖搖頭,嘆道:“如此苦情的故事你竟然沒有一絲心軟和感動,只會說甚么收妖除鬼,當真是泯滅人性,喪盡天良。這是被欲望自我禁錮在這里,不得解脫的慘劇啊,簡直比魏雪色的電視劇更打動人心?!?/br> “喂,我做了什么要被你稱為喪盡天良?三夫人確實很可憐,可是她這個樣子天天出來吹脖梗子,雀圣們也受不了??!那你說,咱們應該怎么辦?是不是把被禁錮在麻將牌里的三夫人超度解脫,送往極樂世界,了卻塵緣,換她重生的機會?” “你說三夫人?三夫人的靈魂不在這里,大概早就輪回轉世了?!卑诐蓱z憫的看著我:“就算你有龍神使者的靈力,為什么還是這么不開竅?要是梅家先祖有知,哎……” “你說這個麻將牌里的鬼魂不是三夫人?”我和在場的雀圣,除了不明所以,以看外星人一樣的眼神看著我們的葛大爺,都異口同聲的問:“那是誰?” “那個鬼魂啊,”白澤拉長腔調:“是三夫人解脫不得的,打麻將的那股欲望。這欲望被不知不覺中注入了這生生死死都在把玩的麻將牌里,人雖然早已進入輪回,可是欲望不滅,隱藏在這麻將牌里,被你們給驚動出來啦!” 是因為天天被人把玩,所以主人不在,很寂寞吧!被大家打牌的樣子吸引,想起了往日的時光,所以貿貿然的就故意引起葛大爺的注意,想跟大家一起玩吧!它平時就是默默的吹脖梗子,偶爾還做做好人透個牌底,看見拿風的人不在,還自己扮成人過一過癮。不知不覺,我突然也對這幅麻將牌憐憫起來。 大家沉默了半晌,大肥姑突然說:“我覺得,其實梅林啊,雖然是我上門去求你,可是還真想求個情,雖然三夫人是不對,可是我們這些打麻將的,才懂打麻將人的心,那牌癮上來,哪里還顧得上別的,失去了孩子已經是對三夫人最大的懲罰了,咱們又沒受到它傷害,何必趕盡殺絕呢!不是我說,新加個牌搭子跟著一起拿風替補,也挺熱鬧的?!?/br> 林千斤用力點點頭:“我覺得也是!” 娘炮蘇早就被感動的眼含淚光:“它多寂寞??!還愛偷偷透底,人品,不,牌品杠杠的,說起來還真有些可愛呢,留下她,其實也沒啥?!?/br> 連杠頭王那樣的鐵血真漢子,都訥訥說:“只要不給娘炮蘇透別人牌底子,留下就留下吧?!?/br> 葛大爺像是還沒消化過來:“你們說的,我怎么還是不大明白?這究竟是不是三夫人的鬼魂?我怎么一次也沒聽到看到?” 白澤撇嘴說:“你最近眼睛是不是不好,還怕說出來人家不帶你,強撐著打牌?那麻將鬼很感激你把它重新拿到牌桌上重見天日,怕嚇著了你,才一直沒敢讓你看到它吶!反正跟你說甚么你也聽不到,在你身邊晃你也留心不到,有時候你打錯了牌,還是麻將鬼偷著幫你出點老千,要不,你早輸掉底子了?!?/br> “咦,有這種事嗎?”葛大爺瞪圓了眼睛:“后生,我眼睛的事你也知道?” “小神向來耳聰目明,怎么會跟你一樣老眼昏花?!卑诐呻m然不知道比葛大爺大了多少歲,可這一副狂妄的樣子還是怪讓人覺得他不尊重老人的,看上去十分可氣。 后來大家繼續打牌,葛大爺終于得到上場機會,我則跟手氣不佳的大肥姑退下牌桌,那麻將鬼不知什么時候又出現了,站在葛大爺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偷偷把葛大爺本來打算扔掉的牌換成了別的。 我順手拿起一張已經被打出來的牌,象牙的色澤微微有些古舊的黃色,摸在手里卻還是細潤無比,穿越了幾十年的煙火,這幅麻將牌究竟承載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又有多少雙手撫摸過它?這種天天被人握在手里把玩的東西,與人息息相關,多少喜怒哀樂是系在上面的,它有靈氣,一點也不奇怪。 結果葛大爺說:“老頭子天天就指望著這副牌活著,連這么點東西也要搶,不是泯滅人性是什么?” 二外甥平白挨了一頓罵,丈二和尚摸不得頭腦,只得作罷了。 活動中心的大宅子還是經常燈火通明,不知道下一個百年之后,這幅麻將牌要流落到哪里去,也許冥冥之中,是這麻將牌自己在尋找有緣分的牌搭子,也說不定??!娘炮蘇還念叨著:“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千年修得賭桌前?!眳?! ——《賭鬼》結束—— ——離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