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從前葉卿只覺得先皇可能是出于對自己發妻和兒子的愧疚,畢竟蕭玨過繼到了皇后名下,他就能視為是皇后所生,身份尊貴,葉太后晚年也有了依靠。 現在想想,只能說細思極恐。 所有知情人,都被先皇抹殺了!還讓葉太后幫他背了這么多年的黑鍋!畢竟不知曉那段往事的宮人,怎么想都不會覺得是先皇對自己的妃嬪下手。而宮里最大的贏家,怎么看都是葉太后。 葉太后壓根就不知曉先皇的所有子嗣都被下蠱一事。她只專心把蕭玨當做下一任帝王來培養,也參雜一點私心希望能讓自己娘家再次鼎盛。 葉卿只能感慨一句老皇帝當真是老謀深算。 在這樣的環境下掙扎著活下來,蕭玨若是還心思單純,怕是不知死多少次了。他不可能傻傻的告訴葉太后關于蠱毒的事,畢竟先皇的子嗣都被下了蠱毒,可先皇還有許多兄弟,哪個不是對皇位虎視眈眈? 他并非葉太后親生,葉太后又是個強勢有野心的人,若是葉太后得知真相,直接帶領葉家擁立藩王為皇,他就只剩死路一條。 所以這么多年,蕭玨一直對葉太后守口如瓶。 可是眼下,蕭玨把這個皇室最大的秘密告訴她了。 先前葉卿還沒覺得什么,現在越想越驚心。 蕭玨就不怕自己把這段秘辛抖出去嗎? 若只是為了取她的血研制解藥,他有無數種方式拿到她的血,沒必要這般。 還是說因為原皇后前世舍命救過他,這一世他全然信任自己的皇后,才坦然相告? 葉卿很快就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 蕭玨那樣高傲的人,怎會因為恩情,就輕易給人看這樣難堪的過去? “到底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葉卿左思右想都得不出個合理的答案,哀嚎一聲用被子蒙住了腦袋。 她只勉強在床上躺了一個時辰,天剛放亮,她便自己起身了。 天雖是放晴了,但前段時間暴雨連綿,清晨里還是帶著幾分涼意。 院中有一樹晚開的紫丁香,葉片上沾著些許露珠,之前盛開的花兒早被暴雨沖成一地殘花,唯有幾個花苞還顫巍巍的立著。旁邊的塔松上一只花斑雀兒嘰嘰喳喳叫著,讓一連幾日陰雨的沉郁之氣都散了幾分。 盤云峰所在的那片天依然紅彤彤的,像是起了朝霞一般。 紫竹并不知蕭玨的人夜襲了安王的軍隊,還咂舌道:“怪哉,這大清早的,紅云怎從西邊天際升起來了?” “許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吧?!比~卿答道。 安王沒了糧草,戰敗只是遲早的事,蕭玨如今要做的便是堵住他的退路,耗盡他的士氣。 到了這地步,安王還能有什么翻盤的機會呢? 但越是顯得勝券在握,往往越容易出紕漏。 葉卿垂眸思量許久,問:“可知本宮兄長現在何處?” “葉少爺這些天除了修繕百姓居住的大棚,陛下還派給他一隊人馬,讓他幫忙巡視揚州城,怕有野狼下山來,傷到百姓?!蹦翊鸬?。 葉卿詫異一挑眉,她倒不知,蕭玨竟用起葉建南來了。許是葉建南帶人挖河道有功,那日搭救顧臨淵露的那一手也讓蕭玨注意到了他。 葉建南若是由此入仕,葉卿也是樂于見成的。 只是上次她問起葉建南對于仕途的事,葉建南明顯有意岔開話題,她也不知葉建南是不是另有打算。 “讓人給他帶個信兒,讓他過來見本宮一趟?!比~卿想了想道。 再見到葉建南,葉卿沒想到他竟然掛了彩。 額頭上裹了紗布,依然能看到額角沁出的一片血跡。這幾日許是忙得厲害,他胡茬也沒怎么刮,下巴上一片淡淡的青色,眼中有血絲,但精神還算好。 “大兄你這是怎么了?”葉卿瞧著他這個樣子,心中難免酸澀。 葉建南眼神微暗,不在乎笑笑:“不小心磕到了而已,沒什么大礙?!?/br> “如今的確是多事之秋,但大兄也得當心些自己個兒身子?!比~卿叮囑道。 “我省得?!比~建南約莫是被葉卿叮囑得不好意思,伸手撓了撓后腦勺,他頂著額頭的傷疤和那一下巴的青胡茬兒,原本還有些凌冽的感覺,現在一看,倒有些傻兮兮的。 葉卿在心底嘆息一聲,葉建南心眼不壞,他若是對一個人好,必然是掏心掏,她將來的嫂嫂,是個有福的。但是他在京中的名聲被敗成那樣,他以后若是每個一官半職,只怕沒有貴女愿意嫁他。 想到這茬兒,葉卿不免又有些埋怨葉尚書,他在官場上也沒見得多糊涂,怎在內宅之事上,就跟個瞎子似的。 “庶兄在大理石當差,幫楊相做過事,如今楊相倒臺,他被當做同黨一并收押入獄?!比~卿平靜道來,“我聽聞陛下發了些脾氣,父親被遷怒,已經禁足?!?/br> 葉建南表情淡淡的,似乎又有一分譏諷:“此事,我已聽老頭子說過?!?/br> 他額頭的傷,就是葉尚書用茶杯砸的,因為他說了一句葉建松活該。 葉卿摸不清葉建南說這話的意思,想了想道:“大兄在此次治水退敵中有功,陛下心中也是有數的,大兄何不借此機會入仕?” 葉建南沒有看葉卿,摩挲著圈椅的扶手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阿卿,我知曉你的好意。但為兄是個愚人,認死理。男兒功名,當靠自己去爭取。文不成,武還能不就么?” 葉卿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兄想去戰場?” 她眉心擰做一團:“戰場多兇險,稍有不慎便會丟了性命……” “阿卿,外祖父也是在馬背上打下半生基業的。而且,戰場再兇險,也得有人去不是么?”他神色間是葉卿從未見過的認真:“蠻夷侵擾大翰邊境已久,等陛下整頓完朝綱,必然會把精力放到收復邊境上?!?/br> 還有些話葉建南沒說,當個文官,到楊相那個位置已是鼎盛??墒挮k扳倒楊相,依然沒費多少力氣。 反而是安王,手握重兵,蕭玨在對付的時候不得不謹慎些。 從古至今,一直都是誰的拳頭硬誰說的話便有分量。 靠著裙帶關系,他能爬到哪個位置還不是看帝王怎么想。 但若是一道一道軍功攢下來,他該得的,一分也少不了。屆時朝野上下,也不會再有人說葉家是靠皇后和太后庇佑才有的今天。 最終葉卿只嘆息一聲:“大兄有如此志氣,我心中甚慰?!?/br> 葉建南離去前,葉卿又交代了幾句讓他多注意些顧將軍營地那邊。以顧臨淵對蘇如意的執著程度,葉卿不敢確定他會不會因此就徹底看開。若是他跑出來壞事,只怕就麻煩了。 一直到中午,盤云峰那邊都沒人送消息回來。 葉卿正想派人去打探打探,方神醫卻突然造訪。 葉卿猜測應該是蕭玨身上的狼荼蠱有關,果然不出她所料。 方神醫開口第一句便是:“求皇后娘娘救救陛下。陛下身上的蠱毒已種下多年,每次蠱毒發作,陛下都是硬生生忍下來的。但蠱蟲也有壽命,陛下身上的蠱,被那逆徒多次催發,已經提前老化。若是蠱蟲死了,只怕陛下時日也無多!” 葉卿瞳孔一顫:“陛□□內的蠱,不能死?” 方神醫道:“不是不能死,是不能讓它們自然凋亡。狼荼蠱的原蟲原是寄生在南蠻之地野狼身上的線蟲,那些蟲子死前,會爆出毒漿毒.死宿主。所以必須得在它們凋亡之前,研制出解藥?!?/br> “是要取用我的血么?”方神醫解釋這么多,葉卿也明白了事情的危急性,坦言道:“那取便是?!?/br> 方神醫卻有些猶豫:“娘娘只吃過一顆曼羅果,這么多年過去,血液里也不知還剩多少藥性,這具體要用多少血還未可知……” 說到后面,他自己也一臉為難:“陛下已經放棄了這解藥,也嚴令老朽不得向您提起,但是老朽想著,無論如何還是試一試,萬一用不了多少帶有曼羅藥性的血呢?” “神醫直言大概需要取用多少血?!比~卿道,作為一個身體倍兒棒的常年鮮血人士,葉卿倒是沒一下子把事情想得太悲觀。如果需要的血量太大,她多吃豬肝,分期付血也不是不可以。 這老頭總不可能說要抽干她全身的血吧?那可就真扯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哎,今天在考場上,作者菌深刻體會到了這段話: “看書:馬冬梅。合上書:什么冬梅?看書:馬冬梅……。合上書:馬冬什么?看書:馬冬梅!合上書:馬什么梅?看書:馬冬梅馬冬梅馬冬梅馬冬梅??荚嚕簩O紅雷?!?/br>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慕名貓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茶你不要過來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king離奇23瓶;魚魚10瓶;血瑛、奶茶你不要過來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5章 方神醫估計也沒想到葉卿會這般干脆,礙于葉卿身為皇后,乃千金之軀,他最后期期艾艾言先要一小玉瓶。 他拿出的那玉瓶還沒葉卿平日里用來小酌的白玉酒杯大,葉卿瞄了一眼,覺得頂多能裝二十五毫升,于是爽快獻血。 雖然知曉這是為了救治蕭玨,可紫竹在葉卿放完血給她包扎傷口時,還是兩眼淚汪汪,心疼得不得了。 方神醫也分外感慨的道:“娘娘待陛下情深義重,老朽一定竭盡所能治好陛下!” 葉卿:一臉黑人臉問號? 她貢獻了二十五毫升血,就把這群人給感動成這樣? 方神醫走后,葉卿走路紫竹都恨不得扶著她走。 葉卿無奈扶額:“我身體好著呢,不必擔心?!?/br> 紫竹一根經,認死理,一臉嚴肅道:“娘娘,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輕易不得損傷。何況您流了那么多血……” 葉卿:“……” 她該怎么告訴古人,適當的獻血對身體有好處? * 圍住盤云峰的洪水還未完全褪去,山上糧草被燒了個干凈,安王大軍人心惶惶。 他們想沖下山,但洪水困著,山上又沒有船只,何況大翰軍隊在所有的路口的河對岸嚴陣以待,明顯就是想等著他們泅水過去,再一網打盡。 留在山上是死,殺過去也拼不出一條血路來。 不少人心底打起了退堂鼓,甚至有當逃兵的。 安王怒斬了幾個逃兵,可這并沒能扼殺那些小兵心中萌生的怯意,依然有三三兩兩的逃兵陸陸續續往山下跑。 已到了中午,山下的大翰駐軍架起鍋開始生火煮飯。 那燉筒骨湯的大鍋就在河邊,今天的風盡往迎風破上吹,rou湯的香味飄到河對岸,勾得河對岸對峙的安王大軍止不住的咽口水。那眼神直勾勾的望著這邊,都快泛起綠光了。 王荊得了斥候兵傳回來的消息,滿臉喜色走進大營,匯報給蕭玨:“陛下果然神機妙算,讓火頭軍在河岸煮飯,那味兒一飄過河岸,安王手底下的逃兵都變多了?!?/br> 蕭玨正在臨時堆起的沙盤上同顧硯山商議晚上的作戰方案,聽到王荊的話只是淺淺勾了一下唇角:“現在還不算什么,等晚些時候,安王軍隊的軍心才潰散得更厲害。讓各路先鋒都警醒些,眼下還不是放松的時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