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沒有偏執,沒有強烈的非他不可。 她心里是沒有任何人的。 至于對于何晏的莫名情緒,那種讓人臉紅耳熱的怪異,更像是被他皮相所誘。 食色,性也。 誰能不喜歡美人呢? 但那種喜歡,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是生而為人最原始的沖動。 未央默了默,道:“沒有?!?/br> 蕭飛白便笑了起來。 這一次,他面上的笑終于漫進了眼睛。 他就知道未央會這般回答。 未經人事的少年人,總是拿捏不準自己的心思的,若不是到了刻骨銘心那一步,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心里有著誰。 “既是沒有喜歡的人,舅舅便會有機會的?!?/br> 蕭飛白刷地一下打開折扇,笑著說道:“還是說,未未此時厭極了舅舅,恨不得讓舅舅滾得越遠越好?” “呃,沒有的事?!?/br> 未央連忙否認。 蕭飛白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攏起描金折扇,敲了一下未央的額頭,溫聲道:“一沒有喜歡的人,二又不討厭舅舅,為何讓舅舅不要喜歡你?” “可,” 未央只覺得蕭飛白似乎是在給自己下套,但又說不清楚,究竟是甚么套,畢竟他的話,完美得讓人無懈可擊。 未央思來想去,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蕭飛白,頓了頓,只好道:“可我不喜歡舅舅,我若不喜歡,舅舅做再多,我還是不喜歡?!?/br> “所以舅舅還是不要在我身上做無用功的好?!?/br> 蕭飛白眸光轉了轉,輕輕一笑,說道:“非是舅舅一定要喜歡你,而是我家未未這般好看,又這般懂事體貼,莫說舅舅了,連以風流聞名的楚王都會拜倒在你的腳下,舅舅只是普通人,做不來那等能控制自己心智的事,所以啊,舅舅只好繼續喜歡你了?!?/br> 未央的眉頭又蹙了起來。 這話聽起來,好像沒甚么毛病,仔細想來,又覺得哪里不對。 正在思索間,蕭飛白的折扇又落在她的眉心,耳畔是蕭飛白輕笑著的聲音:“好了,未未,別再多想了,你只需記得,舅舅會永遠陪著你便好?!?/br> “至于其他,來日方長,你慢慢便懂得了?!?/br> 未央心中有些迷惑。 這便是她與蕭飛白說清楚之后的結果么? 可是,與說之前似乎也沒甚么兩樣。 她雖活了兩世,亦有過喜歡旁人的經歷,但處理這種感情糾葛,她委實沒甚么經驗——上一世的她,一門心思都在顧明軒身上,旁人見她愛得熱烈,自然不會自作多情,直接導致她男女感情匱乏得很,只以為若是不喜歡,自己說明白了,旁人就會放棄了。 但無論是何晏,還是蕭飛白,甚至遠走雍城的秦青羨,似乎都并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放棄對她的喜歡。 未央眉頭越蹙越深。 到底是她的原因,還是他們三個太過執拗? 思來想去,未央總想不出來一個所以然,耳畔又響起蕭飛白歡快的聲音:“未未,天色完全大亮了,算一算時間,咱們也該去找公主殿下了?!?/br> “公主做東,咱們還是不要遲到的好。至于何晏,他既醉了酒,便讓他多休息一會兒。公主知曉他的身份,疼他還來不及,想來是不會責怪他的?!?/br> 未央應了一聲,連忙回神,放下手中茶杯,起身跟著蕭飛白往外走。 未央走出院子,余光瞥到正房門口處立著一人。 那人身材略顯消瘦,若雨中青竹一般,寧折不彎,嶙峋而立。 氣質這般獨特又抓人眼睛的,除卻何晏,再沒有旁人了。 未央止住腳步,回身看向何晏。 何晏立于晨曦之下,神色淡淡,面色略顯蒼白,眼尾尚留著醉酒后的微紅。 “未兒?!?/br> 何晏喚道。 未央頷首,問道:“你醒了?現在感覺如何?我讓木槿給你熬了醒酒湯——” 她的話尚未說完,便發覺蕭飛白的折扇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蕭飛白道:“未未,你先去尋公主,我與何晏有話要說?!?/br> “待我倆說完了話,再去找你?!?/br> 未央眉頭輕動,有些猶豫。 若蕭飛白與何晏能解開因她而產生的的隔閡,那是最好的不過了,可她總擔心,自己走后,二人的關系更加惡化。 蕭飛白將未央的擔憂看在心里,忍不住笑了笑,俯下身,貼在未央耳側,說道:“你又不是甚么迷人心智的狐貍精,我與何晏到不了你死我活的地步?!?/br> 蕭飛白雖在與未央說話,眼睛卻盯著不遠處的何晏看,眼底的挑釁之色一覽無余。 蕭飛白呼吸間的熱氣灑在未央脖頸處,未央不自然地避了避,但她的身體被蕭飛白擋去大半,在何晏看起來,二人舉止甚為親密,簡直到了耳鬢廝磨的地步。 何晏眼睛輕瞇,手指微微收緊。 作者有話要說: 蕭飛白:自古深情留不住,從來套路得人心 表弟,你認輸吧o(n_n)o~ 第64章 未央看向何晏。 何晏面上沒甚么表情的時候居多,今日也是如此,新換了竹月色的衣裳,外面罩著子衿色的薄紗。 或許是因為出來得有些急的緣故,他的發并未向往日一般梳得一絲不茍,略微有些松散,額間臉側垂著幾縷不曾豎起的發,經微風吹著,在他兩側蕩啊蕩。 晨光稀薄,他神色淡淡,超脫疏離,冷冽卻又矜傲。 未央一時間有些看不出何晏的心情如何。 轉念一想,何晏本就是心思深沉之人,若非他故意表露,尋常人根本不懂他的心思,更別說,眼下收斂著情緒的他了。 未央撇了撇嘴。 她還是更喜歡昨夜吃醉了酒,軟軟的一團的何晏,而非現在一臉陰鷙的何晏。 “我先去宴席上等你們?!?/br> 未央說道:“你們不要耽擱太久,畢竟是公主設宴,若是去得太遲,她面上怕是不好看?!?/br> ——她倒不是擔心蕭飛白與何晏會打起來,捫心自問,她不覺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 她只是擔心,二人因她而生的心結,能否解開。 蕭飛白與何晏同是廢太子之案的受害者,兩人一路相互扶持走來,在過往歲月里,他們是彼此的唯一。 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兩人心生隔閡。 但她留下來,似乎也沒甚么用處,男人解決事情,自有他們一套規矩,她立在兩人之間,不僅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甚至還會讓他們的關系更加惡化。 未央收回看向何晏的目光,轉身準備離開。 蕭飛白的描金折扇再度落在她的肩膀上,輕笑著說道:“且在宴席上等我便是,我一會兒便到?!?/br> 未央微微頷首,帶著一眾丫鬟們離開。 未央走后,蕭飛白揮手,讓立在院子里伺候的小侍從們盡數下去,自己慢慢踱步到何晏面前,看著何晏微冷面色,他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眉梢挑了挑,說道:“表弟的打算怕是落空了?!?/br> “未未似乎并不喜歡表弟呢?!?/br> “那又何妨?” 何晏斜睥著蕭飛白,聲音漠然。 蕭飛白又笑了起來。 他這位表弟,委實偏執。 明明沒甚希望的事情,他還做得一往無前。 蕭飛白眸光輕轉,又道:“你難道沒有發現,未未在與我同處時,更為開心?” 何晏抿了抿唇。 他早就發現了。 發現也無用。 最不可控是人心。 未央是他的執念。 何晏冷聲道:“你將我留下,若只為說這些話,便恕我不奉陪?!?/br> “哎,別急嘛?!?/br> 蕭飛白拉住轉身欲走的何晏的衣袖,攏起折扇,敲了敲他的肩,看四下無人,方問道:“你將自己的事情告訴公主了?” 這句話是肯定句,若不告訴公主,公主怎會這般待何晏? 又是給何晏下帖子,又是將何晏安排在未央的院子旁,甚至還假意召未央過去,讓未央與何晏有私下獨處的機會。 想到公主對何晏的殷勤,蕭飛白便有些想笑——她若將此時的殷勤換做半分的憐憫,他與何晏不至于落到如今隱姓埋名度日的下場。 世人皆道,說公主不像天子,他卻覺得,公主骨子里的薄涼,與天子如出一轍,再也沒有人比公主更像天子了。 蕭飛白道:“你知不知道,這樣會給我們帶來很大的麻煩?” 公主素來不問世事,近日突然幫何晏,會引起藩王與朝臣的警覺。他們尚未搜集到完整的替廢太子以及白家脫罪的證據,若是此時何晏的身份被外人得知,必會有人趁機渾水摸魚,攪亂他們原本的計劃。 為了見未央一面,便暴露自己的身份,此舉實在愚蠢。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