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多謝季安兄好意?!?/br> 未央笑著點頭。 她那日將顧明軒狠狠發落的事情果然沒有做錯,讓原本對她持觀望態度的李季安,徹底站在她的身后——雖說太子纏綿病床,但此時畢竟尚在人間,晉王行事鋒芒畢露,早就惹得太子極度不喜,宗正府作為太子的人,怎會放棄這般好的打壓晉王的機會? 此舉雖然能取得宗正府對她支持,可也頗有風險。 一朝重生,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是活在一本書中的。 按照書中的劇情,晉王最后是登基為帝的,顧明軒是晉王賬下紅人,她得罪顧明軒,又說出那般的話來嗆顧明軒,那些話若傳到晉王耳朵里,她必然討不到好處——能在一眾藩王中拼殺出一條血路,最后問鼎九五的晉王,豈是好相與的角色? 但她既然重活一世,便要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晉王也好,顧明軒也罷,任他們是書中主角,她也要與他們斗上一斗。 書中結局雖早已注定,但那是書里的,不是她的,她不會任由寫書人寥寥寫上幾個字,便結束她的一生。 未央送走李季安,回到明華堂,迅速安排下去。 她怕嚴睿與嚴老夫人搞小動作,把所有參與買砒/霜下毒的人留在自己院子里,如此一來,倒是方便了許多。 未央讓女官喚來與她身量相似的紅杏,輕啜一口茶,道:“我有一個差事交給你,你若是做得好了,我便留下你的性命?!?/br> “若是做的不好……” 未央眸光輕閃,手指轉著茶杯,悠悠道:“是充入教坊司,還是腰斬于世,你自己選一個?!?/br> 紅杏嚇得面無人色,連忙跪地求饒:“大姑娘饒命,奴婢能完成大姑娘交給奴婢的差事?!?/br> 十日后,祠堂,子時三刻。 暮春三月,冬日的嚴寒尚未完全褪去,到了夜里,冷風呼嘯而來,繞過院中枝葉,拍打著祠堂上的窗戶,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嚴睿緊了緊衣袖,只覺得今日的祠堂似乎與往日有些不同。 但他又說不出來,究竟是哪里不同,停足看了好一會兒祠堂,方帶著嚴家眾人,警惕地走進祠堂。 天邊月色孤冷,祠堂內的燭火明明暗暗,未央并未起身相迎,只是跪在軟墊上,拜著蕭衡的牌位,消瘦的身影被燭火拉得極長。 另一旁,李季安早就在祠堂等候,一手端著茶杯,淡淡飲著茶。 嚴睿便燃了香,準備給蕭衡上一炷香。 嚴老夫人看未央拜蕭衡的牌位,嘴角撇了撇,眼底滿是厭惡。 蕭衡早已死去多年,未央再拜也無用,若不是涉及嚴睿和離之事,她才不會來祠堂。 蕭衡的牌位擺在祠堂里,她看上一眼便覺得臟了自己的眼睛。 嚴老夫人徑直落座,木槿奉上茶,嚴老夫人飲上一口,是華京城的老夫人們愛喝的老君眉。 一杯茶落肚,嚴老夫人放下茶杯。 爐內的香火高燃,飄出裊裊云霧。 嚴睿上完香,雙手合十,雙目微閉,低聲說些什么。 然而就在這時,院內突然起了一陣風,狂風卷著寒意,直將祠堂內燃著的蠟燭刮滅了大半。 眾人嚇了一跳,丫鬟們連忙再將蠟燭點燃,然而她們剛點燃蠟燭,風又卷了進來,蠟燭又滅了,幾次三番后,一個膽小的丫鬟顫著聲音道:“不會是鄉君真的來了吧?” “胡說!” 嚴老夫人重重把手中茶杯一放,道:“她早就死了——” 然而她的話尚未說完,忽而背后一涼,一個陰森可怖的聲音出現在她的腦海內:“老夫人……呵呵呵呵……” 嚴老夫人嚇了一跳,險些打翻桌上的茶杯。 “誰?!誰在說話?” 嚴老夫人起身,環視周圍,厲聲道:“別裝神弄鬼,你活著我尚且不怕,更何況化成了鬼!” 周圍人皆是一驚,哪有人在說話,不過是夜風吹滅了燭火罷了。 嚴睿走到嚴老夫人身邊,扶著嚴老夫人坐下,問道:“母親,您這是怎么了?” “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裝神弄鬼?!?/br> 他的話音剛落,便覺眼前起了一團濃霧,濃霧之中,似乎有一個高挑身影向他走來。 那人鬢發高挽,穿著素凈的子衿色的三重衣,唯有衣緣腰封與下裙是洋紅色。 子衿色與洋紅色相撞,子衿色越發顯白,而洋紅色,則像是血液在流淌。 嚴睿瞳孔驟然收縮:“阿衡?!” 祠堂內只剩下角落里的幾盞燭火,孤冷的月色斜斜照進來,濃霧漸漸散開,這下不止嚴睿發覺了穿著三重衣的女子,就連祠堂內侍立著的丫鬟婆子也全部看到了。 上了年齡婆子看到那高挑身影,無不嚇了一跳:“鄉君?” 聽婆子喊出這句話,祠堂內炸開了鍋,丫鬟小廝們尖叫著四散奔逃。 而剛才高聲喝罵的嚴老夫人,此時見了空中飄著的蕭衡,再無剛才的抖擻威風,嚇得魂不附體,手指哆哆嗦嗦指著蕭衡,抖如糠篩說不出來話。 片刻后,兩眼一翻,暈倒在地。 嚴睿亦是面如土色,鬂間冷汗如雨。 “你,你是人是鬼?” 嚴??s成一團,抖了半日后,磕磕絆絆問出這句話。 “和離罷?!?/br> 蕭衡聲音冰冷,靜靜看著嚇得魂不附體的嚴睿,道:“你與謝氏害我早死,有甚資格在我的府邸居???” “我,我沒有……” 嚴睿的聲音有氣無力。 自蕭衡出現半空后,他的心理防線便開始崩塌。 這個曾深愛著他的女人,也是被他傷得最深的女人,那年她的父親與兄長戰死邊關,她的兒子死于襁褓之中,他本該對她關懷備至,讓她走出親人離世的悲傷絕望,然而他回報她的,卻是他與謝氏的事情。 蕭衡說的不錯,她本就是他與謝氏害死的。 窗外冷風刮個不停,狂怒著拍打著窗戶,蕭衡的身影輕飄飄的,在空中蕩來蕩去。 嚴睿的聲音越來越低,不敢再看蕭衡。 嚴睿低下頭,身邊桌子上飄過來一張紙,筆與墨,也緊跟著落在桌子上。 “一別兩寬,自此我與你再無瓜葛?!?/br> 蕭衡的聲音冷冷的,帶著陰風怒號,讓人止不住發抖。 “不、不和離……” 嚴睿仍在小聲堅持著。 然而他的胳膊,卻不受控制一般,如提線木偶一樣慢慢抬了起來,拿起了桌上的毛筆。 嚴睿大驚失色。 蕭衡道:“夫妻一場,我不想害你性命?!?/br> 聽到這句話,嚴睿僅存的理智徹底崩塌。 蕭衡素來剛烈,眼里揉不得沙子,她與自己父親尚能鬧成那個樣子,叛出家門,更何況他了? 蕭衡發覺他與謝氏的事情時,蕭衡正纏綿病床,若不然依著蕭衡的手段,早就取了他和謝氏的性命,根本不會留他與謝氏在府上享受著她的一切。 嚴睿心中恐懼,只好蘸了墨汁,寫下和離書,按上自己的手印。 和離書一式三份,嚴睿寫好,放在桌子上。 陰風又起,卷起和離書,送至蕭衡面前。 蕭衡不知從何處拿了筆,在和離書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冷風將屬于嚴睿的那份和離書送至桌面。 嚴睿瞥了一眼。 字跡凌厲,力透紙背,正是屬于將門虎女的蕭衡特有的筆跡。 旁人縱然有心模仿,也是模仿不來的。 祠堂內又響起蕭衡冷冰冰的聲音:“你我既已和離,你便帶著你的家人離開我的府邸?!?/br> “三日之內,你若不走,我必取你性命?!?/br>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帶了幾分戾氣,窗外陰風怒號,叫囂著想要沖入祠堂。 “好,好?!?/br> 嚴睿嚇得瑟瑟發抖,道:“我走,我走還不行嗎?” 他雖然愛財,但更惜命。 窗外的陰風止住了,祠堂內的蠟燭全部熄滅,周圍陷入了黑暗。 嚴睿心頭一驚,下意識地想要逃跑,然而下一刻,祠堂內的蠟燭突然又亮了。 而半空中蕭衡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嚴睿再也承受不住,大叫著沖出祠堂。 木槿淡淡吩咐著祠堂內的女官:“將老夫人送回去?!?/br> 女官們將昏迷中的嚴老夫人送走。 李季安輕啜一口茶,輕笑著說道:“女公子好生巧妙的心思?!?/br> “只是嚴右丞到底為官多年,縱然今夜被你嚇得魂不附體,倉促之下寫下和離書,但待他明日反省過來,多半不會遵守今夜的約定,在三日內離開府上?!?/br> 作者有話要說: 蕭衡:唉,曾經的翩翩少年郎 怎就變成了這個模樣? 第15章 “我知道他不會離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