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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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國公再次停步,轉身用力看了他一眼。在御史公以為對方要與自己辯駁時,這人又轉了回去,用快的腳步加緊離開。 御史公:“……”就好像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又好像不能。比君心還難測。 今日天朗氣清,顧風簡坐在后院的池塘邊上喂魚,順道曬曬太陽。 賀老爺與顧國公不一樣,見他總呆在屋中看書,總要擔心他為何不出來走走。覺得他回京城之后,必須被悶在家里,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畢竟賀菀給他們的書信之中提過,“昭昭雖聰慧,然不喜念書。四書五經尤甚。唯兵法怪談略有涉獵?!?。 賀老爺心想,不喜歡念書的人怎么突然就開始念書了?還不是因為沒地方好去。為什么沒地方好去?都是因為京城里的那些人喜歡講一些不盡不實的壞話,讓人難受。 雖然近段時日,類似傳言已經消弭,但昭昭想必對他人十分失望。 尤其先前顧五郎半夜爬墻的事,給了賀老爺太大的刺激,他腦海中一直惦記著夫人說的“昭昭沒有朋友”這件事。 昭昭的朋友都在邊關啊,否則哪能給了顧家小子可乘之機! 為了委婉解決此事,聰明的賀老爺了靈機一動,決定請幾位同齡的姑娘來家里與外孫女作伴,也好讓人早日習慣京城的生活。 可惜賀老爺提出此事后,被顧風簡一連數次拒絕直接給憋了回去。 他或許只是隨口一提,但著實給顧風簡帶來了莫大的震撼。 顧風簡察覺到賀老爺也是個不尋常的人,臨睡前又去找賀老爺說了兩次,確認對方沒有自作主張請人前來,才敢上床休息。 當夜顧風簡做了噩夢,夢見自己被一群女人圍在中間。那群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拉著他的手喊他“昭昭meimei”。他受不了,轉身逃跑,幾人便追。無論他跑到哪里,賀老爺都會帶著新的姑娘出現在他面前,叫他們好好相處。 夢境迷離而恐怖,好在春冬及時將他叫醒。醒來后額上只余滿頭虛汗。 從與宋初昭互換身體開始,顧風簡還是第一次做噩夢。從那以后,他看書都只敢悄悄。沒事也不敢窩在房里了。 倒是深刻體會到了與宋初昭相反的那種無奈。 他百無聊賴地坐著,春冬一路小跑從外面進來。 “姑娘!”春冬跑得額頭碎發翻飛,急急停在她的身后,彎下腰神秘笑道,“姑娘,你知道我們公子這兩天在做些什么嗎?” 顧風簡隨手往池塘里撒魚食,心說應該是在哭吧,畢竟父親在拿軟刀子逼她看書。 春冬已激動道:“公子可真是斷案如神??!如今京城里都在說五公子穎悟絕倫,明察秋毫。且深謀遠慮,面面俱到!” 顧風簡半闔的眼皮向上抬起:“斷案如神?” 春冬說:“是!我在街上聽見了好幾種傳聞,也不知道究竟哪個才是對的,反正是五公子救了季公子沒錯。話說當時,場面十分危急……” 顧風簡打斷她:“哪個季公子?” 春冬:“似乎是季禹棠季公子,便是四公子時常說的那一位?!?/br> 顧風簡遲疑:“她怎么會與季禹棠扯上關系?” “偶然遇上!若非偶然遇上,季公子怕是已被當做賊人抓了。幸虧我們公子在,只一眼便窺破了真相,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誘出證人是在說謊,還了季公子的清白。甚至幾人都沒回過神來?!?/br> 春冬握著拳,慷慨激昂道:“當時群情激憤,季公子被人圍在中間。多虧我們公子冷靜,冒著危險上前,將他救了出來。據說季公子不久前才與公子發生過嫌隙,暗地里說了我們五公子的壞話,但是我們公子豁達大度,未與他計較。當真是君子之風,叫……” 顧風簡忍不住再次打斷:“我更想聽,那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里發生了什么?!倍皇且欢涯涿畹目滟澲~。 結果春冬道:“沒打聽清楚。只曉得連御史公都對我們公子很是欣賞?!?/br> 顧風簡:“臺院事務繁多,御史公還會關注這些小事?” 春冬說:“這案子就是御史公斷的?!?/br> 顧風簡越加疑惑:“御史公還管斷案?”御史臺不是負責監察的官署嗎? “反正他們是這樣講的。御史公恰巧路過,留下來旁聽。再之后便是方才種種?!贝憾榫w幾次三番被打斷,只能無奈道,“姑娘,怎么你關注的地方與我們都不大一樣呀?你不覺得五公子鋒芒不露,如隱士高人嗎?公子本就受歡迎,如今京城不知多少未婚的姑娘,正在羨慕您!” 顧風簡眨了下眼睛,腦子里有點亂。 “呀!”春冬又叫道,“姑娘,為何你的臉色如此蒼白?莫非是被嚇到了?” 顧風簡站了起來,緊皺著眉頭,感覺一股暖流在往下流淌。 他張了張嘴,卻僅余下瞳孔在劇烈顫動。 春冬忙扶住他,緊張道:“姑娘?” 他若真是隱士高人,現在挺想毀天滅地的。 顧國公今日也早早回了家。 因為前兩日的事情傳開了,最近老有人來向他打聽顧五郎。其實探聽顧五郎未必是真,揣摩他的態度才是主要。 他覺得煩,不想一一解釋,就躲回來了。 顧國公一腳還拿著剛脫下的鞋子,人便坐在那里不動。顧夫人來回走了兩遍,最后還是過去推了他一把。 “你在想什么呢?魂都要沒了?!?/br> 顧國公僵硬地動作起來,說:“我在想,五郎究竟想要什么呢?” 顧夫人道:“五郎是性情淡泊的人,沒什么特別想要的吧?!?/br> 顧國公再次沉默下去。片刻后像是重新醒來,搖頭說:“你不知我在街上,看見他是如何威風?!?/br> 顧夫人:“威風?” “是啊,威風。與在你我面前截然不同?!鳖檱f,“他在我面前是寡言,在你面前是乖巧,能避的話題總是避而不談??赡侨赵诮稚?,我見他處事從容,運籌帷幄,雖然也不顯山露水,但絕對沒有像家中如此冷傲?!?/br> 顧夫人說:“我們五郎本就很好!別拿我與你相比。五郎和我還是能說得上的?!?/br> “不一樣。我是說,他比我想的要更大氣一些?!鳖檱?,“你看看,連素來桀驁不馴的季禹棠同范崇青,都對他馬首是瞻?;蛟S,我還沒有那兩位小子了解他?!?/br> 顧夫人訝然道:“???” 顧國公將官靴擺到旁邊,重新換上一雙舒適的布鞋。顧夫人準備叫他出去吃飯,門外的仆從恰好來報:“春冬回來了?!?/br> 顧夫人頓時高興道:“我怎么覺得好久沒見著這丫頭了,難怪覺得身邊冷清,快叫她進來?!?/br> 春冬踏進屋中,笑著朝二人行禮。 “到這里來,近一點說?!鳖櫡蛉酥钢砬暗奈恢?,問道,“宋三娘近日過得可好?” 春冬回說:“姑娘一切都好。賀老爺待姑娘有求必應,府里也清凈,沒什么亂七八糟的人?!?/br> 顧國公在旁邊道:“賀家就一個小輩,可不待她很好?!?/br> 顧國公想起來說:“對了,今日還有人問我五郎的婚事。問我五郎喜歡什么樣的姑娘?!?/br> 這時宋初昭也聞訊過來了。 自從顧風簡搬去賀府之后,她連送書的借口都沒法再用,上次爬墻被嚇了一下,已經好幾日沒有見過顧五郎。 顧夫人遠遠瞥見人影,忙說:“你看,你可別胡來。我們五郎與三娘情投意合的,你千萬別在他面前提別的女人。到時候他再誤會了你,我不幫你說話?!?/br> “我沒那樣的意思?!鳖檱f,“我還未見過宋三娘。五郎應該也只與她見過一兩面,卻似乎對她很中意。我第一次見五郎這樣關心一個人。那宋三娘面貌如何?品行又如何?你了解嗎?” 宋初昭一腳邁了進來,朝二人作揖示意。 顧夫人拍了下額頭道:“我是不是還沒告訴過你?都怪你太忙了!” 顧國公茫然:“什么沒告訴我?” 顧夫人上前,拉住宋初昭道:“三娘與我們五郎早就認識了。當年五郎游學時險些出了事,說是宋三公子救的,宋家哪里來的三公子?原來是三娘!若非三娘及時報信,在那見不著半個鬼影的地方,五郎怕就出事了!” 顧國公驚訝,宋初昭更加驚訝,二人都呆住了,一時沒有反應。只有春冬驚喜地叫了出來。 “還想瞞著我,你也真是?!鳖櫡蛉搜鹧b生氣地拍了下宋初昭的肩膀,“母親要感謝她都來不及,又怎會同那些見識短淺之人一樣,瞧不起她。你不知道我賀菀meimei當年,也是一個巾幗英雄。我與她是最好的朋友,最喜歡的便是她的瀟灑利落?!?/br> 顧國公很快接受這件事,了然點頭道:“原來如此。我說五郎為何對宋三娘如此上心。這樣說來,我們顧家還欠她一份謝禮?!?/br> 顧夫人:“是呀!我也是這樣想!” 宋初昭兀自在那邊震撼。 顧五郎!當時說得那般可憐,居然是騙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春冬將“宋三娘”移出五公子夸夸群;春冬新建“宋三娘”夸夸群。 第27章 安慰 春冬托著下巴趴在顧風簡的床前,笑嘻嘻地盯著他看。自她從顧府回來之后,整個人便這樣奇奇怪怪的。 顧風簡正難受,轉了個身背對著她道:“你可以下去了?!?/br> 春冬見他如此,也能理解女人每月那幾天心情都不好,不忍打趣他。給他掖好了被角,又問:“姑娘,你難得睡這么早,怕是會睡不著。要不要春冬給您熬一碗甜湯?熱乎乎的喝下去,能好受一點?!?/br> 顧風簡恨不得這世上只剩他一個人才好,敷衍道:“不必。你下去吧?!?/br> 春冬依依不舍道:“好吧。那您有事喊得大聲一些,春冬就在隔壁候著?!?/br> 屋門合上,屋內漸漸積起些許暖氣。 春冬走后沒多久,顧風簡又聽見窗外傳來了熟悉的石頭打窗聲。 那聲音斷斷續續地響了五六下,來人得不到回應,又不甘心離去,終于忍不住爬窗進來。 宋初昭拍了拍腿,小心落地。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一看,發現里頭果然有個拱起的包包。 “顧五郎,原來你在呀?你怎么不出來?”宋初昭靠近了,在對方肩上一拍,“是我!我來了?!?/br> 顧風簡轉回身,瞥了她一眼:“我知道是你,沒有第二個人會來爬我的窗?!?/br> 宋初昭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圍著床邊走了一圈:“我怎么覺得你今日興致不高?” 往常見到她,看起來還是挺高興的。起碼不會像現在這樣,滿腔的愛答不理。 宋初昭擠開一小塊被子,在床邊坐下,問道:“是不是春冬和你說了,你自覺心虛,所以才不敢見我?” 顧風簡立即用手肘支起上身,抓住她的衣袖問:“春冬說了什么?” 宋初昭愣了下:“春冬倒是沒說什么,但是你母親,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出來了?!?/br> 顧風簡松了口氣,又沒力氣理她,繼續半死不活地躺下。 宋初昭兩手抓住他的肩膀:“你就不想知道你母親說了什么?” 顧風簡冷漠道:“不想?!?/br> 宋初昭不允他消極怠工,趴下上身,對著他的眼睛惡狠狠道:“你母親說,當初多虧了我救出你,否則你怕是已經在山里出事了。說明我口信已經帶到,你卻騙我說我言而無信,去不復返。你這是欺負我腦子燒壞了不記得事!你早就知道我是誰,故意唬我呢?” 顧風簡定定看著她,二人離得太近,呼吸的鼻息都能噴到對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