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她的存在感
許暮之車開到的時候,她在路邊已經等了整整一個小時。 糖葫蘆吃了一根又一根,路邊有個幼兒園,正是放學之際,來往人多,她就站在那人群外圍的馬路邊上張望,這一張望,就是家長小孩兒都走了個空。 她一口咬掉了那最后一個糖葫蘆,忍住了打電話催促的沖動。 白楚河說,女孩子不能太主動,太主動了,容易適得其反。 雖說她也沒在白楚河的身上看到半點她對季謙矜持的影子,但這話說得好像是那么點兒道理。 夕陽西下了,熱氣褪去了大半,熱風吹過來的時候還是有些冒汗,她走到了一旁的售賣小攤,在那冰箱里隨意挑了一個冰棍,給了錢就塞進了嘴里。 那小攤的旁邊有個小孩兒,她剛瞧見一放學他就是第一個沖出來的,都這么久了,家長也沒見得出現,所有人都走了,校園空了下來,他竟然還在這里。 她為什么會記得他,因為那孩子剛開始沖出來的時候,小表情牛氣成什么樣兒了,好像這世道就是他一個人的,像極了當初記憶里的那個影子。 那孩子一直在不斷地張望著那路口的方向,小小的一只身體在殘陽下顯得特別孤單。 是哪家的家長忘了吧…… 小孩子畢竟純真,欣喜地沖出來,又失落地次次低頭。 她莫名之間就動了惻隱之心,吃著冰棍的手也頓了一下,然后說,“喂,小孩兒?” 沒動。 她不甘心,又叫了一聲。 那孩子回頭看了她一眼,就只看著了她一眼,然后輕飄飄地又轉過了頭繼續等人了。 嗬,還挺傲氣! 她拍了拍那身后頭那冰箱,“想吃什么,jiejie請你吃哦?!?/br> 那孩子干脆連頭都沒回。 她不死心,“辣條吃嗎?大白兔奶糖呢?jiejie很有錢的哦?!?/br> 那個小孩兒好像撇了撇嘴,甚是不在意。 “……” 她凌亂在下午的熱風之中,攤主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傻子,她訕訕地揮著手,真熱,許暮之怎么還沒來? 余光看見小孩子的身體仿佛動了動。 她看過去。那孩子竟然也走了過來,指著那里頭的其中一根冰棍,“我要這個?!?/br> 她竟然會感到一絲受寵若驚。 屁顛兒屁顛兒地給小孩兒拿了一根,小孩兒捧著那冰棍竟然嘆了一口氣。 小小年紀,竟然也學會了嘆氣。 她轉身又給自己買了一根冰棍,蹲下了身,“為什么嘆氣啊,小小年紀的?!?/br> 小孩兒眼神深沉,“沒什么?!?/br> “……” 她怎么覺著自己那么幼稚呢? 她咂了咂嘴,“你今年多大了?” “六歲了?!?/br> “怎么今天這么開心吶?” 孩子抬頭看了她一眼,“因為今天mama說要來接我,可是沒來?!?/br> 還真是啊。 她撓了撓頭,“mama肯定是有什么事兒耽擱了,不是忘了你啊,你別擔心?!?/br> 說完她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對著小孩兒胡說八道什么呢! 小孩兒也居然聽出了她話里的不得體,嘲諷了她一眼,說,“jiejie也是過來人?” “……” 她突然不想和這個小孩子說話了,瞪了他一眼,“吃你的冰棍,別說話!” 小屁孩兒白了她一眼。 她氣呼呼。 許暮之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么一幅畫面。 許由光身為一個成年了的大姑娘,竟然舉著一根冰棍瞪著旁邊一個一米左右的小朋友,那模樣好似苦大仇深,兇殘的眼神像什么似的。 他停好了車,她也正好看到了他,起身蹦跶蹦跶地就跑了過來,留下那小朋友一個人在那兒巴巴地望著。 他多看了那孩子一眼,她察覺到,趕緊說,“許暮之,逛了一整天,好像有點累,還有點兒餓,你請我吃飯吧?” 理直氣壯。 許暮之笑了一下,她就像是得了恩赦一般,跑過去將那個小孩子一把強抱了起來,那孩子還分外掙扎,“你干什么?!放我下來!” 他突然覺著有點兒奇怪。 那感覺特別奇怪。 許由光抱著人小孩子,小孩子不情愿,她還大大咧咧地放下了人家,說,“jiejie告訴你啊,jiejie是過來人,你這樣等下去,等不著人,到時候一個人回家了,還會餓著肚子?!?/br> 說完她笑得和和氣氣,“jiejie帶你去吃好吃的,然后再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那小孩子扭頭,“萬一你是人販子呢!我為什么要信你???” 對對對,就是這個感覺。 人販子。 許暮之頭疼地拉開她,如果她是人販子,那么他是…… 加上他還開了一輛車過來,他瞧著遠處那攤主的眼神都不善了。 “許由光,你認識人家嗎?” “不認識啊?!?/br> “……” “人家長萬一只是有事兒耽擱,待會兒來了沒見著人怎么辦?” 她呆滯了,也沒想過這個問題。 可剛剛那孩子的可憐模樣自己還記著呢,她比誰都懂他的心情,見了,就不忍心叫他一個人孤單。 同許暮之對望的時候,她出了神,有些情感,其實不用她說,他也懂得。 只是小孩子不懂,在二人的眼神之間徘徊,拉了拉書包帶子,低低地說,“更何況……” 她頓,低頭,聽見那小屁孩兒說,“更何況,jiejie和你男朋友約會,我跟著瞎摻和什么?” 此話一出,二人當場就愣了。 泱泱一個還沒上小學的孩子,說話竟然如此犀利! 犀利的小朋友這個時候已經走開了,留下她和許暮之傻愣在那兒,許暮之眉間含笑,推著她上了車。 她上車后看見許暮之也沒急著上車,而是走過去蹲下身同那小朋友說了什么,那小屁孩兒竟然沖著他笑了,她瞪大了眼睛趴在車窗上,這年頭一個男人都比她吃香,她混著還有什么意義?! 許暮之最后摸了摸那孩子的頭,往著這邊走了過來。 她盯著許暮之繞過車身,上了車,啟動,倒車,繞彎離開,全程一直盯著他,他也沒說什么,也沒和以前一樣壓制回來,她問,“你剛說什么了?” “沒什么,”他平穩地開著車,“說jiejie腦子不大好,一向待人都這么傻熱情?!?/br> “……” 直到吃完了晚飯,她都不能從許暮之的那句“傻熱情”之中退出來。 這到底是夸人呢,還是貶人呢。 送她回酒店差不多繞了快半個城市,加上堵車,兩個人還堵在高架上,寸步難行。 晚上吃的特色菜真挺好吃,她喝了一口水,就是辣了點兒,平常自以為飲食還算清淡的她,竟然有些受不了。 許暮之記得她從小是在川蜀地長大的姑娘,怎么這點兒辣都受不了? 她綁著安全帶,穿著的吊帶裙引得姣好的鎖骨若隱若現,外面兒天已經黑了下來,窄小的空間里就兩個人,誰都沒說話,她倒是特別平常,巴拉巴拉地和他聊著天,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話,思緒卻早已經飄到了千里之外。 他也沒想過,她的存在竟然這么有影響力。 前方堵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動,他單手撐在車窗上,她說她不喜歡車內開著空調的沉悶,索性就開了車窗,夜風刮進來,沒有吹走他腦子里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倒是越發的有些燥熱。 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特別想給她捂得嚴嚴實實的。 這些年的穿著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耳畔她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問到他的時候,他也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誰知道她就瞪了過來,“問你什么時候回北京呢,‘嗯’是什么?太敷衍了吧?” “……” 堵車堵得心煩,莫名的心煩意亂,因為她在旁邊,余光里她暴露在空氣之中凝脂的般的皮膚,在幽黑的空間里更顯嫩滑,看得人浮想聯翩。 他想起那一日見到的許平錦,也想起回國后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笑得像只妖精,這么一想,更煩了,于是隨口就回了一句,“高興了就回去?!?/br> 敷衍得徹底。 她索性也不問了,靠在車窗上就裝死了,可沒過多久又受不了這靜得要死的空氣,嬌氣了聲音說,“這堵車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咱不會在這車里過夜吧?” “……” 雖然堵,可是也是實實在在地在往前面緩緩地移動,她沒有耐性,估計是玩了一整天困了累了,明天早上一早的班機,就怕來不及。 正在為她開解,她就說了句,“過夜也挺好,便宜你了,許暮之?!?/br> “……” 話里挑·逗的意味實在太明顯,絲毫不考慮一下旁邊坐著的是個正常的男人。 他仍然平靜地開著車。 言罷她又笑嘻嘻地湊了過來,“許暮之,你以后多看點兒手機好不好?我老是找不著你人特別慌,每次給你打電話你都不接……” “我哪次有不接?” 她肯定,“每一次!” “每一次都是這樣,通?!彼f著就掰扯起了手指,“通常來說,給你打了好幾通沒人接,最快的回電也是幾個小時后,啊呀,是個大忙人呢,我總這么找你,好像有些叨擾了是吧?” “……” 那天堵車也不知道堵了多久,路上一路堵著,倒也堵得心情順暢,郁結了這么久的怨念終于一吐為快,許暮之竟然也沒反駁她。 就是好不容易到了酒店的時候,下車之際突然就被他拉住了手。 她還以為他反應過來自己拐著彎罵他準備報復了,掙脫開了就擋住了臉,“干嘛,君子動口不動手,你不許打人!” 許暮之無奈地松開手,找出了一張紙和一支筆,在上面寫了一串號碼,遞給她。 她狐疑地接了過來。 聽他說,“這是我的助理的號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