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知道那個人不是她
那天晚上,昏天黑地。 祁樹在她身后近乎瘋狂地摟抱與壓迫。 童遇安的手機響了。 她伸手要接,祁樹將人摁了回來,換個方式,壓在身下。 童遇安定定看他,先前迷離的神色蕩然無存。 祁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眼中的灼熱驟然冷卻成冰,進而掠過一絲恨意。 童遇安用力扇了他一耳光,一字一頓地對他說:“那是我弟弟。你敢恨他,就別想著我能跟你睡?!?/br> 祁樹側著臉,神色平定。 童遇安推開了他,接了電話。 “朋友家里?!?/br> 祁樹從一旁撫摸她那細細的脖子。她的身體柔韌,溫香,纏縛在他懷里,從身體深處激射出的震撼感讓意識到從前的自己是如此的殘缺。 “女的?!?/br> 聽到這里,祁樹怒極反笑。 童遇安像是被一股猛勁拽回去了似的,險些低叫一聲。 她攥緊被單,盡量以平靜的聲音回答電話那頭的林止。 “我現在回去?!?/br> 童遇安掛了電話,背對著他,從唇齒間流露出細碎的語聲。 祁樹氣息粗重,像是要噴出火來,力道發狠,彷佛要將她埋進身體里去。 最后那一刻,兩人十指緊扣。 祁樹從身后緊緊地貼身上去,肌膚相接,像兩只緊貼的湯勺。 他埋首她的脖頸間,低啞道:“不要走,陪我?!?/br> 童遇安閉著眼睛,緘默不語。 幾分鐘后,童遇安掙脫祁樹的懷抱,卻是難以遂愿,他拼命摟緊。 童遇安稍頓后說:“祁樹,我要走了?!?/br> “不準?!?/br> 這一個鐵骨錚錚的男人,此刻竟有了孩子氣一般的無賴。 童遇安也不跟他這一身蠻力抗衡,平靜片刻,輕聲問道:“你想干什么?” “感覺怎樣?”祁樹的聲音有些低啞,帶著灼熱的氣息。 童遇安自然不會乖乖作答。 祁樹不以為意,反而更加露骨地對她耳語:“我睡了你……如愿了嗎?滿足了嗎?” 童遇安閉上眼睛,忽而低笑一聲,答:“嗯?!?/br> 祁樹咬著她的肩膀,嘶啞道:“你滿足老子了嗎?” 童遇安緩緩睜開眼睛,從他懷里轉身,與他面對面緊貼在一起。 她靜靜地驅動指尖描摹他的五官,輕而緩地說道:“那里嶄新的,是你的,這都不夠嗎?” 祁樹用力看她,眼睛充血,焰火似的。 “我是第一個。對嗎?”童遇安微微笑著,耳語似的問道。 祁樹沉默,眼神有力而又空洞,像是傾訴無聲的語言。 對此,童遇安從他的親吻那里開始清明如鏡。她沒有感到驚訝,抑或驚喜。 只是單純地得到了一個確認。 童遇安說:“我累了,你沒看見嗎?” 祁樹一手掐著她的脖子,低啞道:“我讓你休息,就在這里,很難嗎?” 童遇安看著他,聲音沉著地說:“我們沒完……可是,我,任何時候都是我自己做主?!?/br> 祁樹以平定的神情看著她,半響,低垂下眼瞼冷笑一聲。 天空很黑很暗,雨已經停了,浸濕了的道路被街燈照射得閃閃發光。 十字路口,紅燈九十秒,祁樹牽起童遇安的手,與其十指緊扣。 斑馬線上,一個長發女孩經過時,突然朝他們的車輛看了一眼,眼神天真,似是無意識。 那一瞬間,祁樹感覺到童遇安的手顫了一瞬,不對,應該說,她整個身體都為之一顫。 “家家?!?/br> 不知是誰,如此輕喚那個名字。 等祁樹回過神來,童遇安已經打開車門,經過車頭,穿過車流,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祁樹打轉方向盤,把車開至路邊的停車位。 霏霏煙雨突如其來,好像另一個林思家毫無征兆地出現在童遇安的目光中。 街上的行人紛紛撐起了雨傘。 那個女孩沒有雨傘,她跑了起來,跑在雪花飄飛的都市之中。 童遇安也在人流中奔跑,她一邊沿著街道跑一邊追隨著那個身影。 過去,童遇安最擅長長跑,她的耐力不同尋常,即便很累,依然可以繼續跑下去。林思家最喜歡爬山,可是,她的耐力與童遇安相比永遠都差一點。 腳尖被路上的小坑拌了一下,童遇安來不及穩住重心就已摔倒在地。她顫抖的雙手和狼狽的模樣被周圍的視線撫摸。 童遇安緊盯著那道身影,距離正在拉寬,恐懼感向她襲來。她站身來,再度全速奔跑。 “家家,你最愛的人是誰?” “弟弟?!?/br> “那好,我讓你先跑?!?/br> “為什么要讓我?” “因為你最愛的弟弟就在前面等你來接他,你跑上去了,我最喜歡的人也在前面等我帶她一起回家?!?/br> 雪花飄飛,霽雨掃過她的肌膚。都市街景撲面而來的同時一分一秒流逝著。 “家家?!彼谛闹泻暗?。 無人應答。 “林思家……” 童遇安一直喊著那個名字,一直沒有應答,每一次落空都引起胸口一陣絞痛。 消失了。 童遇安來回奔走四處張望,最終,她仍是迷失了那道身影。 等意識恢復,童遇安發現自己置身于空無一人的公交站亭,背靠著電光廣告牌,眼望著馬路上穿梭如流的車輛。 祁樹來到童遇安身前,兩手捧起她的臉頰。 童遇安說:“我知道那個人不是她?!?/br> 兩人的額頭抵在一起。 童遇安低聲問:“你看見沒有?那個人是不是很像她?” 祁樹沉默不語。 “回答我?!蓖霭灿悬c激動。 祁樹說:“那是一個很像林思家的女孩?!?/br> 童遇安深信不疑,因為祁樹從來不騙童遇安。 于是,童遇安笑了,她看著祁樹笑了,眼角眉梢都溫軟了。 “這個世界還有另一個她,真好。我還能再見她一面,真好?!彼曇舾蓾?,卻也輕柔。 祁樹的心一沉,好像挨了一刀。 這時,雨水化作了飄雪。 祁樹將人打橫抱起,霓虹燈折射在街道上反倒有種奇妙的溫暖。 童遇安這才感到疲憊,渾身無力,軟軟地依偎在他懷里。 “祁樹,我懷孕了怎么辦?” “那是好事,我娶你?!?/br> “好嗎?你那份工作,最廉價的就是生命。你能保證,每一次都能從火場里平安歸來?你能保證,不讓我參加你的葬禮?你能嗎?” 祁樹停住了腳步,垂下眼簾。 童遇安抬起眼眸。零碎的人影在街頭穿梭,隱約風聲中,兩個人四目相對。 祁樹壓抑住心緒的波動,以平淡的口吻問道: “怎么?這是離不開我了?” 童遇安略過了他目光深處的希翼,俄而,輕聲問:“我重嗎?” “不重?!?/br> “以后重了呢?” “我塊大,扛得起?!?/br> “我可能不夠好?!?/br> “夠了,還能再壞一點?!逼顦淇粗霭?,稍微沉思了一下再度開口說道,“壞很多也可以?!?/br> 童遇安淡淡一笑,眼色清淺。 祁樹沉默了半響,說:“我不想跟你承諾什么,保證什么,那些只是哄人的好話,你要聽,我也會說??墒前矁?,我會好好活著,我想跟你好好過日子?!?/br> 回到車上,沿著市內的道路,車子向住處的方向駛去。 半道上路過茶館,祁樹在那兒買了一杯姜茶,讓童遇安喝完。 童遇安端著散發著濃烈老姜味道的杯子,問:“你呢?” 車外的霓虹燈明暗交錯地照進車內,閃射在祁樹的側臉上。 祁樹看她一眼,說:“我不喝?!?/br> 童遇安問:“為什么?” 祁樹稍頓后答道:“辣,難喝?!?/br> 童遇安:“……” 而事實上是他畏懼姜茶的味道。小時候,為了躲避爺爺,每次從家里出逃前,奶奶一定煮上一壺姜茶裝進熱水壺,等找到地方安頓,一杯姜茶,暖胃,暖身;一個雞蛋,一個餡餅,充饑,補充能量。 回到公寓樓下,兩人緊緊抱在一起,接了個很長時間的吻。 童遇安低聲說:“我回去了,你小心開車?!?/br> 祁樹摸著童遇安的臉,說:“回去洗個熱水澡,別著涼了?!?/br> 童遇安“嗯”了一聲,然后補充一句:“你也是?!?/br> 童遇安到家的時候,林止正躺在沙發上玩游戲。她說給他做飯,他沒有回話。 飯很快做好了,童遇安扶林止過去用餐。 林止猛地將人推倒在沙發上,盯著她的眼睛,眼神陰嫠。他扯下她毛衣的高領,看著她脖頸上的吻痕,額上青筋暴起,咬緊牙關,道出一句:“童遇安,你簡直犯賤?!?/br> 鎖上房門,童遇安脫下身上的衣服,未著寸縷的身體映照在落地鏡中。 她一一看過白皙肌膚上,男人留下的痕跡。 當感覺到似乎有誰的身影,誰的眼睛,正在她身后看著跟她同一樣事物時,她露出一個似是快感的微笑。 斜后方的一盞落地燈燈光照射,使她的身影長長地橫斷在地面上。 她轉身回首,其實什么都沒有。 在寂寂無聲的空間里,她聽見的只有自己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