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當初自己救她的事情,知道人的掰著手都能數得過來,就算是有人冒充,也不可能知道得這么詳細。 她將信看完,原本想要留著給陸言之看,但想了想還是給燒掉。 那信中提及的事□□關重大,而且陸言之的身份……雖不是如何細致,但一切有理有據,而且宋子茵沒道理費這么大的力給自己送信。 而且信中所提,南亭候并沒有死,而是正在去往天辰的路上。 算著時間,這南亭候從秦國到天辰,中間跨過了一個大齊,縱然是走水路,也不可能半個月就到,所以現在那南亭候應該還在海面上。 眼下雖無她的行蹤,但海棠仍舊不想她活著到天辰。 到了那時,倘若如同信中所言,只怕天辰為了對抗元帝,會將陸言之作為人質。 所以海棠思略之下,還是讓荷花去衙門里請陸言之,只讓荷花說自己不舒服,叫他早些回來。 又說宋子茵當初她們一路往南走,到底是大家嬌養出來的千金小姐,沒多少經驗,又逢她嫂子臨產,所以銀子被騙了個光,為了活下去,她改名換姓,委身嫁給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商人做小妾。 沒想到那商人還染指了嫂子,正室又狠辣,險些將她侄兒害死,所以長久以來所積壓的怨氣都在一怒之下被激發,她失手殺了那正室,被丫鬟撞見,索性連那一家子都給殺了,然后與嫂子帶著侄兒一路逃,就到了天辰。 可嫂子是美人,又是兩個單身女人家,總被人盯著,隔三差五來sao擾,想要過平靜日子根本不可能,于是索性就利用這美色來求生。 孩子終究不方便照顧,就托付給一戶尋常人家,她二人轉輾于這天辰京都各府邸,最后被送到一個老王爺的府中。 那些關于陸言之身世的話,也是在這里偶然聽得的。 當時也被嚇得不輕,本是涉及性命之事,但宋子茵經過這諸多事宜,早不是當初那個刁蠻跋扈的鎮安伯府大小姐了。 所以念及當時海棠救命之恩,她便冒險寫了信,用當初準備去找宋子千報仇的那些人來送信。 只是,她也不知曉海棠似乎能收到,反正自打信送出去之后,她一天安穩的日子都沒有,日夜心驚膽顫,生怕這信被發現攔截下來,自己必死無疑。 所以也跟嫂子疏遠,還特意在這老王爺面前動了手,讓人相信她與嫂子已決裂了。 就是怕到時候出了什么事情,連累嫂子。 反正找宋子千報仇的事情,她將信送出去后,就不敢在想了。 也后悔,自己是糊涂還是怎了?怎忽然講起什么情義來?那救命之恩有的是報恩的法子,不見得是這樣拿性命去冒險。 可后悔也沒用,事已至此。 直至這兩日還未有任何不好的消息,她才逐漸放松下來。 畢竟算著時間,如果不出意外,信應該已經到海棠的手里了。 所以她的危機,應該暫時是解除了的。 第66章 她那里的危機是解除了, 可海棠這里卻因這信中所提及的消息而萬分震驚。 好在陸言之聽了荷花的話, 匆忙回趕回來。 推門進房間便滿臉擔心地問“風先生可來看過了?”他知道風先生的身份后,本來是不想留的,可是后來一想,自己趕走了一個風先生, 只怕還會來第二個風先生。 而且風先生如果有意害自己,在平家那件事情上就完全可以動手了。更不可能到現在了, 還讓他的弟子繼續幫自己扮演著平月湖, 繼續架空平月潭管著平家。 雖不知這風先生在元京到底是個什么身份,但有他在這里, 興許危急時刻,能有些用, 所以便沒有動他。 正好海棠又懷孕, 家中的事宜他繼續掌管著也好。 他問完,坐在窗前的海棠轉過身來, “我沒事, 用不著驚擾風先生?!彼拿媲? 花瓶里幾株新鮮的向日葵,是昨天下午陸言之折回來的。 陸言之知道海棠不是那無理取鬧之人,拿身體開玩笑, 又見她臉色不對,如何信她這話?難道是京城出了什么事情?但又覺得不對, 如果是京城出事, 那三哥和大哥那邊, 應先得到消息才對。 所以便想,莫不是慶陽那邊。 “可是發生了什么事?”他已走到海棠身前。 海棠收回落在向日葵上的目光,朝他看去,“只是今日收到了慶陽的來信?!?/br> “哦?可是有周家兩老的消息了?”難道是關于周家兩老不好的消息?話說也這么久了,倘若他們夫妻還在世,零星半點的消息,也應該有了吧 海棠搖頭,“是宋子茵從天辰國送來的人,因是怕人察覺出什么,所以給偽造成了慶陽那邊送來的信?!?/br> “天辰國?”而且是宋子茵,她如何知曉自己和海棠在這瞻州?陸言之一下防備起來。 然還沒等他開口問,就聽海棠說道“她如今是天辰淮陽王府上的妾,偶然聽到有人與淮陽王提起南亭候她,應該不是你的母親……而且也沒死在秦國南亭候府那場大火里,現在正在去往天辰的路上,只怕不能就這樣在天辰茍且安身?!北厝贿€有別的大陰謀。 海棠其實是不打算告訴陸言之的,畢竟這信中所提實在匪夷所思,可不管那信里的消息是真是假,南亭候一直想要害陸言之和卻是不假的,所以海棠也不愿意讓南亭候順利到達天辰。 但以自己的能力,別說是攔她,就是想要調查她的蹤跡也是艱難。 畢竟那大海茫茫,真要尋找一艘船,不就如同大海撈針么?所以還是得陸言之去辦。 她一面說這,一面暗地里偷偷打量著陸言之的神情。卻見陸言之一臉的平靜淡然,這些消息并沒有帶給他一點震撼,似乎就他早就已經知道了一樣。 但海棠又覺得不可能,心想多半他是怕自己擔心,所以才故作平靜。 也越發決定,關于他那親生母親的事情,自己還是先不要說,等找到一個好時機吧。 因此便將余下的話吞回去,朝他問道“你打算怎么辦?以前她在秦國的時候,也不遠千里派人來,如果真的到了這天辰,離咱們也就是一條海峽,不過四五天的海路就到了,難道她會放棄這樣的好時機么?” 一面垂頭看著自己的還平坦的小腹,“我不知道她那兒子到底是什么病,不是要臍血就要腦血,到時候若真的來了,是直接抓走我還是連帶孩子們也帶走?” 她不提此事還好,可一提起來陸言之比她還激動,心中恨意波濤怒涌,“你不必擔心,此事我會來處理,這幾日我也會讓風先生加派人手,你暫時不要出府?!?/br> 海棠自然知道,自己不會武功,又有身孕,當然不可能出去,以免添亂?!澳阈⌒男?,可那大海茫茫,要找到她怕是不容易?” 陸言之要找當然是費勁些,但如果將南亭候還活著的消息告訴風先生呢?這瞻州如此寬廣,誰知道風先生暗中又有多少人手?他去找,豈不是比自己還要方便些? 更何況那去往天辰的航線,也就那么幾條,只是現在瞻州沒有船,上不得海。 想到此,陸言之也有些犯難,“我讓人平家那邊調幾艘船,總能將她攔住?!?/br> 可海棠擔心,“那天鷹島的人發現咱們的蹤跡,只怕是不會放過的?!?/br> 這個問題陸言之自然也是擔心的,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只怕是風先生搬出大元帝國的身份,也未必能將他們嚇退。所以這事兒怕是要從長計議,但也不便與海棠多提,只是愧疚地伸手刮了刮她的臉頰,“讓你擔驚受怕了,是為夫的不是,等此間事了,這官咱們也不做了,辭了官找個世外桃源過那安逸日子,或者像你起先說的那樣,做個教書先生也使得?!?/br> 海棠頷首,當然是覺得好的。 從前想要陸言之走這仕途,為的是做生意,這大樹底下好乘涼,別人真要害你要得先掂量一下。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在這天下要大洗牌,且不說陸言之那身份是真是假,就他這一個大齊小官員,到時候也起不得什么作用了。而且這入了仕,就難免會卷入派系紛爭中。 就如同當初在京城,不過是拒絕了那二殿下門下的人邀請詩會,就遭了一次暗殺。 雖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是否有聯系,但海棠現在想來,都不安全。 也就是自己當初沒有接觸過,以為真如小說里的那樣,簡簡單單地就能做個權臣了。 可現在親身感受到了這官途的危機四伏。 眼下是后悔不已。 而她越是這樣溫順的應著自己的話,越發叫陸言之心中愧疚,尤其是看到了她那眼里充滿的期望。 這話也就是許給她一個鏡花水月罷了。未來這天下將如何他不知道,可是他這身份一旦藏不住了,必然過不了那理想中的安寧日子。 皇室無血脈親情,未來將如何,還是未知數。 夫妻倆又說了些體己話,陸言之怕她悶壞了,讓荷花來陪著她,又道“二嫂也閑著在家,這里離得近,你若覺得在府上無聊,去她那里坐一坐也使得,左右也離得不遠?!?/br> 海棠原本是打算去二哥家里的,但這不是收到宋子茵的信了么?而且現在這個時辰了,在過些時候就要擺晚飯,便作罷?!拔颐魅赵偃?,你先忙?!?/br> 待陸言之走了,荷花一臉羨慕,“公子巴巴地回來陪了您這么會兒,您這身子好了吧?” 海棠聽著她這話,忍不住展眉笑開,瞧著荷花只覺得這丫頭笨是笨了些,但這也的人也活得快樂。 果然是老話說的對,糊涂人都是有福氣的,難得糊涂。 這心思玲瓏的,想法多了,反而最是容易被困擾。 這碧海上,彼時那夕陽余暉已灑滿了整個海面,隨著海風吹過,金粼粼一片。 尹荼一身貼身的黑色長袍,勾勒出婦人完美曲線,盡將她這個年紀該有的風韻都完全展露出來,上面用金線修滿了繁復花紋,看起來高貴雍容。 她懶洋洋地躺在榻上,身前有手藝精湛的小丫鬟正給她涂著護手的香膏。 小丫鬟覺得這香膏已是世間最好的了,可是在尹荼的眼里,卻是一片嫌棄。她若是攻讀生物制藥,早就自己制作了,不過人也不能這么貪心,她一身的本領不但在,還將醫藥箱給帶回來了,不然麟兒的手術,還不知道要怎么做呢。 只是想到兒子的身體每況愈下,心里沒由來就一陣恨意,那美貌的容顏上,滿是怨毒的恨意。 給她涂著護手香膏的小丫鬟嚇得連忙俯身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可即便如此,她也沒能平息掉尹荼的怒火。 隨著她那手臂抬起來,寬大的長袖將這小桌上所有的東西都給打翻,弄得滿目狼藉。 于是看到此場景的尹荼就越發惱怒了,“不長眼的東西,拉下去喂鯊魚?!?/br> 小丫鬟遭了這無妄之災,任由她拼命喊侯爺饒命,也于事無補。 尹荼索性也將所有的丫鬟都趕出去,確定無人之后,才從空間里取出泉水。 這泉水當時她剛取出來的時候,確有神效,不但使得自己那平凡的面容變得美貌,而且還將長久以來的病癥都給治好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這泉水明明有美顏奇效,對自己的病癥也有用,可正好在麟兒病的那年,這泉水竟忽然失去了效果,逐漸沒了當初的神奇作用,別說能治好兒子的病,就是指望用這泉水延續兒子的病,也是艱難。 如今,也就只能當做那消毒水來用了。 她不知道原因出在何處,時至今日,仍舊是滿腹疑惑不解 可就算再怎么嫌棄這空間里的泉水,還是得打些出來,往身上噴灑了一遍,這才去兒子的艙房。 尹麟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爹是剛登基的大元帝國皇帝,可卻是個負心之人,利用母親幫他奪得了江山,卻將母親無情拋棄。 所以他自小萬般刻苦,就求一日自己能替母親報仇。 事實上他能力也不差,小小年紀就擅于鉆營,玩弄權謀,與他母親合作,很快就將秦國諸多大權掌握手中,至于那個整日板著臉的外祖父,不過是個棋子罷了,有他擋在前面,誰能猜到那些事情是他們母子做的呢? 一個弱女子,一個半大孩子。 只是一場風寒徹底的改變了他的人生。 古人說的沒錯,病來如山倒,倒下后他就沒再起來過,這些年一年又一年的期盼中,逐漸沒了當初的希望。 此刻宛如死人一般躺在床上,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傳進來,便轉動著兩只渾濁的眼珠子朝門口看過去,然后艱難的張口,叫了聲,“母親!”不過是簡單的兩個字,這喉嚨里便是猶如萬千蟲子啃噬般痛苦。 疼得他消瘦的臉頰扭曲起來。 尹荼縱然對外心狠手辣,可是面對自己的兒子,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那顆心也變得柔軟起來,與普天之下所有的母親一般溫柔和藹,“麟兒,今日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