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陸言之頷首,“先生可有疑處?” “的確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此女似知曉屬下的身份?!憋L先生說著,放下手里的書抬頭看朝陸言之,“不過公子不必擔心,屬下已經給他們姐弟下了天辰苗疆的蠱毒,倘若真有二心,必然讓他們寸斷肝腸,生不如死?!?/br> “麻煩先生了?!标懷灾行┻^意不去,但隱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這風先生可以說是性格傲桀之人,身份高貴地位尊崇,此番竟然愿意跟著來瞻州。 不但如此,他對自己的態度之敬,遠遠超過了海棠,以及北安王府的人。 也不知曉,自己楚郁笙幫自己查的事情,到底如何了? 如今,他急需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賀府。 賀飛龍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孫昂然苦著臉,“賀大人,此事您怎么看?” 他此番來拜訪賀飛龍,正是與他細說白天衙門那公堂上的事情。 可沒想到賀飛龍卻哈哈大笑起來,對于陸言之的贊賞是一點都不掩飾,“老子瞧他細皮嫩rou的,沒想到竟然也是條血性漢子,真將那卜昌明給殺了,爽快!” 孫昂然聽得這話,生生有種雞同鴨講的感覺。 他此番前來,可不是聽他說如何欣賞陸言之的,所以只得賠著笑容打斷“賀大人啊,你看著卜昌明再怎么不是,但平俊那人什么性子您是清楚的啊,當初為了卜夫人,連親兒子親女兒都可以殺,現在咱們上峰殺了卜夫人的親弟弟,你說他能就這樣算了么?” 聽到孫昂然擔憂的話,賀飛龍總算正常了些,“那你與你何關?人又不是你殺的?你怕什么?” 他當然不怕,可是他惹不起北安王的世子啊,真叫他妹婿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怎么辦? 孫昂然此刻覺得自己真心太難了,前有狼后有虎,那陸言之一個小兔子偏還不安分,自己非得要作死,連累著自己。 等他走了,阿五有些好奇地問道“大哥,你說在和孫昂然到底是要站在哪邊???小弟看著,他怎么處處在為陸言之那小白臉考慮?” “可不是嘛,平日這老東西賊溜溜的,跟那鱔魚一般狡猾,現在居然替那小白臉擔心,他莫不是知道今日那些鹽工是咱們叫過去的吧?”阿六有些擔憂,畢竟這事兒是自己親自去辦的。 賀飛龍原本也覺得有那么點意思,如今見阿五阿六都看出來了,那么自己的判斷肯定沒錯??蛇@不像是他認識的孫昂然啊,這種貪生怕死之徒,從來都只替自己考慮,如今卻為別人考慮起來,倒是奇怪了?!半y道他怕北安王府?” “不是吧,以往的大人物們,比這北安王府女婿尊貴的多了,沒見他怕過,還不是照樣跟咱們一起殺人?!卑⑽鍝u頭。 賀飛龍摸著胡子拉碴的下巴,“那就是這陸言之背后,肯定還有咱們不知道的靠山?!倍沂且蛔阋宰寣O昂然害怕的靠山。想到此,朝阿六招手道“你輕功好,仔細盯著孫昂然,看看他到底在背后刷什么花招?” 阿六應聲,但有些擔心,“平家那邊,不管了么?” “管什么管?咱們時候做過好事了?就看著陸言之這小白臉跟平俊打起來,陶家和平家有嫌隙,肯定不會管,云家素來又不與兩家來往,所以這一對一的事情,咱們插手算個什么,對得住平俊么?”所以啊,賀飛龍想,這陸言之看起來是有些本事的,現在似乎還有孫昂然這老狐貍暗中幫忙,說不定真能讓平家傷筋動骨。 平家那么多銀子,就是掉點皮rou下來,也夠他們吃好些年了。 一面又琢磨著,要不要到時候也知會天鷹島的那幫賊子,大家也來分一分,最好能一口氣將平家抬了才好。 不過俗話說的好,請神容易送神難,天鷹島那些到底是真正殺人不見血的海盜,若真引來了,叫他們得了好處,不愿意走了,可怎么辦? 所以最后賀飛龍還是作罷了。 朝阿五使喚著,“明日你帶一隊兄弟跟著小白臉,免得到時候平家的人來了,嚇著他?!闭姹粐樦?,不能繼續替自己挖平家的銀子,自己豈不是白忙活了? 阿五自然是應了,第二天就帶著了一隊兄弟來見陸言之,笑得十分友善真誠,“我家大哥說,大人殺了卜夫人的親弟弟,那平家的家主平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特意命屬下前來保護大人安全?!?/br> 陸言之現在已經知曉,昨日那些鹽工是他使喚來的,只是賀飛龍多半沒想到,自己真的會殺了那卜昌明。 如今忽然打發人來,也是用心良苦,不就是想讓自己跟平家爭一爭,不管誰贏了,他都能在背后拿些好處。所以陸言之也不敢小看賀飛龍,不過既然有主動送上門的打手,為何不要拒絕? 而且有了阿五這一隊人跟著,衙門里那些人都是見風使舵的,只怕不必自己開口,都會倒貼上來。 其實一開始,陸言之還以為這賀飛龍能坐穩瞻州衙門里第一把交椅的位置,那跟著三大家的關系必然十分密切。 可是昨天從那平月湖的口里才得知,這三家并不似自己以為的那樣,扭成一條線,也沒有什么盤根錯節的關系。 云家自來都是獨善其身,也就陶家跟平家有姻親來往,不過因為這平俊退婚嫡女而娶旁支,徹底的與陶家決裂。 而這賀飛龍,原來就是一個地痞流氓,能走到今天還真的是靠拳打腳踢打下來的。不過此人也不是那等四肢發達的武夫,不然就不會這么爽快地將大權交給自己。 轉眼便是四天后,與他跟海棠預計的一樣,平家是連夜馬不停蹄趕來的,第四天天剛亮,他們就直接從城外的義莊,抬著卜昌明已經腐爛的尸體來了衙門。 雖說對方是來興師問罪的,但陸言之還是設茶招待,畢竟這親自來的,除了死了親弟弟的卜夫人之外,還有平俊。 他怒氣沖沖的抬過那茶水,絲毫沒有半點防備,也有可能覺得陸言之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給自己下毒。 事實上陸言之的確沒有下毒,但平俊喝下茶水后,還是一陣劇烈抽搐,倒了下來,就沒氣兒了。 卜夫人也就是一介女流,往日的囂張跋扈都是依仗著平俊給的寵愛,但現在平俊忽然死了,她一下就沒了主心骨,嚇得癱軟在地上。 孫昂然也嚇了一跳,“大人,這是怎么回事?” 陸言之哪里知道?只趕緊叫了仵作。 不過仵作還沒來,就有人發現這碗茶水里,茶葉底下全是花生米。 “平家主對花生過敏,聽說就是皮膚沾一點也會昏迷一兩天,所以平家以及平家主出現的地方,是不允許有花生出現的?!睂O昂然也想起來了,一面看朝陸言之,忍不住夸了一句,“大人真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啊?!边@平俊也死有余辜,為了一個妾室殺妻滅子,現在還為了這妾把性命都搭上了。 “不是本官,本官并不知道他花生過敏?!倍谊懷灾埠闷?,他的親女兒平月湖難道還不知道么?但是昨天她并沒有與海棠說,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忘記了? 腳邊,是那卜夫人傷心欲絕的哭喊聲,“老爺,老爺您醒醒啊,沒了您,妾身怎么辦?” 孫昂然有些意外,“不是大人?”那是賀飛龍對,有可能? 可就算是賀飛龍,他也要夸一聲,好計謀,不動一兵一卒,平家這就亂起來了。然后非常期待地朝陸言之問道“大人打算如何?” “查兇手?!标懷灾氐?。 孫昂然一臉失望,連忙勸道“死都死了,查什么兇手???當務之急,大人不是該去考慮,扶持誰繼承家主的位置啊?!?/br> 聽到這話,原本撲在平俊身上哭得死去活來的卜夫人忽然有了精神,連忙起身來,“自然是我的寶兒,老爺生前最寵愛他,當然由著他來繼承家主之位?!?/br> 卻聽孫昂然笑道“卜夫人啊,我記得平家的規矩是立嫡不立長,立長不立幼?!?/br> 意思極為簡單,就是有嫡出的情況下,自然是嫡出繼承家主的位置。如果沒有嫡出,那么將由最大的庶子來繼承。 而這卜夫人雖然得平俊的寵愛,但因為多年前平俊執意娶平月湖的母親,因此讓陶家和平家生了嫌隙,所以他殺妻滅子后,平家的長老們如何也不同意將這卜夫人母子扶正。 卜夫人和平俊倒也不著急,畢竟平寶才八歲而已,而且平俊又還年輕,完全可以將那些老東西熬死。 可誰知道,天游不測風云,他平俊竟然會死在幾顆花生米下 生前對自己寵愛的母子倆又沒安排好,現在當然是以家規為主。 卜夫人顯然也是知道平家的家規,加上自己平日仗著寵愛,在平家囂張跋扈慣了,如今靠山沒了,她還不知會過什么日子呢? 又想到兒子還在蓬萊縣平家大宅,也顧不上給這平俊收尸,急忙跑出去騎馬自己敢回平家。 不然等平家的人知道了消息,自己和兒子還不知道要怎么被磨蹉呢。 所以倒不如趁著現在趕緊收拾財物,帶著兒子逃走。 人就是這樣,當危機真正降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哪怕是曾經最親密的枕邊人,也不在考慮范圍之內了。 她沒犯法,自然沒人去攔她。 陸言之也暗自思量起,這平家的家規,立嫡不立長,立長不立幼! 一下也想到了在茶里放花生米的是誰了?見著魏鴿子和阿五都已經從堂出來,便問“查到了么?” 阿五搖頭,魏鴿子也搖頭。 “不必查了,先將平俊尸體和卜昌明的尸體送去義莊,本官回府一趟?!?/br> 瞻州衙門跟知州府邸離得很近。 海棠又讓劍心盯著平月湖兄妹倆。 所以當平月湖進了一處廢舊雜物間久久不出來,劍心就一直守在外面。 又許久沒聽到里面有響動,就偷偷上房揭瓦看,卻發現雜物間空無一人,心里也是奇怪了,難道這房間里有密道? 于是就進了房間,坐在梁上等。 終于,就看到了地上的地板朝兩旁縮進去,一臉慌張,眼里又帶著幾分喜悅的平月湖就被她逮住了。 陸言之回來之時,平月湖正瑟瑟發抖地跪在海棠身前解釋“夫人,奴婢可以指天發誓,對夫人和大人絕無二心,奴婢也非有意隱瞞,只是有苦衷?!?/br> “你昨日才對我說,知無不言,可這密道怎么回事?別告訴我你是今天偶然發現的?!焙L臉O為生氣,腦子里閃過似乎要留這姐弟的念頭。 要不是被劍心正好逮著,萬一那密道可以通往自己房間,她晚上進來一刀把自己和陸言之抹了脖子,誰知道? 只怕還當是鬧鬼了。 平月湖正要解釋,聽得陸言之來了,越發心虛,整個身子都已經俯到了地面。 尤其是隨著陸言之的腳步靠近,她就越是擔心害怕。 平俊那個老賊死了,這個時候他不在衙門,卻忽然回來,難道也猜到了么? 果不其然,只聽陸言之的聲音在她頭頂冷冰冰地響起“平俊,是你殺的吧?” 海棠聞言,有些詫異,“莫不是那密道可通往衙門里去?” 平月湖知道瞞不住了,可不知道該如何向他們解釋自己為何知道密道,難道說自己重生么?可是誰會信?只怕還會將自己當做鬼怪給燒了祭給海神娘娘。 今早她只是聽說平俊來了,就在衙門,如何也忍不住心里的殺意。 前世的種種痛苦都一一浮現在眼前。 自從逃出平家后,她再也沒有像是這一次一樣,離平俊如此之近,所以她不想放過這次的機會,她要為娘報仇,為弟弟和自己這么多年的苦報仇,更要為前世的自己報仇。 前世,她就是被那卜昌明□□至死。 “大人,奴婢知道殺人犯法,可是他是個惡人,天下再也沒有他這的父親,可以為了博另外一個女人笑,而殺了妻兒?!碑斈耆绻皇悄锇l現,提前將奶娘的兒女騙到院里,只怕自己和弟弟根本逃不出來。 她和弟弟逃出去后,娘一把火燒了院子。 大家都以為,奶娘的那對兒女,就是他們姐弟。 第61章 人都是貪心的, 剛重生時, 她只想報仇,只想讓弟弟活下去。 可現在弟弟的病能治,他能活下來了,平俊死了, 娘的大仇也報了,自己卻又開始貪生。 她真的不想死, 她還想看著弟弟長大成人, 如果能將平家屬于弟弟的一切搶過來就更好,所以急促之下, 她慌忙道“奴婢曾經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里聽人說到關于知州府跟衙門之間的密道圖, 所以奴婢醒來后就去那個地方, 果然找到?!?/br> 做夢?海棠聽著這借口,頗有些穿越小說里女主們的味道但是眼前這平月湖, 不像是穿越人, 那就是重生的。 只是這姑娘野心是有的, 就是野心和聰明似乎并不成正比。 “那這密道圖在何處?”海棠問著,似對她已經沒了半點怒氣,口氣與尋常一般溫和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