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倘若本官能證明她是清白的呢?”陸言之不理會他的嘲諷,目光直視著賀飛龍。 賀飛龍只當他是初出茅廬的麻瓜蛋子,更何況這毒婦毒死她男人是假不了的。 她那男人除了吃她做的鱔魚,沒吃旁的東西。 而仵作診斷,就是食物中毒。 既然如此,就篤定這陸言之無法替婦人翻案,也樂得跟陸言之賭上一局,“大人若是能證這毒婦清白,下官自然將這毒婦放了?!敝皇钦f到此,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陰毒,話鋒一轉,“可若是大人沒辦法證明這毒婦清白,就脫了官袍,交了官印,滾出這瞻州?!?/br> 那后面的半句話,甚至是帶著殺意。 只怕這陸言之不是北安王府的女婿,他就要還一種方法送陸言之出這瞻州了。 孫昂然聽得這話,嚇得心肺都要裂了,兢兢戰戰地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大人,莫要沖動啊?!鼻f別答應。 “好!”可是陸言之那身鏘鏘有力的聲音,已經響起?!安贿^本官也有一個條件,若是本官贏了,明日便接管瞻州事宜?!?/br> 賀飛龍仿佛看到了傻子一般,然后哈哈大笑起來,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面無任何懼色的陸言之“好啊,那下官,靜候佳音!”然后吹著口哨,將自己的人浩浩蕩蕩地帶走了。 這原本擁擠的橋邊,就剩下這罪婦跟陸言之一行人。 孫昂然還在心中嘆息,不是他不講道義沒幫忙,實在是世子這妹婿不知天高地厚,所以嘆了口氣,“大人,本官還有些事情,先行告辭了?!?/br> 他有個屁的事,瞻州大小事務都攥在賀飛龍的手里,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給賀飛龍吹彩虹屁,如今跑路,到底是不愿意跟陸言之這看不清楚局勢的年輕小子站同一陣線。 陸言之身后的幾個隨從有些犯難。 看著賀飛龍領著他那幫像極了土匪的屬下進了衙門,然后將門緊鎖的樣子,有性子沖動的,忍不住就當眾罵起來“大人,此人也太過于囂張了吧?” 哪里用他說,陸言之又不瞎,自然是看得見的。 他就地審問起婦人,每一個細節都聞得清清楚楚的,然后還讓人去買了一筐一模一樣的鱔魚。 知州府里,海棠已經簡單安置好一切,手底下的人們已各司其職。 可外面陸言之的消息卻不容樂觀。 尤其是聽到陸言之跟那賀把總打賭,不免是有些心神不寧。 隨著跟陸言之的關系越來越親密,她已經無法看清楚他的面相,更沒有辦法以此來測吉禍。 所以如今只能讓人不停地出去打聽消息。 “夫人,夫人?!焙苫馓摯臎_進來,“公子贏了,那婦人無罪?!?/br> 然后一面與海棠說起此案子。 這夫妻因為是外來人,丈夫跟著大家一起打漁不過才半年,那海中生物數以萬計種,如何能一一認得齊全?所以他那籃子帶回來的鱔魚,里面有望月鱔。 望月鱔含有劇毒,食之必然七竅流血暴斃而亡。 夫妻倆都不認識,只當是尋常鱔魚。 所以最先吃的男人就被毒死了。 也順便發現,給男人鱔魚的是個五十出頭的鰥夫,兒女已經成家。 因為大家一起捕魚,他見男人媳婦總來送飯,不免是生了幾分不該有的心思,對方夫妻倆又是外來人口,因此才如此大膽。 “本來已經陷入死胡同,公子卻發現那些鱔魚,有幾條總是抬著頭的,便專門去請了老漁夫們來辨認,方曉得是望月鱔,那老鰥夫也是做賊心虛,死了人到底害怕,這剛審問,他就自己招了?!?/br> 荷花說完,見海棠不但一點不高興,反而比剛才還有擔心的樣子,心中犯難,“公子贏了,夫人為何不高興?” 海棠如何能高興起來?這就是一盤開胃小菜罷,明日還不知會面對什么呢。 賀飛龍乃瞻州地頭蛇。 俗話說強龍難壓地頭蛇,而且從這案子里可以看出來,瞻州人是何等的排外,賀飛龍又是本地人,與這各大家都有交情,縱使他明日真的履行賭約,將大權歸還給陸言之,可下面的人如果不服從不配合,陸言之跟個光桿司令又有什么區別? 還有那孫昂然,原本是個靠譜的,可是這遇著事情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如此,她哪里還能高興得起來? 果然,她能想到的,陸言之也想到了,回來哪怕臉上帶著笑,可海棠也能瞧見他眉宇間隱著的憂愁。 于是便道“我已經將劍心去召集北安王府的府兵,若是那賀飛龍真敢如何,咱們便來硬的?!?/br> 陸言之聽得她的話,心里自然是寬慰的,不過這哪里是打打殺殺能解決的問題,這殺了一個賀飛龍,還有第二個賀飛龍呢?不然賀飛龍一個小小的七品把總,為何如此大膽? 說到底還是他背后的人。 可是現在他背后是誰,陸言之都還沒摸到,就開始暴露自己的底牌,那么這盤棋,一開始他的各條路都被明晃晃的放在對家的眼里,還有什么勝算? “先不用,咱們還沒到了那個地步,也讓他們注意些,莫要泄露身份?!标懷灾畵u頭拒絕,順勢將海棠摟在懷里,“讓你們跟我受苦了,不過別擔心,什么大苦大難沒熬過來,你放寬心,莫要再像是今日這樣擔憂我?!?/br> 他的妻子,不是娶來跟著他每日提心吊膽過日子的,而是寵著愛著的。 海棠一肚子擔憂的話,再聽到后面那句后,忽然開心地笑起來,“好,以后不管你了,我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過這瞻州的云家陶家平家,還有那些小官太太們,我都不打算去拜訪,也不打算設宴請她們上門?!?/br> 陸言之當然是贊同的,但偶然聽到這話的荷花,納悶了,暗地里偷偷問海棠,“夫人,您若是不與這些夫人來往,如何能幫到大人?奴婢聽說,這夫人們吹枕頭風挺厲害的,夫人您會的東西那么多,隨便給她們畫個妝說不定就收服為己用了?!?/br> 海棠聽得荷花這話,忍不住笑起來,“你哪來聽來的這些,亂七八糟都說什么?何況你要知道,你家夫人我不但是堂堂有著高品階的郡主,還是這瞻州最大的官夫人,憑什么要我上門去見她們,又為何要我請她們來?何況有句話叫敵動我不動,她們就會著急了,著急了,自然會自己找上門來,夫人我的手段那時候再用,總比主動送上門去要昂貴,知道不?” 荷花聽得云里霧里的,什么敵動我不動的?只得迷糊地點著頭,“曉得了?!?/br> “你曉得個鬼哦,這么敷衍的表情?!闭嬲媸莻€傻丫頭。 話說此刻那賀飛龍的府上,正迎來一個神秘客人。 此人也不是旁人,正是那心心念念想來瞻州干一翻大事業的宋子千。 只是可惜他陷害陸言之不成,二殿下為了脫罪,直接將他給舍棄。 本來還慶幸拿大哥的骨血要挾著鎮安伯,讓鎮安伯吊著那口氣。 鎮安伯沒死,那宋子千這鎮安伯唯一繼承人的身份是在的。 誰知道傅現那狗東西剛進京城,就開始推行新政。 他先是勸說老并肩侯主動交出侯爵之位,然后第一把刀就砍像了鎮安伯府。 宋子千做的那些事情過于膽大妄為,如何也掩不住,鎮安伯府沒了,他也成了那弒兄殺父的惡徒,只能逃出京城。 本來以為一輩子就這樣,什么都沒了,沒想到卻收到二殿下的密信。 原來二殿下那時候推他出去,是想給他另外一個身份,到這瞻州來。 此刻他化名宋千,就坐在席下。 “這便是我家主人的誠意,大人若是不滿,有什么要求還可以提?!彼哉J為二殿下給的足以吸引這個草莽出生的賀飛龍。 誰料到這賀飛龍卻只淡淡的掃視了一眼,就將二殿下的信函扔了回來,然后一臉冷嘲熱諷,“哼,你家主人是當我賀某是那魚市的屠夫么?還討價還價?” 此言,顯然是不滿二殿下給的條件了。 宋千再如何落魄,但從前終究是鎮安伯府的公子,高高在上慣了,如何遭受過這樣的侮辱?更何況在他看來,賀飛龍也就是一介草莽罷了,也就是二皇子須得借著他的手用一用,不然就憑著他這等低賤之人,如何能跟自己同席? 他趁著低頭撿起那信函的時候,將眼底的怒火羞辱狠狠壓下。 再度抬起頭,已換上了翩翩笑顏,“大人若是不滿,那待在下回稟了主人,再與賀大人詳談?!?/br> 然后趁勢告辭離去。 他一走,那賀飛龍的屬下阿五立即跳出來,“呸,狗仗人勢的東西,求人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br> 阿六也附和“就是,虛偽的東西,明明想利用大哥還說的那樣好聽?!?/br> 賀飛龍手里掰著巨大的龍蝦鉗子,也是嗤笑道“是啊,有這等偽君子在前,那陸大人敢正面跟咱們剛,倒不是那般討厭了?!?/br> “大哥這是什么意思?難道真要將大權交出去?”阿五有些不安,他們好也是灑了不少鮮血才將這位置坐穩,期間得罪的人不少,如果真的交出去,以后怕是沒活路了。 “想什么呢?”賀飛龍瞪了他一眼,心里卻是已經有了主意,從今日的事情看起來,陸言之性格似有些沖動,倒不如假意將大權交給他,讓他來幫自己對付這難纏的云陶平三家。 到時候自己坐享漁翁之利,起不美?, 第60章 海棠一覺醒來, 陸言之已經起身去衙門里了。 昨晚她也不知怎么回事, 本來就是個簡單的吻,然后就一發不可收拾,只記得半夜被陸言之抱著去洗澡。 雖然記不清楚,但是這全身的酸軟, 以及脖子上留下的痕跡。 可見,昨晚真不是夢? 就是還有些迷迷糊糊的, 但總歸是將這最后一層窗戶紙捅破了。 也能證明, 這陸言之還是個男人嘛。 起來簡單地了解了一下瞻州后,便去書房尋瞻州州志來看。 接下來他們一家子可能就要在這瞻州待許多年了, 與其去外面費盡心思地打聽幾家的消息,不如從州志里先看看。 這三家在瞻州的存在, 可比這大齊建國時間還要久, 哪怕現在的瞻州變得如此貧窮落后,但三大家仍舊屹立不倒, 可見本事不小啊。 而衙門里, 陸言之以為那賀飛龍不可能這么容易就將大權交出來, 已經做好了斗智斗勇的準備,誰料賀飛龍十分痛快地卸任。 只是他臨走時候那臉上的笑容,甚是讓陸言之甚是不安。 果不其然, 這才接到大權沒多久,就有人來衙門里擊鼓伸冤。 苦主是平家的鹽工, 一共來了十幾個人, 一人作為代表。 除此之外還有三具尸體, 就擺在衙門口,用破草席蓋著。 狀告平家眉下鹽池的管事殺人。 這月已有三位鹽工因為過度勞累,活活死在鹽池里,平日里動作稍有緩慢,就被打得半死不活。 平家陶家甚至是云家,祖宅都不在這瞻州城里,而是像是分別坐落在三個臨海的縣城里。 不過平家這眉下鹽池,就在瞻州城外二十里的海灣處,所以這些工人前來此處告狀,倒也正常。 陸言之還沒發話,那今兒特意來看熱鬧的孫昂然就小心提醒道“平家眉下鹽池的管事卜昌明,可是當代家主寵妾的親弟弟,說句以上犯下的話,別看這瞻州朝廷不管,是窮了些,但是人口卻是京城的兩倍,這還全仰仗著三大家族給活路。所以啊,這各家就像是個小國,那眉下鹽池的管事,可不就算是小國舅了嗎?” 陸言之聽得這話,大概也想明白了,三大家只怕就是靠著這販賣海鹽維持家族利益。 至于朝廷禁海不禁海,根本管不著他們,只要與海盜們打好關系,這些海鹽能運出去,就能給他們帶來源源不斷的利益。 只是,天子犯法,與庶人同罪,更何況只是一個小小的寵妾弟弟呢? 當即他就讓人去將這卜昌明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