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海棠冤枉,她什么時候惱羞成怒了?可是現在解釋,就等于掩飾,所以選擇自閉算了。 又覺得有些尷尬,孩子現在大部分時間跟著自己,陸言之別以為是自己教她們的吧? 冤死了。 可就在這時,只聽陸言之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有些像是哄孩子們的味道,“好好,我發誓,我陸言之,此生只愛我妻海棠一人,若有二心,天打雷劈?!?/br> 只是他這誓發完了,卻沒有去問孩子們可否滿意,而是彎下腰壓低聲音在她耳邊問,“我的妻,這樣,你可滿意?” 海棠將近愣了兩秒,這才猛地反應過來,連忙向后縮了縮,“你怎同孩子們一起胡鬧?”然后放下碗筷,“我去看看她們準備好了沒?!?/br> 陸言之見她落荒而逃的身影,不但不去追,眼里反而多了幾絲孩子們沒察覺到的興奮神采。 他還在想,就算是塊石頭,但是這也摟著睡了好幾個月,應該捂熱了。 何況是個人呢? 可見,那句話說的甚好,相濡以沫的夫妻,也不見得非要有什么刻骨銘心的愛情,所有的情意于這日常中慢慢滋生,隨著年月而逐漸茂盛繁開,最后隨著生命的盡頭,一切凋零化作塵土。 至死,化作塵土,也是一起的。 話說海棠到偏院,宋子茵二人已經準備好了,劍心盯了一個晚上,并沒有發現異常,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海棠還是讓劍心隨著陸言之一起護送她們出城。 此事有了交托處,海棠也順道在偏院里整理自己的菜畦。 兩個孩子尋了過來,蹲在她身邊拿著小鋤頭在旁邊挖著小坑做陷阱玩兒,活脫脫就是這個年紀才有的行為,不多會兒就跟泥猴子一般。讓海棠納悶起來,早上那別是陸言之教她們,特意下套試探自己? 畢竟那讀書人的心啊,一點不耿直。 還未到午時,陸言之就回來了,手里攥著一把向日葵。 “爹爹哪里摘的迎陽花?真是糟蹋了,再等一等,就可以吃瓜子了?!苯忝脗z一看見陸言之那手里黃燦燦的向日葵,便有些埋怨起他不會憶苦思甜,糟蹋糧食。 陸言之摸了摸倆小丫頭的腦袋,越過她們姐妹倆,直接到海棠跟前,“我見房間的花也該換了,所以回來的路上看到這些迎陽花,特意摘回來,送給你?!?/br> 海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過這把向日葵,“難得你長心一回?!蓖艋萘艘矝]見他有半點動靜,如今房間里的花還能放兩三日,他反而積極起來。 陸言之逐笑,“你這是在埋怨我么?那日后房間里的花,都由我來摘?!?/br> 海棠原本還想回他一句,忽然臉頰有些發燙。 這向日葵的花語 入目無他人,四下皆是你…… 是她多想了么? 對,一定是多想了,他怎么可能知道這些?一面又有些責怪自己沉不住氣,亂七八糟想什么?像是從前那樣不好么? 可是感情這種東西,就像是一潭平靜的湖水,當有人擲之以石,砸得一圈圈波紋蕩漾,還如能平靜下來 關鍵這砸石頭的人,沒打算停下來啊。 所以這心,到底被擾亂了。 姐妹疑惑地看著拿著花匆匆離開的海棠,有些弄不清楚,娘似乎又不高興了?!暗?,您看吧,娘可能又生氣了,簍子里的菜都沒拿?!?/br> 陸言之尋思著,怎么不像是生氣呢?蹲下身撿起簍子,“那嫣嫣和婠婠說,該怎么哄娘?” “當然是給娘買好看的衣服好首飾,胭脂也成?!?/br> “給娘很多銀子,娘就最喜歡銀子,我知道娘在床底下,藏了好多銀票?!?/br> 陸言之聽到她們倆的建議,有些失望。 家里這銀子大部份都是海棠的……自己的俸祿也是她在保管,平日的零花錢也她給,哪里有多余的銀子給她? 至于買首飾買胭脂沒衣服,那就更不用了。 現在京城最受歡迎的衣裳首飾胭脂,都是海棠店里。 這讓陸言之頭一次發現,哄娘子高興,比入仕難多了。 下午陸言之又進了宮里一趟,澹臺若心來時,與她提起那鎮安伯府的事,說那宋子茵與小廝的緋聞,不免是唏噓不已,“我娘說后院里,多是是這種事情,那瞞得住的就瞞,瞞不住也就毀了,不過說起來這幾個月,都不曾見她去出門?!?/br> 海棠想起宋子茵那慘樣,只怕是一直被關著,哪里能出門?不過此事并未與澹臺若心說。 傍晚的時候,還不見陸言之回來,海棠不禁有些擔憂,以往他進宮,可沒有待這么久的時間啊。 便讓魏鴿子去打聽。 魏鴿子還沒回來,帶病的李淳風就急匆匆來了。 李筠風已經回了書院,李若風又在辦公,這個時候還未曾回府,所以只能由拖著病體的他前來。 “大哥,你怎么來了?”以往有什么事情,要么二哥順路過的時候遞話,要么打發小廝來一趟。 如今大哥親自來,讓海棠心里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先進去說?!崩畲撅L說著,朝身后的隨從示意了一下,讓他守在廳外。 此舉讓海棠越發不安,待廳門一關,就迫不及待地問“到底怎么回事?言之去了宮里這么久,還沒回……” 她話還未說完,就被李淳風打斷,“你老實告訴我,陸言之到底是不是秦國人” “大哥?”海棠意外之余,臉上更多的就是擔憂。 李淳風見她這表情,那還用說,只怕消息是真的了。不禁嘆了口氣,無奈地坐在下來,“看來是真的了?!比糁皇菍こ5那貒艘簿土T了,畢竟那邊境,秦國人跟大齊人通婚的不少。 可那里面傳來的消息,卻說陸言之乃秦國南亭候之子。 南亭候手握大權,這是眾所皆知的。 而他作為南亭候之子,如今卻在大齊入了仕途。 細作??! 海棠想要解釋些什么,可是關于陸言之朦朧身份,自己也說不清楚。不過陸言之不是才說,有楚郁笙幫忙么?不會讓南亭候府的人來大齊,來京城。即便是來,也會給他消息,可是現在…… 而且,算起來也還未到預產期,難道出了什么變故? 此刻她心中無數個可能猜想,卻沒有一個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以往這看似不作為的李淳風卻已冷靜下來,見著meimei如此慌張的樣子,便寬慰道“你也不必擔心,這天塌下來還有哥哥們頂著?!?/br> “言之現在怎樣了?”海棠聽得他的話,立即讓自己冷靜下來,這個時候誰都可以慌亂,就是自己不能。 倘若亂了陣腳,豈不是那不打自招么? “七星司里?!崩畲撅L說罷,又怕海棠擔心,“不過沒事,七星司也不是那亂用刑具逼供地方。倒是你這家里,只怕不多時就會有人來查,你打發出去的那小廝我已經先攔了下來,如今除了你那丫鬟,其他都是到京城后重新買進的,倒也不用擔心?!?/br> 海棠聽得他將魏鴿子攔下,急道“大哥這個時候將他藏起來,豈不是告訴眾人,我心中有鬼么?” “那也好過他說漏嘴,此番是有人針對妹夫,還專程找了證人,若是到時候他把不住口風,你該知道是什么結果?!崩畲撅L覺得meimei這個時候簡直是胡鬧,居然能拿一家的性命壓在一個小廝身上。 “我信他?!焙L膱猿忠麑⑷朔呕貋?。 最后李淳風犟不過她,只能答應,但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meimei往火坑里跳,陸言之這身份是如何也不能承認的。所以便匆匆離去,做另外的打算。 很快,魏鴿子就回來了,海棠又叫人將韓素素喊了回來,交代了許多話。 可這一夜都十分安寧,直至翌日,才有七星司那穿著黑袍的人前來。 海棠看著窗臺前擺放的那瓶向日葵,再看著房間里每個角落,都是兩人的物品,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其實他們已經分不開了。 大抵,就是一起同住的時候吧 現在他有難,海棠憑著這郡主身份,是可以和離,然后與他撇清關系,帶著孩子們繼續過著自己的福貴閑散日子。 不過她還是打算去往七星司。 就在陸府不遠的一處轉角,停了一輛小馬車,車上坐著兩人,正在車中對弈,目光時不時地朝著陸家大門這邊看來。 見著陸家老小都被帶上了七星司的馬車,才讓車夫放下車簾。 “子千啊,你也著實太小心些了,陸言之那身份是南亭候的忠仆親自承認的,假不得。更何況進了七星司,他還能回來么?”開口說話的是二皇子,近來在朝堂上,頗有些春風得意。 宋子千落下手里的黑子,直接斬斷了二皇子的大龍,眼底笑意帶著幾分勝利者的姿態“趕盡就要殺絕?!痹掚m如此,但北王府應該會將他們剛認回阿里的女兒保下的吧。 他這話不是隨意一說,所以眼見著自己沒了勝算,二皇子也沒半點惱意,反而是更高看這宋子千一眼了。此人心狠手辣,自己身邊可不就需要這么一個人么? 雖說父皇現在態度晦暗不清,宋子千能不能繼承爵位,以后成為自己的助力尚不可知。但就算是父皇想要削藩的話,自己在鎮安伯府上,也是暗中出了不少力的,相信父皇能看得到,所以自己還是有功勞的。 怎么算都不吃虧。 至于鎮安伯一家,自認倒霉吧,誰讓他們生了這么個黑心肝膽的兒子? 于是笑道“這些人里頭,還有兩個娃娃,只怕都用不著審問,隨意一套,話頭就出來了,這一次陸言之還真是沒了翻身機會?!币膊恢富实降紫嘀辛舜巳四狞c,竟然想讓他去瞻州。 不過二皇子更不解,宋子千為何想要去瞻州,難道他有法子要回三仙島的所有權么 如果真那樣,這富貴險中求,也是值得了。 他若是有本事將三仙島真要回來,只怕是青云路扶搖直上。 眼下陸言之的案子還沒定下來,所以海棠他們這些人也不算是犯人,因此七星司倒也沒怎么為難。 可即便如此,她也察覺到了那暗中一直盯著她們的眼睛,因此是不敢露出一點馬腳,就作尋常串門那邊,故作輕松,也就偶爾擔心陸言之一下。 也屬正常,畢竟她夫君還在七星司關著,她也不可能一直都高高興興的,不會有半點擔憂。 很快,馬車便停了下來,一行人以海棠為首,進了殿中。 與別的地方不一樣,此處的建筑,清一色全都上了黑漆,莊嚴肅穆的同時,也給人幾絲冷意寒涼。 陸言之就跪在大殿之中,殿上除了他,還有這一排排黑衣人,以及同樣跪在一旁的邋遢老頭。 待走近了,海棠方認出來,竟然是姓聞的老賊。 只是現在他看起來,狀況看起來很不好。 可他見著海棠領著孩子和丫鬟小廝來,頓時發出恐怖的笑聲,“陸言之,不止是你要死,你一家也要給我陪葬,陪我兒的性命,哈哈哈!” 他這話顛三倒四的,嘶啞的聲音聽著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海棠連忙將兩個孩子護在懷里,“不怕,爹和娘都在呢?!比缓鬆恐⒆觽兊疥懷灾磉?,見他一切安好,身上并無外傷,心里松了口氣。 陸言之見著她眼里的擔憂,心之所愧,一面安慰著“不必擔心,沒事的?!?/br> 聞叔聽到此話,又可能是見他們一家團員和睦,眼睛發紅,掙扎著要撲過來撕咬,口里仍舊叫器著“陸言之,死到臨頭了,你還大言不慚?!?/br> 殿上坐著的黑衣人似乎有些不耐煩這聞叔鬼叫,倏然起身,他戴著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眼神一如那利刃,似可隨著目光直擊人心。 朝著海棠一行人看過來,“思香郡主,可認得此人?” 海棠搖頭,一臉懵然,“并不曾見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