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海棠生怕他做出什么傻事來,只得擋到杜美嬌身前,“二哥,你冷靜些,此事不能全掛二嫂?!?/br> “可她也脫不了關系?!彪m然不致命,可終究是下藥了。曲承德就是一根筋的人,這事兒他認準了,覺得就是杜美嬌的錯。 “是,她是給我們下藥了,可這是二嫂自己能做主的么?”海棠知道曲老太太的性子,杜美嬌若是真不聽她的話,還不知后面會過什么日子呢。 杜美嬌本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可是這說到底,她不得不屈服于婆家人,還不算因為自己的男人沒出息,他倘若出息些?自己犯得著如此么?所以也覺得委屈,抬頭只朝曲承德哭道:“你不想想,為何讓我去下藥,而非叫大嫂?還不是母親他們知道這事兒不干凈,舍不得大嫂這個秀才娘子弄臟了手?!?/br> 曲承德何嘗不知道父母的偏心,但他總開導自己,大哥讀書,以后有了出息自己也能沾光,自己苦一些沒關系。 只是現在聽到杜美嬌的話,又想起大水來臨之際,老太太鬧分家,所有值錢的都給了大哥,自己面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在田間摸索那么多年,最后連一斤糧食都沒分到。 又想起以往種種,心里終究不是滋味,抬起來的手也落了下來,喃喃念叨:“你說的對,都是我這個當男人的沒出息,才害得你受了委屈?!?/br> 海棠見他忽變得頹廢起來,趕緊道:“此事已過去這么多年,我又不追究,你們夫妻莫要為此事傷了感情?!?/br> “海棠,二哥對不住你,當初沒能救你脫火海不說,你二嫂還險些……”話沒說完,這堂堂七尺男兒已經紅了眼睛。 杜美嬌更是后悔,不過將這些話說出口,心里舒服了許多,擦了擦眼淚,“海棠,我這就去給你拿房契出來,我和你二哥馬上回鄉下?!彼浦L囊律褜こ?,可見在城里也過得不好。 海棠忙將她給拉住,“二嫂,這既然是你們買的,便是你們的,給我作甚?!币蚺滤蚱迋z還糾結此事,轉過了話題,問起孩子來。 又說了自己在慶陽常住,此番來是想打聽隔壁的周掌柜夫妻。 他們初搬來之時,多受隔壁周掌柜夫妻照顧,此情此意,不是兩三句謝謝就能還了的。 可惜終究是失望了,誰也沒周掌管夫妻的消息。海棠后又見了兩個侄兒,可惜這出門是來尋人的,也沒帶什么禮物,便使了魏蠶子去街上的金店,給打了兩個金鎖。 是俗氣了些,但也實用,總比給他們玉什么的要好。 海棠在臨江縣住了一天,第二天打算啟程回慶陽。 哪里曉得那黑子來話,“師父,外頭來了客人,說是您的meimei?!闭f著,看了看旁邊美貌的曲海棠,覺得還是外面那個自稱師父meimei的女人更像是師父的meimei。 曲承德一愣,“莫不是小妹?” 到底是自己的親meimei,心底的喜悅是掩不住的,連忙就迎出去。 屋里說話的海棠跟杜美嬌聞言,也尋出來。海棠不在這里常住,倒不在意她來不來,就是杜美嬌那臉色有些難看。 這個meimei可不是善茬,嫌貧愛富不說,當初沒少折騰自己。 不多會兒,就聽見曲承德高興的聲音,朝杜美嬌喚道:“媳婦,快出來,真的是小妹來了?!?/br> 杜美嬌原本還祈禱著是認錯了人,哪里曉得這曲雪容命大果然還活著,不但如此,新年大節的還專程找來了,只得跟海棠打了招呼,“我先出去瞧瞧,你不樂意見她,這里等我便是?!北阌仓^皮迎出去。 一連兩天,就尋來了兩個親人,曲承德心里高興不已,見了杜美嬌就連忙說道:“小妹運氣好,被妹夫給救了去,又聽說我在這里開了店,就趁著過年妹夫在家,找過來了?!?/br> “二嫂?!毖矍暗那┤菰缤嗜チ水敵醯那酀?,如今穿金戴銀,尤其是那頭上,亂七八糟別了五六根金簪,活像是個暴發富一般。 她身后那男人一身華服,看著也是像模像樣的,就是年紀有些大,也有些胖,倘若杜美嬌沒猜錯,怕是已經不惑之年了。 杜美嬌點了點頭,請他們夫妻去花廳,一面示意自家男人別提起海棠也在的事兒。 畢竟這從來是兩個不對付的人。 更何況當初小妹還跟大嫂一起坑害過海棠。 可曲承德一個男人,哪里有婦人家的心思細膩,早就將此事跟曲雪容說了。 所以曲雪容到廳里沒見著海棠,便問道:“二哥不是說海棠也在么?怎么不叫她出來?!币幻娲鬼尜p起那涂得鮮紅的指甲,“我聽說陸言之被大水沖走了,她能活下來也是命大,不過一個女人家生活到底艱難,正好我現在有孕了,家里缺個照顧的人,旁人我是不放心的,不過她到底和我一起長大,我的喜好她也清楚七八,想來多少比外人讓我貼心些?!?/br> 海棠雖然沒說她在慶陽城做什么,但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能在大城里站穩腳跟,顯然過得并不差,而且這次回來還有自家的馬車車夫。還給自家倆娃在金店眼皮都不眨一下的訂制了兩個半斤重的金鎖,那得多少銀子啊,可不是尋常人能拿得出手的。 心想小妹這主意怕是打錯了,更何況她這分明就是羞辱海棠罷了。 于是不等曲承德這傻蛋開口,就笑道:“小妹既然是有喜,那就快些坐下?!币幻嬗H自奉茶倒水,順口問道:“不知妹夫是哪里人,家里都還有些什么人?” 這個問題顯然是曲雪容不想回答的,臉上的笑容一下就退了許多,“二嫂這是查戶籍么?” 杜美嬌連忙賠笑,“瞧meimei說的這是什么話,嫂子這不是關心你,多問幾句么?” 但曲雪容并不想繼續這個問題,只朝站在一旁傻笑的曲承德喊道:“海棠呢?讓她來見我?!彼闶潜缓L膲毫嗽S多年,如今終于能揚眉吐氣一回了。 嫁了個有錢的男人,這可不是海棠當初的夢想么?所以曲雪容現在就迫不及待的讓海棠看一看。 單是想一想到自己一下完成了海棠多年的夢想,想到一會兒海棠羨慕的樣子,這心底就忍不住樂開了花。 杜美嬌是沒動,但曲承德已經樂顛顛的出去喊海棠。 隔壁的海棠無奈,見是躲不過,只能出來。 曲雪容看到海棠,臉上的笑容就越發明亮了幾分,看著海棠那一身尋常人家的裝扮,就已經確定了海棠現在過的什么日子。 上前十分親昵的拉住她的手,“喲,海棠,我真沒想到你命這樣大,眼下日子不過好吧?不過你別擔心,我剛才已經跟二哥商量過了,你以后跟我過,我這馬上也要生孩子了,你也是有經驗的,以后跟在我身邊也能幫襯著?!?/br> 至于那自打進來就沒出過聲的中年男人,也就是曲雪容的男人,此刻見了海棠,那眼睛也亮了起來,目光毫不掩飾的在海棠身上亂瞟,臉上也浮出笑容,頓時眼角就堆起不少皺紋,只聽他說道:“你就是海棠啊,時常聽雪蓉提起你,以后也莫要擔心,咱們就是一家人?!?/br> 原本一臉懵逼的海棠聽得這話,再看著中年男人瞧自己的那眼神,一下就明白過來。毫不留情面的甩開曲雪容的手,“你倒是貴人多忘事,只是你我自來水火不相容,你莫不是覺得一場大水能將你我將之間的恩怨就這么沖洗得干干凈凈?!?/br> 她這人恩怨分明,對自己好的,永遠會記得。不好的,同樣也不會忘記。 曲承德從前對自己多有照顧,縱然杜美嬌給自己下藥,但她的處境與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她不下藥也會有別人,結果還不見得有此刻好。 所以海棠能原諒她。 但是曲雪容,還是算了吧。 她跟曲雪容從來就做不成姐妹。 “曲海棠,你別給臉不要臉,要不是看你可憐,我才不會收留你?!鼻┤莶坏珱]有得到海棠的羨慕和感激,反而得了她這樣一番毫不留情的話,如何不氣? 但中年男人眼里此刻都只有海棠的好顏色,不但不沒有說海棠的不是,反而指責起曲雪容太過小氣,好海棠賠笑道:“這女人有了身孕,性子總是陰晴不定的,你不必與她一般見識?!彼羰窃缰狼┤萦羞@么個絕色的jiejie,早就帶她回來尋親了。 ※※※※※※※※※※※※※※※※※※※※ 感謝在20191115 21:22:03~20191116 20:18: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久久八十一 19瓶;茶香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7章 他夫妻二人如此,縱是曲承德這老實人,也看出些不對勁的苗頭,有些著急起來,奈何人老實嘴巴又笨,竟然不知該說什么好,只著急的伸著手,要去拉住曲雪容。 當然,他也沒碰著曲雪容。 因為杜美嬌已經先一步走過去,將他擋在了身后,“小姑恐怕不知道,海棠現在常住慶陽,孩子們又要照顧,多半是顧不上你了。對了,問meimei,meimei也不愿意說家在何處,難不成當我和你二哥作那上門打秋風的人么” 曲雪容自然是不信的,“慶陽?”那可是比宏陽城還要繁華的大城,她男人就在慶陽那邊做生意。 海棠頷首,并不想與她再多糾纏下去,側身朝曲承德夫妻倆打招呼告辭,“我先回去了,二哥二嫂若是有空,只管到慶陽找我?!?/br> 可是還未來得及移步,曲雪容男人不要臉的走過來攔住她,“原來jiejie竟然是在慶陽城,巧了,我也在慶陽做生意,jiejie現在既然要回慶陽,不若一道,你一個女人家到底不方便,一起也好有個照應?!?/br> 讓一個四十好幾的人一口一個的叫著jiejie,還滿臉都是藏不住的齷蹉,海棠這心里跟吞了癩□□一般惡心難受。 不過曲雪容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這男人明目張膽的當著自己的面討好海棠,那意圖再明顯不過,她如何不惱?可是還得指望這男人給銀子養活自己,而且這一次又給自己買了這么多金銀首飾,所以最后還是忍了,心說自己到底是他明媒正娶的,他若真看上了這海棠,以后進了門也是做小的命,還不是任由自己搓圓揉匾。 如此一想,曲雪容倒不是那么生氣了。 但曲承德哪里能看得下去,本來就有些嫌棄這妹夫的年紀大,但想到是他救了小妹的命,方勉強接受了,哪里曉得是個色胚子,連當著自己的面都不放過海棠,可生氣歸生氣,最后話說出口,也只是一聲軟綿綿的,“妹夫,海棠自己有馬車,獨自回去沒事的?!?/br> 可是這話對于曲雪容這男人,就是一道耳邊風,根本沒放在心上。 如果這臨江縣熱鬧些,他們這門臉也主干街道上,興許還能多給幾分面子。 可這小巷子破地方,能值幾個錢?虧得自己還以為是開了什么大酒樓,這次才同意帶著曲雪容回來,看看能否從他們這里弄幾個錢回去,做筆大生意。 話說早就準備好,去趕馬車到店門口來接海棠的魏蠶子遲遲不見海棠出來,又從黑子那里聽說他師傅又來了個認親戚的meimei,便把馬車停放在門口,托他幫忙看片刻,自己進來問話。 若是不走,自己再將馬車趕回去。 只是他這一進來,就看著個熟面孔,不免是有些詫異的叫道:“馬禿子?怎么才小半月不見,你就長頭發了?” 他叫的不是旁人,正是曲雪容的男人。 馬禿子見了魏蠶子,也是十分驚訝,顧不得眾人在場,連忙迎上去,一臉討好,“這不是魏哥嘛?怎么跑到這窮山溝里來了?莫不是您也是這臨江縣的人?可是聽著您口音不像啊?!边@可是為大爺啊,自己要是和他打好了關系,那以后真弄到銀子單干,還不怕沒客源么? 卻不知原本還居高臨下的他,這一聲魏哥喊得海棠連帶曲承德夫妻倆都是渾身一震?心說這個什么情況? 曲雪容也不傻,幾人的態度她如何看不出來?而自家男人口里喊著的魏哥,分明就像是哪家的小廝罷了。所以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終于忍不住開口,“你干什么?” “婦道人家,別亂插話?!瘪R禿子不樂意的白了她一眼,連忙一臉討好的去倒茶,遞給魏蠶子。 魏蠶子擺了擺手,“我不渴?!蹦抗庠竭^擋在前面的馬禿子,朝著海棠詢問道:“夫人,咱幾時啟程?”若在拖下去,怕是要錯過客棧。 這夫人不喊不要緊,一喊那馬禿子就有些懵逼了。 海棠這也才得以問他,“你認得?” 魏蠶子不喜馬禿子掛羊頭賣狗rou,更不想與他又多交集,便沒忌諱道:“他在馮屠戶攤上干活,上次給咱們摻假,也虧得素素精明給察覺出來,不然真要被他給哄騙了?!?/br> 海棠腦子飛速的轉動著,看著眼前這錦衣華服的中年胖子,難怪自己總覺得他這衣裳有些怪怪的,感情就是個rou販攤上的長工啊。而且還一次干那掛羊頭賣狗rou的事情,可見真不是好人。 只是曲雪容…… 所以,看著曲雪容那眼神,不免是有些微妙起來。 曲承德則有些心疼meimei,怎嫁了個屠夫?這嫁人嫁什么不好?年紀大點也沒關系,可怎偏偏是屠夫?那一年手上得沾多少殺戮??? 至于杜美嬌,那心底別提多開懷了,她可以接受海棠過得好,但是曲雪容這種人都能有好命,她就要忍不住嫉妒了。不過現在什么光景怎還沒看出來,分明就是這曲雪容嫁了個屠夫,此番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回來罷了。一面仔細打量起她頭上那些閃閃發光的金簪子,方覺得哪里不對勁了。 曲雪容被她那目光看得難受,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想要解釋什么,但是自己的確不清楚馬禿子在慶陽城是做什么,只聽他說做的大生意,而且這次回來,還給自己買了這么多金銀首飾,可見是真的。所以海棠帶來的這殘廢肯定是說了假話,反而靈機一動,似參透了什么大秘密似乎的,不但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海棠,還真沒想到你這么能裝?別是這你新找的男人吧?!闭l都知道,陸言之肯定活不成了的。 海棠這種不安分的女人,怎么可能給陸言之守寡?肯定是找男人了。不過還真沒想到,居然找了這么個殘廢,她是有多缺男人? 可是她這笑聲還沒直達心底,就被她男人馬禿子一個巴掌呼了過去,“潑婦,你胡說什么?這位是歸來酒樓的魏哥?!币幻孚s緊轉身,朝海棠賠笑道:“那這位,肯定就是陸夫人了?!闭鏇]想到,居然跟陸夫人是親戚,那這生意以后還愁什么?想起方才曲雪容對海棠的態度,覺得自己剛才給她這巴掌實在太輕了,差點壞了大事。 他這忽然變得諂媚的笑容,讓杜美嬌立即意識到,海棠在慶陽只怕才是真正的做大生意,自己可聽說那傅大人如今是慶陽的父母官,海棠跟傅大人那可是有交情的。 而曲雪容被打了這一巴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見自家男人在海棠面前一副伏小坐低的姿態,心底的委屈也忍不住爆發出來,上去推了馬禿子一把,“她算什么東西,一個寡婦而已,還夫人?她要是夫人我就是皇后了?!?/br> ‘啪’的又是一巴掌,這一次馬禿子是用了十足的力,出手又極快,那曲承德都沒能攔住。 曲雪容直接被他打得摔倒在地上,滿頭的金簪子也從發鬢里掉落出來,金粉灑了一地,露出原來的顏色。 曲雪容傻了眼,倒不是因為自己又被馬禿子打了一巴掌,而是自己這些心愛的金簪子,怎么會?怎么是鐵的?她慌忙爬起身,撿起那些簪子放在口里瘋狂的咬。 當然,是不動的。 鐵硌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