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即便陸喚視而不見,但次數多了也夠煩人的。 宿溪心中吐槽,她明明就站在陸喚身邊啊,為什么這些meimei們都視若不見,都當她死了嗎?!她忍不住將擋在身前的外套丟給陸喚,氣勢洶洶道:“幫我拿著?!?/br> 情侶衫一祭出,果然,前來要微信的人都消失了。周圍驚艷的眼神變成了對宿溪的艷羨,以及若有若無的可惜。 宿溪:…… …… 雖然霍涇川說是再也不找陸喚打籃球、活活受虐了,但是他口嫌體正直,接下來幾天又央求宿溪把陸喚叫過來了幾次。 只不過打籃球的地點不再是學校,而是小區附近。 被一群中年大叔阿姨圍觀,霍涇川和另外幾個男生菜得理直氣壯,終于可以享受由陸喚帶著他們虐殺對方隊友的爽感了。 …… 話分兩頭。京城中平靜的湖水之下暗流涌動。 丞相得知云太尉與幾個官員下朝后私下去了一趟西市的醉花樓,云太尉與這幾個官員府中近來也沒有婚嫁喪宴等大事,無故在府外聚首,行蹤還故意不為人知,不知是要密謀什么事情。丞相放心不下,于是叫府中眼線去盯著。 然而這一盯,卻叫丞相盯出了件大事情。 他的眼線告知于他,醉花樓附近的茶坊底下有間私人開設的賭棧,有位胡商的脾氣大得很,贏了便將錢通通攬于懷中,若是輸了便對贏他錢的人拳打腳踢。 這一回是踢了郴州知府在京讀書的次子。 這郴州知府的次子也不算什么無名無姓之人了,按照道理說應該是要鬧大,將這胡商捉拿起來的,但不知為何,這胡商一介草民,背后竟然像是有靠山相護,以至于郴州知府走投無路,連夜逃出了京城。 官商勾結的事情在京城并不少。朝廷里有官員想要洗錢,便會通過一些商人。 而這些商人中,又屬從西域來的胡商是上好的人選。 因為這些胡商來去自如,辦完事情之后,一紙通關文牒便可離開京城,讓人捉不到任何證據。 因而,有些胡商靠上了這樣的大靠山,便以為自己在京城能橫著走了,不將京城百姓的性命當回事。 丞相聽了眼線所說之事,第一反應便是這胡商有貓膩,從他順藤摸瓜地查,說不定可以揪出什么貪贓枉法的官員來。 而且這事說不定與五皇子及大理寺近段日子正在處理的京城流寇傷人一事有關。 若是查出來五皇子包庇之罪,剛好可以趁此機會削弱他在京城中的力量,而即便查出來與五皇子沒什么關系,也是一件功勞,可以順水推舟地記在太子那邊。這兩年太子雖然被封了東宮之位,但是地位實在不穩,比起老五和被皇帝帶回來的老九,太子可以說是毫無政績,丞相也怕長此以往,動搖東宮地位。 于是,他派人秘密地去查了。 卻沒料到,查來查去,那胡商竟然只和太子有些關聯。 難不成在背后庇佑胡商,借胡商和賭棧之手洗錢的,暗中下手將郴州知府次子趕出京城的,是太子不成? ——這怎么可能? 丞相是萬萬不會相信的。他倒不是不信太子忠廉無雙,不可能干出貪贓一事,而是不相信以太子草履蟲般的腦子,畏手畏腳的優柔寡斷的性格,會周全萬分地將郴州知府次子趕出京城,還處理得干凈利落,嫁禍給大理寺捉到的那幾個人。 這事,必定是有人打算對太子下手,陷害太子了。 丞相如此一分析,坐不住了。 他先讓親屬傳信去東宮,信中隱晦提及此事。 太子當夜回信,聲稱自己絕對與此事無關,舅舅不要誤信小人謠言。 丞相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他怕到時候皇帝也查到此事,治太子與胡商相勾結的罪。太子的確與此事無關,但難保有人要嫁禍于他??!于是丞相當晚便進了宮,決定先發制人地將此事告知皇上。無論是誰下的這盤棋,先將太子摘出來就是。 這事,陸喚借由丞相之手,終于捅到皇帝那里了。 郴州窮鄉僻壤,缺吃少穿,郴州知府次子在功名和金銀之間選擇了后者,帶著仲甘平給他的一包銀子,連夜離開了京城。必須讓他這樣的人與那胡商對上,卻戰戰兢兢地示弱,丞相才會起疑,才會去查。他是陸喚拋出的一道餌。 這晚,皇帝震怒。 震怒之一是居然有人膽敢在天子腳下勾結胡商大量洗錢吞私。震怒之二是五皇子與大理寺查案,沒捉到真正傷人的人,卻捉了幾個替死鬼回來,竟然有人膽敢在皇城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換柱。震怒之三是此事顯而易見并非那么簡單,肯定涉及皇子們之間的廝殺陷害。 皇帝先革了五皇子與大理寺調查此事的權限,令自己身邊的御林軍首領親自去查。 本來只是一件小事,卻陡然牽扯出這么大的一件事來,一時之間,京城官員人人自危,生怕站錯了邊。尤其是五皇子政黨的人。即便胡商背后的不是五皇子,但五皇子查案不力的罪名是躲不了了。 五皇子在金鑾殿上臉色不大好看。 但此時正觸皇帝霉頭,沒有官員敢上前寬慰。 …… 皇帝這邊查著案,京城中有些官員摸著風聲,忍不住偷偷摸摸地上門拜訪陸喚。 畢竟,先前覺得最有希望登上那個位置的,不是太子就是五皇子,但這件事情一出,卻讓人衡量之下覺得不動聲色的九殿下可能才是希望最大的。 即便不能如鎮遠將軍等人一早便站了他身后,但臨時抱佛腳、或是亡羊補牢地去逢迎一二,或許也能起到作用呢。 只是九皇子府一律不見。 陸喚對此事置身事外。除了上朝、處理政務,便是待在寢殿內去宿溪那邊。 而每每此時,對外宣稱自然是倦了早些歇下了。 或許是他睡覺的次數實在太多,不知怎么的,京城逐漸傳出來九皇子從小被養在長春觀,身體虛弱,面色蒼白,再加上在北境負傷未愈,終日氣力不足…… 這消息傳出去,京城中打著陸喚主意的貴女們,也紛紛退了幾分……再怎么天潢貴胄,未來夫君也不好是個不行之人啊。 雖說這些傳聞亂七八糟、荒唐至極,但既然為陸喚提供了便利,陸喚也就讓下屬們對這些謠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他將這事對宿溪說了,宿溪笑得肚子疼。 宿溪忍不住視線向下看了眼。 陸喚臉有點黑:“……我行?!?/br> …… 十日之后,京城中陡發了一件大事,令文武百官震驚不已,沸騰議論。 原來是半月前的流寇一案水落石出。 背后牽扯官員眾多,其中以太子為首,竟與胡商勾結,在府中斂財無數! 這胡商在西市數次狐假虎威地傷人,卻沒有官員去捉拿,因太子幫忙偷梁換柱,讓大理寺誤抓幾個替死鬼。 五皇子查案不力,當真誤抓了幾個清白之人。如今京城腳下民怨沸騰,請愿之一:讓大理寺放了無辜的替罪羔羊;請愿之二: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皇帝為了平息民怒,將那胡商及其從西域帶來的人格殺勿論,并奪了太子的掌印,勒令其禁足思過,五皇子辦案無作為,罰去俸祿一年!其他有貪污斂財行為的官員,情節嚴重者抄了九族,情節較輕者削了官職。 這些官員大多與太子、丞相一族有所牽扯。太子黨損失慘重。 而丞相被念在主動上告此事,免過查家一劫。 …… 這件事在金鑾殿上由皇上派去的查案的御林軍首領告知,水落石出之后,丞相根本不敢相信。他在金鑾殿上大呼:“太子性情忠廉,絕非斂財之人,此事必定是栽贓陷害!” 主要他不相信太子那頭腦簡單的腦子能做出洗錢斂財、偷梁換柱這一系列滴水不漏的事情來。 更何況那晚他抓緊時間進宮之前,分明還讓親衛去東宮傳信過,太子對此事一問三不知。 可皇帝震怒,將供詞證據以及去年災害時缺少的賬簿摔在他面前:“證據確鑿,丞相還要為太子說話嗎?!” 丞相翻完那些賬簿,腿都軟了。 …… 京城下了場大雨,天色陰沉沉,因了最近這件事,無人敢去觸皇上的霉頭,幾個太子黨甚至告病不出,竭力減少存在感。 物證俱在,御林軍從太子府查繳到了去年賑災時他趁機攬獲的金銀財物,已經翻不了案了。丞相走出金鑾殿之后,與皇后以及其余的太子黨產生了深深的嫌隙——畢竟,是他深夜進宮,告發此事。這怎么解釋? 丞相無法解釋,他憋著一口郁氣,一氣之下病倒了,躺在床上整整三日沒去上朝。 他始終不信太子能以一己之力,干出這些事情。 即便斂財之事是太子做的,可后面的偷梁換柱、找來替死鬼、陷害五皇子辦事不利又是怎么回事? 皇上也不想想,太子蠢里蠢氣的,有這個腦袋嗎? 背后必定有推動之人,可是誰呢——老五?老二?還是九皇子。 丞相直覺自己那晚與太子之間的信,恐怕根本沒傳到太子手上,他恐怕是被誰陰了一把。此時太子已經被禁足,沒人能去東宮,他沒辦法去問太子。 不過還有那名親屬——他這才想起來將傳信的親屬叫過來,可卻沒料到,下人面色蒼白地沖進來跪在他面前,說那名親屬昨晚失足,巡邏時淹死在河渠里了。 丞相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線索就此中斷。 …… 雨珠宛如連線一般,噼里啪啦地砸在京城各地,洗去西市死掉的人血。震驚整個京城的事仍在官員之中發酵,只是無人敢明面上討論。 這日深夜,九皇子府的側門小道停了一頂低調的青簾小轎。 九皇子府的下人原本遵從陸喚命令,無論誰人前來,一律不見,也不與通傳。 可當青簾小轎里的人露出一只手,拿了腰牌出來之后,門口那幾個下人頓時猶豫,過了會兒后,匆匆進去稟告了。 可半炷香后,下人回來,誠惶誠恐地對轎中人道:“殿下睡了,二殿下,您還是請回吧?!?/br> 轎中的人微笑的嘴角頓時有些僵住,隨后眸光微冷。 片刻后,青簾小轎打道回府。 …… 這件事從頭到尾,說簡單也很簡單。 陸喚去見兵部尚書那日便猜到了。 胡商前后與自己,與太子,與五皇子都有沾連,唯獨徹底不見蹤影的是誰? 這件事起因于京城幾個平民百姓深夜接二連三無辜被殺,其中一次,有一具尸體躺了一夜,剛好沖撞了微服禮佛的太后,使得太后受驚,一病不起?;噬线@才發怒,讓五皇子和大理寺去徹查此事。 五皇子可不是什么蠢人,早就查到了這件事應該與太子那邊有關。但他選擇按捺不動,而是按照太子那邊拋出的線索,放過了胡商,將幾個替死鬼捉拿歸案。 他并非放過太子,而只是在等這件事發酵,等民怨鬧大,到時候再將真相引出,告到皇上那邊去,將太子及其部分黨羽斂財一事告發。 否則,只是死了區區幾個人,怎么能扳倒太子呢?皇上只怕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勢必要民怨沸騰,謾罵到天子腳下,朝廷無法交代了,皇上才會大發雷霆。 只是五皇子沒想到,還沒等他將此事收尾,斜里突然冒出來個深夜進宮的丞相,讓東窗提前事發。 五皇子臉色難看,這樣一來,他就什么功也沒立下了。還啞巴吃黃連,變成了“腦袋糊涂、抓錯了人、辦事不力”的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