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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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霽眉上和發間俱是沾著碎雪,下頜上還沾著不知是誰的血跡,輕輕‘嗯’了聲道:“沒事了,不要怕?!?/br> 謝寶真攥著匕首,扶著車壁準備下車,卻被謝霽上前一步攔住。 他喉結動了動,以高大的身軀擋住謝寶真的視線,嗓音沉沉:“別下來,地上臟?!?/br> 謝寶真知道他在顧忌什么。 盡管方才只是匆匆一瞥,但她依舊看到了一地泥濘的鮮紅色雪水,和堆積在角落里等待處置的刺客尸首,怵目驚心。 謝寶真身形一頓,又悄悄地退回馬車中靜坐,濕潤的杏眼一眨不眨地望著撩開車簾的謝霽……以及他鮮血斑駁的雙手和袖袍。 車壁上釘著五六支羽箭,謝寶真一時不察,勾了一縷頭發在箭尾的羽毛上。謝霽皺眉,怕那些凌亂支棱的羽箭弄傷謝寶真,便彎腰鉆入馬車中,用血跡未干的手將釘在壁上的箭矢一根根拔掉。 馬車內狹窄,謝霽的呼吸就在耳畔,鼻端縈繞著忽略不掉的血腥味兒。 謝寶真忽的眼眶一酸,帶著鼻音喚了句:“九哥……” 謝霽沒敢看她,只是拔箭矢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低聲應道:“嗯,我在?!?/br> “你肩上的傷……”謝寶真伸手去摸他肩上的血痕,卻被他不著痕跡地躲開。 “臟,別碰?!?/br> “要上藥?!毕肓讼?,謝寶真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帕子,輕輕拉過謝霽的手,替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將血跡擦干凈,輕聲說,“擦干凈就不臟了?!?/br> 她的動作細致而又溫柔,謝霽按捺滿腔的燥郁之氣,將拔下的箭矢用布包裹著置于一旁,垂下眼靜坐許久,才于寂靜中緩緩開口,“抱歉,寶兒?!?/br> 這一句實在來得突然,謝寶真疑惑抬頭,“為何道歉?” 謝霽道:“我答應過,不會再讓你見到血腥的,今日卻食言了?!?/br> 他手上有些血跡干涸了,怎么也擦不干凈。謝寶真有些泄氣,攥著血污的帕子道:“該道歉的是我?!?/br> 謝霽微微蜷起手指,聽到謝寶真繼而道:“這種事,經常發生嗎?” 謝霽沒有直接回應,只望著她道:“以后不會了?!?/br> 他想必是有些緊張的,畢竟破天荒食言了,擔心心愛的姑娘無法接受這樣滿身鮮血的自己。 看著謝霽隱忍伏低的樣子,謝寶真的心中又悶又疼,像是堵了一團棉花。她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默默解下自己腰間的平安符,將其掛在謝霽的腰間。 “這是我在安平寺求來的平安符,可消災減難,送給你?!闭f著,她順勢攬住謝霽的腰肢,像以往千百次那般將臉貼在他的胸口,“九哥,我不怪你。你要好好的,不可以再受傷!” 謝霽一怔,而后才想起自己衣服上沾了不少血,怕沾在謝寶真簇新的兔絨斗篷上,便抬起雙手掙了掙,低啞道:“我身上有血?!?/br> “我不怕這些了。唯一怕的,是你出事?!敝x寶真閉上纖長的眼睫,問道,“九哥,他們是誰?為何要殺你?” 謝霽道:“待審訊過后,方可知曉?!?/br> 正說著,外頭傳來沈莘的聲音:“公子,新馬車已經備好了?!?/br> 謝霽柔和了目光,垂首將吻印在她帶著淡淡花香的發間,輕聲說:“寶兒,我先讓沈莘送你回家?!?/br> “你和我一塊兒回去罷?!敝x寶真從他懷中仰首,澄澈的眸中盛著擔憂,“你的傷,也要處理?!?/br> 謝霽看了眼自己肩上的血痕,淡然道:“小傷,不礙事。我還需留下善后,就不送你了?!?/br> 見他心意已決,謝寶真只好點頭,依依不舍的從他懷中起身,想了想又問:“初九,你還會來我家么?” “會?!敝x霽答得很干脆。 謝寶真總算露了點笑意,“那我等你,萬事小心!這件事一定要解決好,我不想你以后再遇到危險?!?/br> 謝霽嘴角微動,說:“好?!?/br> 謝霽先一步下了馬車,而后將謝寶真打橫抱起,不讓她見到尸首,不讓她精美的小靴沾染血水。 將謝寶真抱入干凈的新馬車內,謝霽方吩咐隨行的沈莘道:“保護好她?!?/br> “放心罷,公子!”沈莘拍著胸脯保證。 車夫一揚馬鞭,馬車朝謝府駛去,搖散了謝寶真滿懷沉重的思緒。 沈莘是個閑不住的,見謝寶真不說話,便率先打開話匣子道:“寶真,我知道你不喜歡廝殺血腥,但今日是沒有辦法的事,別人殺到頭上來了,我們自然要反擊!公子是強悍了些,殺了不少刺客,可他那是為了自保,你千萬別為此而討厭他!” “我知道的?!敝x寶真將腦袋抵在車壁上,垂下眼小聲道,“他救了我,是我的英雄,我喜歡還來不及,怎會厭他?” “那就好!”沈莘長舒了一口氣,“你不知道,為了上次府中審訊把你給嚇跑了那事兒,公子連著好些天沒睡,就怕你不理他了,整個人陰沉得像鬼一樣,連著我們這些下屬也跟著遭殃?!?/br> 謝霽在謝寶真面前,永遠都是游刃有余的樣子,未料私底下竟會如此患得患失。在謝寶真以為是“各自冷靜”的那些日子里,卻不知他遭受了怎樣的煎熬。 “我總以為‘我不犯人,人不犯我’,可事實卻并非如此?,F在總算明白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原來身處洪流之中,很多事都不是他能左右的?!敝x寶真嘆道,“所處的位置不同,立場也會不同?!?/br> “你能明白就好。其實公子已經為你改變許多了,正如我之前所說的,若是你見過他在平城生活的樣子,興許就會原諒他現在所有的不堪?!?/br> 沈莘隨手整了整發髻上的玉簪,道,“我們這樣的人,光是活下來便實屬不易了?!?/br> 謝寶真眼尖地瞥到了她發間的簪子,奇怪道:“你的梅花飛刺呢?這簪子,可是淮陰侯世子送的那支?” “啊,這個?”沈莘搔了搔簪子,又振腕一抖,從袖中滑出三支梅花飛刺把玩,灑脫笑道,“我是不愿收他的簪子,花里胡哨的又不實用!拒絕了好幾次,那小子就跟牛皮糖似的纏人,說句重話他就紅眼睛要哭,實在沒辦法,只好收下了?!?/br> 謝寶真點了點頭,而后道:“淮陰侯世子還算磊落老實,沒有惡意的,沈jiejie不必提防他?!?/br> 沈莘支吾著應了。 謝寶真見她不愿聊這個話題,便改口道:“知道今天的刺客是什么人嗎?” “用腳趾頭想才能猜出來,這些刺客雖然功夫平庸,但人多勢眾,養他們需要不少錢財,多半是吳相府的人干的罷!” “吳相國?他不是入獄抄家了么?” “是啊,但最終的審判不是還沒下來么?公子手中掌握著他貪墨、販賣私鹽的重要物證,只要殺了公子奪回物證,吳家這一百足之蟲便能起死回生?!?/br> 沈莘道,“前些日子,已經有人試圖混進祁王府去偷物證,公子為了引出幕后主使的藏據點,這才沒有打草驚蛇。誰料他們狗急跳墻,竟然敢當街刺殺,還連累了你……” 沈莘不住搖頭,嗤笑道:“徹底激怒了祁王府,那便只有死路一條?!?/br> “可是,九哥為何要動相國府?”謝寶真抓到了關鍵處,問道,“我記得六哥因受信陽女侯牽連出事那會兒,九哥不還和吳相國有私交的么?” “原本相國府和祁王府是有利益往來,但千不該萬不該,那吳胖子不該當眾討伐謝家,還在公子面前羞辱了你?!鄙蜉菲沉酥x寶真一眼,笑道,“一則,吳胖子的確有罪;二則,公子是在為你出氣呢?!?/br> 未料還有這般內情,謝寶真仿若醍醐灌頂,總算明白謝霽所說的‘私怨’是怎么回事了。 “原來如此……”謝寶真垂下眼睫,懊惱道,“可他為何不解釋清楚呢?” 見她如此反應,沈莘反倒有些訝然,小心翼翼道:“怎么,你不知情嗎?” 謝寶真搖了搖頭。 “罷了,公子那人總是做得多說得少?!鄙蜉窊狭藫喜弊?,湊過來懇求道,“那個寶真,公子不說總有他不說的道理,你千萬別告訴他是我說漏了嘴?!?/br> “放心罷,沈jiejie?!?/br> 回想起九哥那句自嘲般的‘怕你不要我了’,謝寶真又是心尖一疼,悶得慌。 謝霽雖然將自己遇刺之事壓了下來,但謝府勢力根植江湖朝野,如此動靜怎會瞞得住謝家上下? 初九,謝霽備了厚禮登門拜訪,謝寶真最擔心的話題依舊來了。 席間,是謝臨風先提及遇刺之事,淡然問道:“當時,寶兒也在你車上?” 當時遇刺時,謝家派去保護謝寶真的護衛們也在場,有兩人還受了輕傷,是不可能有撒謊否決的余地的。何況謝霽雖手段狠絕,卻并非推卸責任之人。 謝寶真在一旁拼命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說實話,可他只是朝著她溫和一笑,隨即挺直背平靜道:“是?!?/br> 聞言,謝寶真懊惱地垂下頭。 面對眉頭緊蹙的梅夫人,謝霽繼而道:“但是,我護住她了?!?/br> “你能護她幾次?”梅夫人道。 沒有絲毫遲疑,謝霽低啞道:“只要我活著,便護她一輩子?!?/br> “是真的,九哥很厲害,沒有讓我受一點傷!”兩人的婚事好不容易出現一點轉機,謝寶真生怕家人因此而悔婚,忍不住站起身為謝霽說話,“而且有錯的是那群刺客,不是九哥!是他們觸犯了王法,九哥只是為了保護我而已,還請爹娘和兄長不要為難他……” “寶兒,你坐下!”梅夫人頓下茶盞,輕喝道,“有什么話心平氣和講清楚,在宴席上嚷嚷,成什么樣子?” 謝寶真悻悻坐下。 見她這副模樣,謝霽難掩心疼,開口道:“是我的錯,請伯母莫要責怪寶兒?!?/br> 梅夫人道:“她是我的女兒,眼睜睜看她一次又一次陷入危機,我的心疼只會比你更甚。祁王殿下,我們謝家不缺錢財不缺權勢,你要娶我的女兒,光憑兩句話可不行?!?/br> “也罷,既是為婚事而來,我們索性把話談開了說?!币恢背聊闹x乾發話,起身道,“阿霽,隨我來書房一敘?!?/br> 第74章 謝乾的書房很大,謝霽已來過幾次,可每次來都是不一樣的心情。 炭盆中的銀骨炭閃著炙熱的紅光,梅夫人親手取了上等的沉香置于香爐中點燃,蓋上蓋子,裊裊的煙霧便在空中升騰聚散,仿佛一縷幽怨渺茫的夢境。 謝乾在書案后撩袍坐下,示意謝霽道:“你也坐罷,阿霽?!?/br> 這么多年過去,謝乾早已兩鬢霜白,私底下卻依舊如往常那般喚他“阿霽”,聞之親切自然。 謝乾看著面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感受著他從骨子里釋放出來的強大氣場,恍惚間,仿佛那個從平城大雪中撿回來的破敗少年只是大夢一場。 屋內寂靜,謝霽沒有隨意落座,而是將早就準備好的禮盒奉上。暗紅色的朱漆扁盒,打開一看,里面并非金銀也非珠寶,而是兩本厚厚的簿子還有些許地契。 “這是何意?”謝乾問。 謝霽道:“祁王府近兩年的賬簿和地契,所有的都在上面。這些,便當做我娶寶兒的誠意?!?/br> 簿子上詳細記載了祁王府所有產業收支和利益往來,明面上的和見不得光的俱在上面。謝乾隨意翻看了兩眼,心中一驚,沒想到謝霽在短短兩年多內就成長到這般地步了,不由嘆了聲“后生可畏”。 謝霽將這簿子給謝乾過目,既是表明了自己的實力,也是將自己的命門交到謝家手中。以后若是他負了謝寶真,光憑這些賬簿,謝家便能置他于萬劫不復之地…… 如此不留退路的行徑,倒是符合他果決狠辣的性格。 梅夫人與謝乾對視一眼,方合起簿子,將它收回盒中鎖住,淡漠道:“這些,你拿回去?!?/br> 望著被退回來的盒子,謝霽唇線抿緊了些,執著道:“若是這些仍然不能使伯父伯母安心,還需要什么,盡管與我說?!?/br> “阿霽,你對寶兒的心意,我們都是有目共睹。這些簿子是你保命的東西,莫要輕易拿出來示人,即便是我們也不可以?!敝x乾仔細想好措辭,方語重心長道,“嫁女兒不是一場交易,我們也不需要你用這些東西來換寶兒?!?/br> “我知道?!敝x霽的嗓音低啞,像是被冰阻塞的冷泉,“我只是想讓二位放心,看到除我身份和過往以外的東西?!?/br> “現在說‘放心’二字,未免言之過早?!泵贩蛉说纳裆槐嫦才?,冷艷道,“祁王殿下,并非是我們夫妻為難你,實在是你的地位和處境有太多危險性。那樣的刺殺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寶兒乃我們的掌中嬌,我萬不能接受她嫁給一個會使她置于危險中的男人?!?/br> “此事我會處置妥當?!敝x霽道,“絕不會有下次?!?/br> 梅夫人道:“還請殿下說說,如何處置才能一勞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