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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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姨娘是謝延的生母,年過四十且衣著樸素,一點兒也沒有富商之母的闊氣,可眉眼十分周正清麗,烏發如云,舉手投足極具江南美人的氣質。 看得出,是個極其溫柔的婦人。 閑聊的間隙,謝楚風親手給謝寶真繪了張圖紙,標注出揚州境內有名的去處,解釋道:“你的閨閣朝南,推門望去,可見十里地外有座云霧繚繞的山峰,那是揚州最高的山,我的夜闌山莊就在半山腰上,若有興致,回頭我帶你去山莊玩玩。還有這幾處,是你三哥的商鋪……” 敘了片刻,便到了晚膳的時辰,府上張燈結彩,有著不輸于英國公府的熱鬧。 晚膳吃得都是地地道道的揚州菜,蘇氏和云姨娘分坐謝寶真兩旁,不住給她夾菜。 “這個紅燒獅子頭是你云姨娘的拿手好菜,好吃的嘞!” “快嘗嘗這個八珍藕夾,還有應季的清蒸鱖魚!” 不多時,謝寶真碗中已堆砌如山,一頓晚膳吃了個十成飽,就被丫鬟婆子們簇擁著去廂房洗漱,唯恐餓著她累著她。 蘇氏給她安排的閨房在南院的小樓上,二樓單獨一間,布置得十分寬敞溫馨,榻上被面都是最上等的蘇繡。約莫是認床,謝寶真睡得不□□穩,夢中影影綽綽夢見了遠方的爹娘,夢見了白衣少年,卻怎么也看不清臉…… 一覺醒來,她發熱了。 蘇氏火急火燎地請了大夫前來診治,只說是‘水土不服’,要好生將養。 于是連著六七日,主宅的女人們都恨不得將謝寶真當瓷娃娃供著,每日藥膳不停,謝延甚至還不知從哪兒弄了一抔洛陽產的黃土給她隨身帶著,據說是可緩解水土不服之癥。 云姨娘擅長煲湯,蓮子雪梨湯、紅豆粳米粥、燕窩銀耳湯每日變著花樣來,如此養了數日,謝寶真總算好轉了些,面色也紅潤了不少。 這天,云姨娘送了新鮮的燕窩湯過來,柔聲道:“前幾日你高熱不醒,滿嘴‘爹娘’地叫,還拉著我的袖子喚什么‘九哥’,把我們幾個嚇得不行呢?!?/br> 謝寶真依稀記得自己的確夢見了九哥,而且是……十分不正經的夢。 她面色一紅,埋頭喝湯,掩飾般道:“給大家添麻煩了?!?/br> “喲,這是什么話呀?快別客氣?!闭f著,云姨娘像是想起什么事般,指了指床頭案幾上的一摞拜帖道,“揚州城富庶或是官宦人家的小娘子聽說遠來有客,都陸陸續續遞了拜帖過來,想結交你呢!都給你放在床頭,精神好些了便看看,多認識幾個朋友才好?!?/br> 謝寶真乖巧點頭,心中那點離家的愁緒,也在二伯母和云姨娘的關懷下排遣了不少。 云姨娘走后,謝寶真閑來無事,就拿起床頭的的拜帖一一翻閱。大多是文縐縐的官腔,唯有一本字跡狷狂的帖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上面沒有套話也沒有官腔,只有言簡意賅的三四句話,寫道:【我家亦是南下遷居揚州,初來乍到,盼與一見,帶小娘子去聽小曲兒?!?/br> 落款是‘沈莘’。 “沈家啊,上個月才搬到揚州來的,小門小戶的走鏢之人而已,不過祖籍也在北方。這字倒是灑脫,不像個姑娘家?!碧K氏放下拜帖,笑道,“寶兒,不如擇日開個茶會花會什么的,請這些姑娘們一起聚聚罷!交些朋友,去去晦氣也好!” 蘇氏說干就干,宴會定在七日之后于謝家藕園召開,空前盛大。 為了這場宴會,謝延特意花重金買了幾百上千盆綠植和花卉置于府中道旁,霎時海棠和桃杏爭相綻放,曇花幽蘭暗生香,一片桃紅梨雪之中,幾十名揚州貴女和才女、夫人應邀前來,燕瘦環肥,擅琴的、會畫的各顯本領,又學著文人雅士曲水流觴,好不熱鬧。 謝寶真見著了沈莘。 水榭中,沈家大姑娘一襲紅色的束袖武袍,烏發高束,男孩子般大喇喇坐在一群粉嫩嫩、嬌滴滴的少女中間,有著與江南女子截然不同的俠氣。 不知為何,謝寶真對她一見如故。 互相通報了姓名,兩人就算是結交了。 聊了片刻,沈莘起身,很是自來熟地拉著謝寶真道:“走,我們換個地方聊。這些什么詩啊曲啊的,我可不懂!” 兩人換了個僻靜的亭子靜坐,亭子四角垂下紗簾,有桃花紛紛揚揚吹落。 謝寶真看了眼沈莘的坐姿,忍不住笑道:“都說江南姑娘溫婉,你卻不是?!?/br> 沈莘倒了杯茶,“我又不是江南的。祖籍平城,世代習武,習慣如此了,你莫要嫌棄我粗鄙才好?!?/br> “你是平城來的?”謝寶真頗為訝異。 她的九哥,過去就生活在平城。 “是??!”沈莘眨眨眼,意味深長道,“怎么,你在平城也有親人?報個名號,說不定我認識他呢!” 沈莘的眼睛調皮靈動,謝寶真總覺得她能看透了什么似的。 謝寶真張了張嘴,復又閉上,猶疑道:“沒有,我只是聽過而已?!本鸥绮恢鼪r如何,還是不要在陌生人面前提及他才好,省得給他惹麻煩。 沈莘不再追問,換了個話題道:“對了,你多大?” 謝寶真道:“快十六了,你呢?” “我比你年長五歲呢!你得喚我一聲jiejie?!?/br> 沈莘比謝寶真要早來揚州一個月,說是已經將揚州摸了個門兒清,自告奮勇道:“那就說定了,明天我帶你去吃揚州最有名的蟹黃包和甜食?!?/br> 盛情難卻,謝寶真道:“好,那我今日和伯母、兄長報備一番,省得家人擔心?!?/br> “應該的應該的?!鄙蜉泛苣芾斫?,玩笑道,“你這般嬌俏可愛,若是被我拐走了可如何是好?” 謝寶真從未見過這般活潑不認生的姑娘,對她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宴會到酉時才散,沈莘最后一個從謝家出來,朝送出門外的謝寶真揮手笑道:“不必送了,我家穿過這條街就到!” 告別謝寶真,沈莘伸指繞著腰間的玉環墜子,哼著小曲兒朝東街走去。江南的杏花灑在她身上,像是下了一場雨。 到了沈家,她回房提筆潤墨,裁了張二指寬的紙條,落筆匆匆寫下:【已成功結交永樂郡主,隨時匯報動靜?!?/br> 寫完,她將筆隨意一丟,去后院鴿舍中抓了只白羽信鴿,將紙條卷好塞入鴿爪上綁著的小竹筒中,蓋好蓋子,雙手一揚,鴿子撲騰著朝西北方飛去。 …… 夜里,孤星攬月,謝寶真又夢見了謝霽。 面目模糊的白衣少年站在一片濃霧之中,謝寶真喚他的名字,伸手觸摸他冷寂的眉眼,卻摸到了滿手鮮紅。 再抬頭一看,周身的白霧也變成血紅一片。 “九哥!” 謝寶真猝然驚醒,呆呆坐直身子,心臟仍像缺了一塊般空蕩蕩的。 哪怕揚州繁花似錦,哪怕日日宴會熱鬧非凡,她依舊想念九哥,心疼他滴落在自己頸項上的淚。胸口悶悶的,有種綿密的思緒翻涌,難以平息。 與此同時,洛陽祁王府。 謝霽肩上有傷,纏著繃帶,獨自坐在昏暗的房中,用新鮮熬好的黑漆將破碎的泥人一點點修復拼湊。案幾上的瓷瓶中,風干的桃枝依舊灼灼綻放,粘好最后一塊,他借著燭火久久端詳傷痕累累的泥人,目光仿佛也追隨去了遙遠的南方。 庭院中,十數名動作利索的仆役陸陸續續地抬水沖洗臺階,將階前和庭院中的干涸的血跡沖刷干凈。嘩啦嘩啦的水響,竹掃帚掃過,院中石板路復又變得光滑干凈,好像夜里的那場廝殺只是一場噩夢。 不多時,護衛打扮的關北叩了叩門,低聲道:“公子,皇帝來了?!?/br> 謝霽收回目光,將泥人鎖進抽屜,看了看肩上仍在滲血的傷道:“知道了。一切照舊?!?/br> 皇帝便衣出宮,并未帶太多隨從。 他一進祁王府的門,便發現府中的眼線暗樁全不見了,換上了許多陌生的新面孔。 皇帝皺了皺眉,往大廳走去,謝霽已帶傷等候在廳前庭院中。 “你有傷,不必行禮?!被实厶摲銎鹬x霽。盡管早從太醫口中得知了情況,他依舊關懷地問了句,“傷勢如何?” “皮rou傷,不礙事?!敝x霽垂下眼,流露出些許痛心,“只是陛下賞賜的管家和仆役,大多已慘遭刺客毒手,是我未曾護好他們?!?/br> 祁王府突然遇刺,被殺的恰巧是宮里安插進來的暗樁眼線,哪有這么巧合的事? 不過事到如今,真相如何并不重要了,和幾個奴才相比,謝霽才是他真正要扶植起來的一把利刃,更具有利用價值。 第52章 揚州隨處可見小橋流水,楊柳青青,弄堂深巷中,叮咚的琵琶聲伴隨著鶯喉宛轉,愜意又撩人。 謝楚風專門派了四名身手矯健的下屬寸步不離地保護謝寶真,又指了一名熟悉揚州地界的嬤嬤陪同,這才放心大膽地讓她去和沈家姑娘玩鬧。 沈莘是個很有趣的人,又年長幾歲,做事干脆利落,一點也沒有尋常姑娘那般含羞靦腆,謝寶真喜歡她的灑脫穩重。 在吃過揚州最有名的蟹黃包和豆腐羹,逛過鶯歌燕語不斷的秦淮花船,甚至是偷溜去看了紅袖樓的揚州瘦馬之后,謝寶真與沈莘已像久別重逢的故人一般親密。 “此間茶樓的揚州小曲本地一絕,還有這特色饆饠,只供茶客享用,外面的人想吃都買不到呢?!鄙蜉穼⑸星覠岷醯酿{饠碟子推至謝寶真面前,嘿嘿笑道,“這是櫻桃饆饠,古法制作,酥脆甜香,是你平日愛吃的,快嘗嘗!” 她這么一說,謝寶真倒有些好奇,“奇怪,我從未向你說過我的喜好是什么,沈jiejie怎的知道我喜歡吃這等甜食?” 再回想與沈莘相處的十數日,每每吃的玩的,她都是專挑自己喜歡的來,難道天底下真有這般志同道合之人? 沈莘一噎,屈指撓了撓鬢角,沒敢說自己早就將謝寶真的生平喜好倒背如流,只訕笑道:“我這不是與你心有靈犀么!再說了,你一見甜食就兩眼放光,我會看不出來?” 這個解釋姑且合理,謝寶真細細咬了一口櫻桃饆饠,隨即愉悅地彎起雙眼,沒再多想。 臺上彈著琵琶清唱的妙曼女子唱了些什么詞,謝寶真其實不太聽得懂,只覺得那些咿咿呀呀尾音上揚的曲調十分好聽,仿佛連春光都柔軟了,花香與櫻桃的果香交匯,舒服得很。 只是偶爾,偶爾謝寶真會悄悄瞥一眼身旁翹著腿歪坐的沈莘,心想:若是陪在自己身邊的是九哥,那便再好不過了。 兩人逛到午后方回。謝府與沈家順道,謝寶真執意邀請沈莘同車而行。 不知為何,沈莘卻有所顧忌似的,不停說道:“寶真,你就在這個路口將我放下罷,不必前行了?!?/br> 謝寶真道:“路雖不遠,我送你到家門口才放心呀!” “不用了,前面路窄,你的馬車進不去的?!?/br> 隨行的嬤嬤的插嘴道:“哎喲小娘子說的哪里話,這十字街我走了幾十年,熟悉的很啦!你那屋門前寬敞得很,過兩輛馬車都沒問題的!” 謝寶真也笑道:“沈jiejie,不過送你回家而已,你就別推辭了?!?/br> 沈莘揉了揉鼻尖,心中訥訥道:話雖如此,可她那‘家’根本就不是普通人的家??!若是穿幫了,可如何向主子交代? 不多時,馬車到了沈宅門口。 謝寶真撩開車簾一看,沈家是個不大的小院子,大門緊閉,門口既沒有門童也沒有仆從,只有個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執帚掃落葉。 那男子身量結實,面容四方剛毅,滿臉絡腮胡,穿著一身灰褐色短打武袍,看上去是個習武之人。 沈莘跳下車,指了指身后的沈宅大門,“我到了,寶真你快回去罷!” “我看著你進門才放心呢?!敝x寶真執意道。又看了眼掃地的中年男子,問她,“門口那個,是你爹么?” 不知是否錯覺,沈莘的笑僵硬了一瞬,支吾道:“是啊,我爹?!闭H思依?,應該都會有個爹罷? 沈莘嘀咕著轉身,清了清嗓子,朝掃地的漢子揚聲喊道:“爹,我回來啦!” 那掃地的中年男子虎軀一震,執著掃帚呆愣了一瞬,方在沈莘的擠眉弄眼中回過神來。他看了馬車里甜甜微笑的錦繡少女一眼,生硬地擠出一抹笑,含混道:“啊,啊,女兒回來了!” “哎爹,您怎么能干掃地這種粗活呢?交給我!我來!”沈莘從呆愣的漢子手中搶過掃帚,囫圇亂掃了兩把,將那堆已經掃攏的落葉又掃得凌亂不堪。 ‘沈爹’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雙手顫抖不已。 正此時,門從里頭拉開,一個瘦長臉的年輕男子鉆了出來,見到沈莘抬手就要抱拳,聲如洪鐘道:“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