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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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來得及瞧上一眼,船身微晃,好不容易拼湊全的‘泥人謝霽’又轟然坍塌,四分五裂。 這般殘缺不全的模樣,倒是像極了他本人。 “公子,永樂郡主來了?!标P北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謝霽猝然回神,有些倉皇地將泥人碎片掃入盒中收攏,剛蓋好木盒蓋子,便見船簾被撩開,雪團子似的小少女披著一身霜雪彎腰進來。 剎那間恍若隔世。 兩人一個坐在案幾后,一個站在船簾邊,隔著一丈遠的距離靜靜對視,一時間說不清誰的眼里情緒翻涌,誰的面上又難掩激動。 九哥變了好多。雖說依舊是一身白衣勝雪,可眼里的鋒芒和渾然天成的貴氣,卻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了的。 謝寶真如此想道。 踟躕良久,她垂首看著腳尖,一如既往輕輕喚了聲:“九哥?!?/br> 謝霽幻想過無數次兩人相見的場景。當初畢竟是自己不辭而別,又數次冷落謝寶真的熱忱求見,她大概是委屈的,傷心的,憤怒的…… 唯獨不該是這樣令人心疼的乖巧甜軟。 謝霽身形繃緊,將裝著碎片的木盒擱置案幾下,啞聲開口道:“坐?!?/br> 他怎么……這般冷淡? 謝寶真心中悶了一瞬,很快調整好心情跪坐于謝霽對面,伸手撫平斗篷上的褶皺。 小爐上煮水正沸,咕嚕咕嚕的,是這船艙內唯一的熱鬧。 “天冷,可要杯梅子酒暖身?”謝霽問。 謝寶真輕輕嗯了聲。 于是謝霽匆匆燙了杯子,從爐上熱水中拎出酒壺倒酒。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一杯酒倒得生疏且不穩妥,好幾次險些濺出杯外。 好不容易倒好,他將酒杯遞過去,謝寶真伸手接過,兩人的指尖捧在一起,瞬間勾起無限旖旎的回憶。 謝寶真愣了愣神,謝霽卻是先一步松開,清了清嗓子道:“趁熱喝,驅寒?!?/br> 謝寶真失落地‘噢’了聲,唇瓣輕輕沾了沾杯沿的酒水,抿了兩口,方道:“你知道的,九哥。只要你說兩句貼心的話,便是再大的風寒我也不怕?!?/br> 她這句話說得別有深意。 寂靜了片刻,謝霽暗中攥緊五指,方抬眼道:“我約你前來,是想讓你從今往后,離我……遠一些?!?/br> 謝寶真渾身一顫,放下酒杯,睜著清澈的眼看他,“這是何意?” “我們現在在一起,不合適?!敝x霽的面色很冷淡,眸子又黑又沉,仿若云墨翻涌,短短幾個字說得云淡風輕,卻又用盡一生力氣。 “九哥,這樣的話你不可以對我說……” “我是說真的,寶兒。你我如今身份懸殊,再攪和在一起,對彼此都是百害而無一利?!?/br> “是不是我爹和你說了什么?”謝寶真眼里有水光閃現。 謝霽調開了視線,喉結極度吞咽,方道:“不是。離開你,是我自己的選擇?!?/br> 他想,既然注定此時要分開,便不該離間她與家人的關系。若要恨,恨他一個人就可以了,將來…… 將來,他用命來給她賠罪。 “不要再說下去了?!?/br> “寶兒,抱歉?!?/br> “不可以再說下去了!”謝寶真眼圈兒泛起了濕紅,絞著斗篷的毛邊,問道,“我只問你一句,謝府三年你待我的點點滴滴,對我說過的每一句情話,是否都是真的?” 她的眼淚、她軟糯的鼻音有多大的殺傷力,只有謝霽知道。 他幾乎要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擁吻她、不露出心底的柔軟。五指掐入掌心,他啞聲道:“是?!?/br> 謝寶真頷首,睫毛上沾著晶瑩的淚:“你愛我,是真的嗎?” 謝霽不語。 “我給你一次說真話的機會,九哥?!敝x寶真就這么用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深深地望著,“若是再騙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都一輩子不會原諒你了!” “我記得你第一次吻我時的杏花香,”她又問了一遍,“你說愛我,是真的嗎?” 硬撐的防線潰不成軍,謝霽喉結動了動,喑啞道:“是?!?/br> 恍若天光乍泄,云開見日,謝寶真破涕為笑,屈膝爬上案幾,一把撲進謝霽的懷中。 謝霽匆忙接住少女溫軟的身子,微微睜大眼睛,身形僵硬得像是一塊石。 他不明白自己如此自私無情,這般傷害她的心,為何她回報自己的不是謾罵和厭惡,而是如此溫暖的一個擁抱? 溫暖到,令人想要落下淚來。 “討厭我?”少女環住他的脖頸,埋在他胸前悶悶問。 謝霽雙手僵在空中,似是想要摟她,卻不敢。 他搖了搖頭。 “嫌棄我?” 謝霽亦是搖頭,忍到心尖生疼。 “懂了?!敝x寶真抬起頭,眼中帶著濕意與他對視,“那就是擔心我,所以惡語相向,不愿連累我?!?/br> 謝霽陷入了沉默。 片刻,他垂下眼艱澀道:“寶兒,我要走的是一條荊棘叢生的路,不能有軟肋?!?/br> “我是九哥的軟肋?” “你是,我的命?!?/br> 剝離冷硬無情的面具,少年露出了柔軟的內心。謝寶真有種絕處逢生的釋然,認真道:“管他刀山劍樹還是荊棘叢生,我要和你一起走!” “不行?!敝x霽想也不想地推開她。 謝寶真復又摟住他。 謝霽再推,謝寶真就跟黏在他身上似的緊緊抱著,不肯離開他分毫。 謝霽皺起好看的眉毛,說:“你該回去了……” 話還未說完,被懷中的少女以唇封緘。 唇上溫熱,又香又軟,彼此的氣息交纏,輾轉廝磨間,百煉鋼也化作繞指柔。 這一吻擊碎了所有的鎧甲,謝霽再也說不出一句冰冷拒絕的話。 “幾年?”謝寶真問。 見謝霽恍惚沉默,謝寶真又問了一遍,“你告訴我,等你幾年?” 謝霽冷寂的眸子一點點消融,化作溫柔的水霧一片。他抿緊唇,繃緊的下頜幾番顫抖,終是一把將她摟入懷中,緊緊地,用盡畢生力氣般摟著。 謝寶真被他禁錮在懷,有點疼,想要抬頭,卻被他一把按在肩頭不能動彈。 接著,有什么guntang的水珠滴落在她頸項。只有一顆,燙得她皮膚疼。 “兩年?!?/br> 少年呼吸顫抖,在她耳畔嘶啞道,“等你十八歲?!?/br> 第50章 滴在脖子上的那滴guntang已逐漸轉為溫涼,謝寶真想看看他的眼睛,卻被他按在肩頭不能動彈。 這一瞬,謝寶真明白了他的愛、他的痛,也懂得如何維護一個少年驕傲的自尊。 她順從地趴在謝霽肩上,任他冰冰涼涼的發絲貼著自己的鼻尖和臉頰,抬手安撫似的拍了拍他僵直的背脊,輕聲說道:“好,我答應你,兩年。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以后有難處不要總自己一個人憋著,還有,不管遇見什么事都要好好活下去?!?/br> 謝霽在她耳畔低低‘嗯’了一聲。 半晌,他深吸一口氣放開她。 謝霽的眼睛有點泛紅的血絲,可面色卻恢復了鎮定,沉沉望著她權衡許久,才沙啞道:“我已身處漩渦之中,有一些必須要去完成的事。若非意外,我不會再私下見你,不會承認對你有情?!?/br> 這真是一個過分的要求,換做任何一個女子都難以接受。 可謝寶真從不會惡意揣度,她知道九哥無法暴露自己的軟肋,知道他是怕保護不了自己心愛的姑娘,心中便也覺得寬慰了。 “我不會強求你等我?!敝x霽頓了頓,眼中的紅血絲更多了些,牙關幾度咬緊,艱澀道,“你若是喜歡上了別的男子,我也會成全……” “我不會!我不會喜歡上別人!”謝寶真打斷他未說完的話語。像是被他這番話氣到,她板著臉凝重道,“你明明不是這么想的,還說這種話,不覺得對自己很殘忍么?” 謝霽啞聲道:“寶兒,你還小?!?/br> 是啊,面前的姑娘如此年少,如此溫善,向來不缺乏人求娶,他又憑什么要求她必須站在原地等自己呢? 正想著,謝寶真卻是微微挺直身子,撩開斗篷,從腰間解下銀鞘匕首,抽出鋒利的刀刃。 “寶兒,你作甚?”謝霽眉頭一皺,緊張道,“刀口鋒利,當心傷著自己?!?/br> 謝寶真沒有理會他說的什么,右手握著匕首,左手抓了一縷耳后的垂發,匕首輕輕一劃……在謝霽驚愕的目光中,少女的一縷秀發被生生割斷,握在掌心。 “寶兒,你!”謝霽猛地攥住她的腕子,喑啞的嗓子幾乎破聲。 洛陽女子以發為美,皆是惜發如命,謝寶真這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不知羨煞了多少官家貴女!而此時,她生生割下尾指粗細的一縷,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那一刀割在謝寶真的頭發上,卻疼在謝霽的心中。不知為何他想起了一句話,叫做‘割發斷情’…… 夫妻間決裂,剛烈的妻子便會割下自己的一縷頭發,以示與夫君恩斷義絕。 謝霽眼中蘊著翻涌的風云,似是心疼,似是驚愕。他伸手摸了摸謝寶真耳后翹起的一縷短發茬,指尖幾度顫抖,用嘶啞難辨的嗓音道:“這頭發,還能不能接好?” 謝寶真抿著唇不語,沉默著將匕首重新掛回腰間,轉而解下香囊,將囊中的香料盡數倒出,繼而將那一縷頭發整理好打了個結,一點一點塞入香囊中,系緊封口的細繩。 做完這一切,她矮身將裝了自己頭發的香囊仔細系在謝霽腰間,撫了撫,方抬首道:“我沒有帶什么值錢的信物,這頭發贈與你,你貼身帶著,就當是我應了你的承諾?!?/br> 謝霽怔怔地任她動作,緊繃的身形一點一點軟化。一顆心從凜冬到暖春,死而復生,大抵就是這般情景了。 終于,他紅著眼輕笑了一聲,緊緊地攬住少女,在她耳畔澀聲道:“你真是……要了我的命?!?/br> “九哥,我幫不了你,也不會拖累你?!敝x寶真用鼻尖在他頸窩蹭了蹭,“十八歲后你若是再不理我,我就真的不會喜歡你啦?!?/br> “嗯?!敝x霽說,“方才,有句話是違心之言。寶兒若是喜歡上了別的男子,我便是用盡手段也要讓你重新喜歡上我,將你搶回來。我說過我不是什么好人,寶兒,要做好準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