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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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荷上的露珠墜落,池中的鯉魚擺尾躍出水面,打破了一池沉靜。 微風習習,謝寶真摒棄雜念,換了個話題問道:“對了九哥,你跟著阿爹習了兩年武,如今的身手和淳風哥哥想比,誰比較厲害?” 謝淳風的身手,謝霽并未真正見識過。更何況謝淳風那種正人君子的手段,如何能跟他那野獸般的招式比較?便隨口道:“應是他厲害。伯父,只教了我些防身術?!?/br> 謝寶真立即道:“防身術我也會,不過只會三招。阿爹說,我一個女孩子家只需學會這三招防身即可?!?/br> 謝霽聽了,不禁回想起春祭那夜的波折,眸色一沉道:“那晚,你用來對付仇劍的那招?” “對,先咬手,再頂腹。阿爹說腹部是一個人最柔軟不設防的地方,若一擊即中,則有七成把握脫身?!?/br> “那還有三成呢?” 一提及此事,謝霽仍是心有余悸。那夜謝寶真掙脫仇劍的鉗制后意外落水,他眼睜睜地看著她在冰冷的河水里沉浮掙扎,千刀萬剮也不及心痛的萬分之一。 若不是忙著救她,謝霽一定會將仇劍按在河水里活生生淹死方能消恨。 “對付那個壞人,我只用了兩招?!?/br> 謝寶真并未看出謝霽深埋心底的陰狠,只一時興起,將手里的泥人擱在石桌上,朝謝霽招招手道,“九哥你假意挾持我,我把第三招演練給你看!” 謝霽拗不過她,整理好神色,猶疑著起身。 “你從身后扼住我的脖子,像這樣……”謝寶真背對著謝霽,抓住他的手輕輕橫在自己脖頸處。 謝霽一愣。 指尖觸及謝寶真幼嫩的脖子,如同在撫摸一塊羊脂暖玉。他不敢用力,唯恐傷了她,只眸色深沉地望著懷中矮一個頭的少女,心中長久以來的空缺被填得滿滿當當。 謝寶真還在不遺余力地展示她那‘防身三連招’,先是作勢張口一咬,謝霽卻先一步料到她的動作,下意識攬住她的肩一轉,兩人頃刻間調轉方向,由前胸貼后背的姿勢變成了面對面。 接著,在謝寶真驚異的目光中,謝霽一手作勢‘掐’上謝寶真的脖子,是很輕很輕的力道,微笑道:“若是這般挾持,又該如何?” 謝寶真呆住了,心道:九哥怎么不按常理出牌?面對面挾持的破解之法,阿爹沒有教過??! “不成不成!你要假裝不知道我會反抗,什么動作都讓你猜到了,那還怎么玩?”謝寶真一張臉漲得通紅,倔強道,“再來!” 于是兩人重新調整姿勢,謝寶真依舊背對著謝霽,曲肘去頂他的腹部! 謝寶真這兩招只適合在對方不知情時突襲,可謝霽早就料到了她的動作,故意逗她似的,不慌不忙抬掌一擋,將她的肘部包于掌心順勢一扭——謝寶真的臂膀便被反剪在身后,再也動彈不得。 接連兩招都被謝霽破解,謝寶真急了,下意識使出了第三招——旋身抬腿,朝對方兩、腿、之間頂去! ……猶記得多年以前,那是一個天晴帶風的秋日,阿爹的臉格外嚴峻,一步一步動作拆解,于謝寶真諄諄教誨道:“這招叫‘雞飛蛋打’,乃是偷襲之絕技,缺點是只對男人有用。寶兒切記,不到萬不得已莫用此招!” 謝寶真也沒想到如此絕技,第一次出腳便是用在了九哥身上。 好在謝霽刀山火海里滾慣了,天生反應神速,忙推開她后退一步,雖是避開了要害,但還是被謝寶真擦到腿根,不由疼得一皺眉,倒吸一口氣,撐著柱子緩緩坐下。 謝寶真反應過來犯了錯,也是唬了一跳,忙蹲下身與謝霽平視,左看看右看看,歉疚道:“九哥你沒事罷?我還以為你能躲開呢,沒想到……” 謝霽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誰能料到堂堂英國公會教女兒這種下三濫的招數呢? 謝霽不說話,謝寶真更著急了,想要去摸被她踢到的地方,可又不敢,手足無措道:“很疼嗎?要不……要不我給你看看?” 謝霽一挑眉,嘴唇幾番張合,終是按住她摸過來的小手,沙啞無奈道:“寶兒,不能看?!?/br> “那怎么辦,可要請大夫?”謝寶真急得都快哭出來了,濕潤的眼小心翼翼地望著他,像是林中的溫順無害的小鹿,軟聲道,“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你總是拆我的招,情急之下才……” “無事,莫急?!敝x霽其實早就不痛了,即便是痛,只要是寶兒賜予的他都甘之如飴。但他骨子里帶著惡劣,之所以假裝受傷、坐著不肯動,就是想多看一眼小少女關心他的模樣。 “可是……”謝寶真還有些擔心。 “你哄哄我,就好了?!眰紊平圃p的野獸,向小鹿拋出了誘餌。 謝寶真眨眨眼,又眨眨眼,而后傾身飛快地擁抱了他一下,輕聲問:“還疼嗎?” 謝霽有了一瞬的詫異。那種溫暖的感覺,就好像他期待的只是一顆糖,而對方卻送給了他整整一座糖山。 明明一點也不痛了,可虛偽的野獸怎會輕易饜足?他搖了搖頭,輕聲說:“有一點?!?/br> 于是少女溫軟馨香的身軀再一次輕輕覆過來。謝寶真甚至還學著母親安撫她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背,于耳畔擔憂道,“好些了嗎?” 耳畔少女的氣息掠過,微癢。 謝霽嘴角微揚,過了許久許久,才輕輕‘嗯’了聲,說:“以后,萬不可以對我用這招?!?/br> 謝寶真不疑有他,忙連聲說好。 …… 七月七乞巧節,城中花樓上會有各家女兒圍坐,穿針引線斗技,攀比的誰的素手最巧。 女孩兒們在花樓上斗技,未婚少年們則會在對面酒肆、茶樓上尋個位置遠遠圍觀,若是看中了誰家手巧的姑娘,回頭便會請個媒人牽橋搭線上門提親。故而每年次日,街上都熱鬧非凡、情思涌動。 謝寶真對穿針引線的比拼并無興致,也不在乎誰家兒郎英俊倜儻——反正外邊那些俗人無論如何比,都比不過她族中的九個哥哥。 她最感興趣的,是勾欄瓦肆里每年此時聚集的雜耍表演,以及犄角上掛滿了鮮花冠冕的水牛。 今日謝臨風和謝淳風都不在府中,陪在謝寶真身邊的只有謝霽。 瓦肆之中燈火如晝,來往人群摩肩接踵。街邊有人在販賣各色面具,若是出門湊熱鬧的年輕男女已成親或是有了心上人,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便會以面具遮面。 謝霽的容貌太過出色,又到了十七歲的年紀,正是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最俊逸的時候,走在大街上難免會招惹桃花??粗愤厱r不時有少女對著謝霽掩唇輕笑,謝寶真心里很不是滋味,便去路邊買了兩個面具。 她將謝霽拉到人少的地方站穩,隨即將半截眼尾上挑的狐貍面具遞給謝霽,酸溜溜道:“九哥你快戴上這個,免得總是招惹覬覦!” 謝霽并未多問什么,乖巧安靜地接過那半截狐貍面具戴上,只露出淡色的嘴唇和線條優美的下巴,然后垂首望著有些呆愣的謝寶真,問道:“怎么了?不好看?” 謝寶真回神,忙搖頭。 她怎么覺得,九哥戴上面具后好像更有氣魄啦?那眼尾上挑的狐貍面具,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嘛! 想著,她拿起另一只流蘇面具罩在自己臉上,蓋住發燙的面頰。 這款珍珠色的流蘇面紗是女人家戴的,美則美矣,就是綁起來比較麻煩,腦后的布條怎么也綁不好。正搗鼓著,謝霽悄聲挪到她的身后,修長的指節輕輕觸上那段糾結的布條,啞聲道:“我來?!?/br> 兩人的手指一觸即分,謝寶真飛速地垂下手,像是被燙著似的。 燈火將兩人的影子投射到墻上,一高一矮,親密無間。 半晌,腦后布條一緊,謝霽低啞的嗓音再次傳來:“好了?!?/br> 謝寶真轉過身晃了晃腦袋,面具上的流蘇也隨著甩動,襯得她一雙眼睛靈動逼人。她看著謝霽,謝霽也看著她,俱是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驚艷。 謝寶真最先反應過來,強自鎮定心神,輕咳一聲,目光游移著投向前方雜耍的人群,脆聲道:“九哥,我們過去看看!” 第30章 夜晚的風吹散了一日的燥熱,瓦肆間用圍欄圈出一塊寬敞的空地,有人舞大刀有人跳胡舞,中間有赤膊的兩名漢子耍弄火把,間或含一大口烈酒于嘴中,對著火把噗嗤一噴,光芒竄起丈把高,如火龍呼嘯而出,看得圍觀的群眾直呼精彩。 人群的最前方,謝寶真也在拍手叫好。見賣藝人敲著銅鑼上前討賞,謝寶真便從錢袋中隨手抓了一把碎銀叮叮當當置于對方的盤子中,瞇著眼笑道:“勞煩再噴一個!” 白花花的銀子散在零星的十來個銅板間,格外搶眼。賣藝人看得眼都直了,滿臉堆笑,回身一揚手,對著赤膊?;鸬耐楦呗曔汉鹊溃骸疤孢@位小娘子把火揚起來!祝貴客扶風直上、紅紅火火——” 噗嗤—— 又是數道火光竄起,視線一片璀璨的金紅。 狐貍面具下,謝霽的目光頗為深沉,腦中閃過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 他這一生似乎都沒能逃開火光的厄運。十三年前玉昌宮的大火毀掉了往事真相與他的母親,五年前風月樓的大火燒毀了他最后一絲善念,當十二歲的少年手握豁口染血的尖刀,跨過那一具具驚恐倒下的死尸,一步一個血腳印地逃出風月樓時,他便恨上了這片炙熱猖狂的顏色。 ……也正因為如此,翠微園從不燒碳,極少點燈。 可謝寶真喜歡這熱鬧。 流蘇面紗隨著夜風輕蕩,她的眸子彎成兩彎月牙,盛著燈火的輝煌,明艷不可方物。 謝霽側首望著她,出乎意料的,心中的波瀾漸漸平息。他不止一次感嘆謝寶真的純凈無暇,連猖狂的火焰遇見了她都會變得這般溫柔繾綣,像是一層薄薄的金紗罩在她的身上,很暖。 “九哥你快看!這是我見過噴得最高的火焰啦!”謝寶真并沒有察覺到謝霽的窺探,只拉著他的袖子晃了晃,輕快問道,“好看嗎?” “好看?!笨伤傅牟皇腔鹧?,而是謝寶真。 人群忽的一陣擁擠,謝寶真被后面的人推得往前一蹌,謝霽忙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回自己身邊護住,而后危險地瞇了瞇眼,回頭掃了眼始作俑者。 推人的是個四十歲上下的瘦小男人,兩手揣袖,躬身駝背,見謝霽瞪來,便瑟縮著往外圍擠去。 謝霽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掃了一眼謝寶真空蕩蕩的腰間,隨即猛地伸手捏住瘦小男子的后頸,冷冷道:“拿來?!?/br> 那男子痛得慘叫一聲,只覺得自己的后頸都快被捏碎,忙不迭將偷來的錢袋哆哆嗦嗦遞出,連聲道:“饒命,饒命則個!” 謝霽接過錢袋,男子轉身鉆入人群中一溜煙兒跑了。這段小插曲淹沒在人海的熱鬧中,誰也不曾留意。 謝寶真察覺到了動靜,回頭問道:“怎么啦?” 謝霽眸色回暖,啞聲道:“沒事,你錢袋掉了?!?/br> 謝寶真一摸腰上,瞬間恍然,‘咦’了聲道:“什么時候?我竟不知?!?/br> 火光明滅中,謝霽彎腰蹲身,以一個虔誠的姿勢給她重新掛好錢袋,緊緊地系了個結,而后仰首道:“小心些,別再弄丟了?!?/br> 又一陣火光竄起,謝霽的眼眸也跟著明亮了一瞬。謝寶真看呆了,忍不住伸手點了點他細長上挑的狐貍面具,笑著說:“九哥你真好看?!?/br> 那輕輕的一撫,使得謝霽眼中起了漣漪。他匆忙別開視線,起身道:“……走了嗎?” 謝寶真點頭道:“看夠了,走?!闭f著,她拉著謝霽往另一個方向走,不知疲倦般道,“那邊有水牛,我帶你去瞧瞧!” 傳聞七夕是牛郎織女天上相會的日子,而牛郎之所以能飛上天,靠得是老水牛貢獻出了自己的皮毛。民間感動于老水牛的忠誠,便會在七夕這天為老牛獻上鮮花冠冕以示慶賀。 道旁的大柱子上果然拴了七八頭牛,水牛黃牛都有,俱是胸前掛著紅綢花,犄角上戴著鮮花環,睜著溫順的大眼睛吃草料,任人觸摸,十分有意思。 牛欄旁有婦人賣花,見謝寶真穿著鮮艷華美,便提著花籃圍上來道:“小娘子買些花獻給牛神罷!能保佑你尋個如意郎君呢!” 謝寶真選了一串嫣紅的秋海棠,小心翼翼地靠近牛欄,卻又不敢伸手將那花環獻上。正猶疑踟躕,忽的背后伸出一只白皙修長的手來,握住她的腕子,和她一起將那花環順利地掛在牛角上。 謝寶真聞到了身后屬于謝霽的清冷木香,是十分安定的味道。 她長松一口氣,剛要回身走開,那得了花環的老牛卻忽的用鼻子朝她一頂。 謝寶真只覺得腰上一重,繼而朝前撲去,準確地撲進謝霽懷里,與他面面廝覷。 周圍一陣善意的哄笑,方才賣花的老婦人笑得最為厲害,前仰后合道:“你們瞧瞧,我方才說什么來著?牛神顯靈啦,這少年可不就是你命定的姻緣!” 謝霽抿緊了唇線,身形僵硬,望著謝寶真的眸子宛若浩瀚星海,深不可測。 周圍人還在笑鬧,謝寶真臉上一燙,忙從謝霽懷里掙開,無意識撩了撩鬢發道:“你們說什么呢?他是我兄長!” “兄長?”老婦人仔細端詳著兩人被面具遮了一半的臉,“看眼睛不太像??!是親生的嗎?” 謝寶真十分慶幸自己有面紗遮面,不必將緋紅的臉頰暴露于眾人面前,小聲囁嚅道:“倒也不是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