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這挑釁未免太過分明。 沈琛垂下長睫,聲線低而沙沙:“本來念著你年紀小,又嬌氣,不停喊疼才放著你休息兩天,結果你反過來招我?!鳖D了頓,他瞇起眼,溫柔得令人近乎毛骨悚然:“看來真的太寵你,現在完全都不怕我了,是不是?” 糟糕,老虎屁股摸過火了。 沈音之當即裝起無辜,滿臉‘我只是個傻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的真誠表情,試圖蒙混過關。 然而。 晚了。 酒紅色的領帶如暗沉的血,纏住兩只白細的手腕。沈音之被放在床邊,雙手動彈不得,眼睜睜瞧著沈琛慢慢解開扣好的紐扣,極為斯文地朝她笑了笑之后,頓時意識到什么叫大難臨頭。 她后悔了。 追悔莫及。 她這破腦袋瓜子不好使啊,怎么光記得進食中的沈琛猶如深不見底的海,卻忘了自個兒只是一條白白嫩嫩超不耐疼的脆弱魚崽子呢? 仿佛被一巴掌蓋進海嘯里, 他那么大個兒,而她小了吧唧,壓根經不起幾回折騰,嗚嗚咽咽喊得如遭家暴。 “知道怕了?”傳入耳畔的聲音低沉有力。 沈音之顫巍巍攤開手心,“你打我的手吧,隨便打?!?/br> 本該是英勇就義的語氣,但因為她眼里水汽氤氳,鼻音nongnong的,倒像是服軟了。 “哭了?” 伸手抹去眼角依稀的水光,兩只眼睛還是紅通通的。 “疼……” 傻子終歸是機靈要命的傻子,大抵發覺有機可趁,下個剎那便抽抽噎噎出聲。說疼,說沒辦法呼吸,感覺自己快要被活活疼死掉,但是因為太愛他了,所以舍不得死掉,正在努力的忍著疼—— “胡說八道些什么?” 沈琛臉冷了幾個度,他對死這個字避之不及。 沈音之緩過來了,只定定瞧著他,不再說話,光眼淚啪嗒啪嗒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平日上躥下跳處處惹是生非,無論摔了磕了,被孤立被咒罵,她硬氣得很,揍回去不帶手軟。饒是撞上他難得發火,她選擇淋冷水澡鬧絕食,靠苦rou計以退為進,決不肯動用絕妙的眼淚大招。 狡猾的小東西這時候倒知道哭。 不曉得是真是假,哭到止不住打嗝的地步,還小小聲嗚嗚著:錯了,我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摸你; 你是個好人,我超級宇宙無敵愛你,想你,全世界最喜歡你; 沈琛,沈先生,哥哥你別弄了,我不喜歡去醫院嗚嗚嗚嗚…… 細聲細氣,無語倫次。 她疼起來什么話都說得出來,次次攪得沈琛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放過她,她還不吃教訓。 沒過幾天好了傷疤忘記疼,玩游戲般沉迷于打破他的從容,又不分時間地點地湊上來撩撥。沒臉沒皮沒禁忌,直到被摁在床上—— 撒嬌,賣慘,掉眼淚說甜話,故技重施。 樂此不疲地將他戲耍在股掌之間,她沒臉沒皮,沒禁忌,骨子里好似永遠殘留著百香門的影子。 好在年歲小。 應當沒親生經歷過齷齪事,只道聽途說過些許,這才覺得新鮮,有膽子拿來玩。 想到這里還算放心,沈琛便愿意陪著她玩。 除非她頑皮過頭,他才不管不顧做過分,否則過半次數里皆是點到為止,任由她洋洋得意,自以為演技過人,抹兩把眼淚足以壓制住他。 就好像一次又一次給漂亮又危險的大型動物套上枷鎖,她是毫發無傷的。 而他是心甘情愿的。 背后的原理沈音之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反正她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就行。 今天是周五。 周五后頭連著周末,難免鬧到半夜三更。 拖到半夜三更才洗澡,沈音之被塞進被窩,身體疲憊到極點,連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但精神意外地亢奮起來,忽然打探起附近有沒有好玩的地方,盤算著明天出去找樂子。 “明天我要出差?!?/br> 沈琛突然這樣說。 “去哪里?去多久?”小家伙興致勃勃:“我也要去,陪你?!?/br> 都說百求百應,在沈音之看來,沈琛對她少說百求九十應,這件事不在話下。然而萬萬沒想到,竟然被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不是去玩的?!?/br> 沈琛說這趟要走好幾個地方,指不定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而且全程忙碌,沒有時間陪她玩。加之她太過打眼,再碰上黑粉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云云,并沒能打消沈音之想去的念頭。 “不會亂跑的!我很乖,就在酒店里玩嘛。要不然你好幾天不回來,晚上想我怎么辦?晚上睡覺很冷很孤獨怎么辦?而且沒有人陪你說話,也沒有人陪我說話,很容易出軌的??!” 出軌兩個字咬得鏗鏘有力。 奈何沈琛不松口,不管怎么她怎么纏著要去,只有沉甸甸的兩個字:“不行?!?/br> 滿是不容抗拒,沒得商量的冰冷。 為什么? 沈音之搞不明白。 明明不是了不得的大事,明明去過公司的不是嗎? 她有分寸的啊,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光顧著自己玩,走到哪里破壞到哪里的小屁孩。相反,她那叫自娛自樂,本質上不需要任何人特意花心思陪伴,只不過近來破天荒地喜歡待在他旁邊而已。 擱在以前他高興還來不及,為什么這次歸期不定,反而狠狠回絕呢? 難道紅姨那句‘喜新厭舊,睡過就算舊’的話是真的? 沈音之驟然翻過身去,背對沈琛,悶聲悶氣:“你不讓我去,我就不理你了?!?/br> 他沒說話。 那天晚上她等了很久很久,他始終沒再說話。 唯獨不知不覺陷入睡眠之時,恍惚覺得自己被完完全全圈在懷里,有人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而后輕柔細密地親著她的臉,一下又一下,周而復始,煩不勝煩,推都推不開。 不確定是不是幻覺。 因為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 沈琛到底還是走了,無聲無息。 聽說大清早天沒亮就起來,為了不吵醒她,連早飯都沒吃就走了。 “沈先生口味挑的呀,又愛干凈,外面的東西他都不愛吃,也不知道坐車坐飛機要多久,那個周秘書有沒有準備東西給他填填肚子……” 聽劉阿姨這樣說的時候,沈音之正咸魚癱在沙發里,將沈琛的微信拉入黑名單。 完全不覺得心疼。 好吧。 憑良心說還是點兒心疼的,抵死指甲蓋上小月牙那么大的心疼,更多的則是生氣。 他有秘密。 沈音之很肯定,他絕對在做見不得她的事情,否則為什么走得如此迅速,接近落荒而逃? 連到底要去哪里都沒說清楚。 想必昨晚故意拖到最后時刻才說,就是為了躲避盤問。 腦袋里蹦出一個詞:老,jian,巨,滑。 太可惡了。 她氣得連著兩天不接電話,到了第三天傍晚,才拱進被窩接電話。 “躲被子里做什么?” 對方的反應如常,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是足足兩天沒聽到的聲音。 沈音之差點破了功。 幸好躲在被子里,才不讓你看到我的表情呢。 想著,她拿出這輩子最高冷的氣派,冷冰冰答:“干什么?沒事就不說了,我要睡覺?!?/br> “八點睡覺?”沈琛揶揄:“我記得你下午兩點鐘才醒?!?/br> “我喜歡什么時候睡就什么時候睡?!?/br> 沈音之用力地哼了一聲,聽到他低低的笑聲,只一下,轉瞬即逝。 語氣隨之軟下來,哄她:“好了,別生氣了?!?/br> “就生氣?!?/br> “誰說的小氣鬼喝涼水?” 她說的,但不影響。 小家伙語氣硬邦邦:“就要小氣鬼?!?/br> 看來是氣得狠了。 不禁聯想到氣成圓球的河豚,沈琛又笑了笑:“怎么樣才不生氣?買禮物給你要不要?” “不要!” “再給你兩張卡?” “不要!” “那——”對方沉吟:“讓你去游樂園玩?”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