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不過這回拉來的八百斤鴉片全是經過我爸手的,我可是立了軍令狀必須完好無損脫出手的。還望七叔不要私下阻攔?!?/br> “當然,假如能幫我介紹些客人,我爸肯定會更高興的?!先思疫@半個月四次遭埋伏,正懷疑內里有鬼,到處抓人審人,火氣大得很?!?/br> 兒子沒有招數用。 終于搬出親爹壓人了。 沈琛慢條斯理:“是該想辦法讓他老人家開心點?!?/br> “那就當七叔答應我了!” 沈子安大為振作,正經談起生意來。 什么舊警||察廳長妄想脫離束縛,他們決定合力推上個新的傀儡方便辦事。又或者鴉片市場有多大,壟斷上海灘的鴉片生意只需蚊子大的成本,足以換來難以想象的暴利…… 沈琛始終反應平淡地聽著。 倒是身邊有人興致勃勃地豎起耳朵,不到十分鐘開始打哈欠。二十分鐘之后歪歪斜斜靠在椅子上睡,嫌不舒服,又要往亂糟糟的桌上趴。 小小年紀總不嫌臟。 他不動聲色地攔一下,她閉著眼睛說困,迷迷糊糊便靠到他身上來。 五根手指把外套都抓皺了,沈琛微壓眉頭,想她今晚表現出乎意料地好,到底沒掙開,權當慣慣她了。 沈音之呼呼大睡好久,直到散桌不肯睜眼,拽著他袖口歪歪斜斜地往外走,像個盲人。 酒店之外處處是掛滿發光的招牌,細碎的霓虹燈光游走于側臉,她天生眼睫稠密如蝶翼。 沈子安本來只想仔細記個樣子日后找她算賬的,但不知怎的突然瞧出些骨子里未長成的散漫風情,猶如鮮嫩的水蜜桃即將成熟…… 花花公子一時意動,不由自主伸出手。 指尖尚未觸碰到確切的肌膚,小姑娘搶先掀開眼皮惡狠狠地瞪他,一聲不吭地張口咬。 沈子安本能地收手,下秒鐘只見她咬了個空。 抬頭扯平嘴角,沖著他露出兩排整齊細密的白牙齒,讓人想起動物咬人前的磨牙霍霍。 沈琛養得這什么破玩意兒? 沈子安嚇得更醉了,腳步凌亂往車里鉆。 沈音之反而清醒,活蹦亂跳纏著沈琛聊天。 “你是不是不喜歡他們?” “我覺得他們也不喜歡你,你們生氣好幾回?!?/br> “你生氣了我還有禮物么?” “沒有?!?/br> 沈音之悶悶不樂地扭過頭,沈琛不緊不慢地吐出下半句話:“我沒生氣?!?/br> “你有?!?/br> “沒有?!?/br> “……你說沒有就沒有好了?!彼目陲w快,眼珠連帶著鬼主意滴溜溜地轉:“你沒有生氣,那我有禮物么?我想要你這個眼鏡?!?/br> “要眼鏡干什么?” 沈琛閉著眼睛養神,睫毛根根分明。 “好看呀。我喜歡?!?/br> 沈音之高高興興笑著,小賊手悄咪咪探過來,想摸摸。 只是架不住對手太厲害,閉眼睛都能精準拍掉她的手背,留下一層淺淡的紅印子。 她立即委屈:“你自己要給我禮物的,為什么打我?” “因為你亂碰?!?/br> “我沒有亂碰,給我了就是我的?!?/br> 沈?。骸拔疫€沒說給你?!?/br> 沈音之靈光一閃又反駁:“你也沒說不給我。都是你說話太慢了,我怎么知道到底給不給?” ……還怪上他了? 意識到小孩的邏輯不同尋常,繞再大圈她都能死掰扯回來。沈琛索性不陪她玩辯論游戲,摘下眼鏡給了她:“自己玩去?!?/br> 沈音之真就聽話的自娛自樂去了。 眼鏡摘下來帶上去,扣在腦門上耳朵后,盯著鏡子美美的自己沉浸老半天。 回頭發現沈琛睡著了似的,她好了傷疤忘了疼,又想去摸摸他的眼睫毛。 結果再次挨手背的一下打。 “又要什么?” 沈琛的臉匿在樹影里,沈音之分不清他的情緒,小聲問:“你真的沒有生氣?” 他半天不回話。 小傻子摸摸口袋,聲音又快又軟:“你要是生氣,我就把眼鏡還給你。還有兩顆糖都給你?!?/br> “不用?!?/br> 說不好是什么心情。 大約心軟了剎那。 車停下了,小洋房外栽著一顆出生日本的櫻花樹。天上薄薄的云,月亮,地上的昏黃路燈交織,光影斑駁的落下來,沈琛掀開眼皮。 仍是明滅不定的臉。 仍然高深莫測。 只是漆黑的眼里多了個光點,他表情淡薄,語氣舒緩地說:“乖乖去睡覺,明天帶你出去玩?!?/br> “真的?”沈音之半信半疑。 “過會兒我去看你,睡著了就是真的?!?/br> “那我肯定睡著了!你都不用來了!” 沈音之推開車門風風火火往樓上跑,轉瞬背影便消失得干干凈凈。 沈琛收回視線,在黑暗里坐了很久。 才冰冷地笑了一聲。 * 次日,沈子安存放鴉片的倉庫走火,八百斤貨物不翼而飛。十天后,被多方cao控的新任警察廳廳長交接上任,當晚橫尸街頭。 沈琛依稀能望見那片熊熊的火光,黑煙滾滾而來。又隱約聽到槍響,子彈劃破皮rou,鮮血淋淋往外流淌。 但睜開眼后一切蕩然無存,他明明身在2018年9月的午夜兩點,處于黎明前最深的深夜里。萬籟俱寂,膝上筆記本電腦閃著圓形的小光點。 ……原來他開完視頻會議就睡著了。 這次又做了新的夢。 只有接觸那小孩之后才會有新的夢。 沈琛敲了下空格鍵,盡量記下所有迄今為止的所有信息: 1931年9月百香門初遇。 1932年2月鴻門宴演戲。 1938年2月沈音之死亡。 沈音之,死亡。 沈琛看著煩躁,又改成:1938年2月沈音之意外。 情緒起減輕很多,他接著往下寫。 目前出場的人物以及關系: 周笙,得力助手。 陸三省,關系不好的血緣父親。 沈子安,你死我活的的惡劣勁敵。 這個裹腳布似的長夢猶如一段栩栩如生的真實經歷。人物關系完全吻合他所在的現實世界,大致的年代事件又符合民國歷史。 只是民國從未有過他們。 故事里的人個個查無此人。 前世今生,平行世界,無論哪個沈琛都不盡信。再說手頭資料還不夠,1932到1938年之間應該發生過更多、更關鍵的事…… 他得必須補全這個夢。 需要繼續接觸沈音之。 屏幕發出幽微的光,沈琛眉間滿是沉郁。 第二天早上六點,周笙接到電話,言簡意賅一句話:“八點公司會議你開,我帶她去星娛?!?/br> 然后就掛了。 就掛了。 掛了?? 周笙:…… 說好的不為美色所動呢? 這就開始從此君王不早朝了??? 作者有話要說: 前期最后的夢,說明男主前世不搞軍閥不賣鴉片! 說明他殺過人但還是個好男人(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