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現在不能陪你玩?!?/br> “別亂碰?!?/br> 沈琛聲線柔軟,掃過來的視線卻是冷冰冰的,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兒。 沈音之溫吞吞眨眼睛:“你本來就不跟我玩。而且我們今晚根本不是出來玩的,對不對?” 不傻的。 她沒那么聰明倒也不至于傻。 沈琛淡淡回答:“對?!?/br> “我們要去干什么?” “辦正事,辦得好你就有禮物?!?/br> 小姑娘露出提防的表情:“辦不好呢?” 沈琛溫和隨意的笑笑:“那就流血。我死了你就再沒有大房子住了?!?/br> “點心也沒了?” “都沒了,新衣服也沒有了?!?/br> “……那就糟了?!?/br> 沈音之煞有介事地繃起臉,兩只手從口袋里倒騰出兩顆糖果、還有一條臟兮兮的手套。稀里糊涂盡數塞給他,眸光燦燦地說:“你小心點不要死呀,我還沒住夠大房子呢?!?/br> ……這可真是個機靈且勢力的小傻子。 沈琛垂眸瞧著手心里的臟玩意兒。 多少有點嫌棄,又好笑。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箱再出錯我就是狗??! 第10章 盛宴 “不好意思,來遲來遲,罰酒三杯記賬上??!” 麗圓大酒店牡丹廳房外,沈子安雙手插兜,口氣懶洋洋的,用油光锃亮的皮鞋頂開門扉。 人走進來看清楚了沈琛臉上的傷,嬉皮笑臉地甩外套,“呦,誰敢在我七叔的地盤舞刀弄槍!狗眼長在頭頂上了弄花七叔這么漂亮的臉,這不找死么?來來來,您報個姓名,我這就去替天行道、大義滅親!” 兩人年差四歲而已,他以前從沒喊過七叔。 不過以幫派地位而言,確實受得起這聲七叔。 沈琛自然而然的應承下來,非常親切地調侃他國外留學久了,自家成語沒個用對的,實在不應該。 沈子安眼里的惱怒一閃而過。 “那要說起文化我當然比不過七叔,我們這兒就沒什么人比得過。連我那大字不認識幾個的老爹都不如七叔你呢,大家說是不是?” “又說胡話了,還是找個位置坐下吧?!?/br> 沈琛四兩撥千斤地踩碎文字陷阱。 沈子安撇撇嘴,看著對面打開的窗,面上繼續笑嘻嘻地說:“我感冒好多天了,吹不得風。不然七叔你跟我換個座位?” 沈琛玩笑:“這么多座位你偏要瞧上我的?” “哎呀七叔你就讓讓我唄,感恩大得沒齒難忘?!彼b模作樣地握拳作揖,周笙見縫插針道:“子安少爺,七爺給您留下的是主位?!?/br> “有這事?” 沈子安眼神掃了一圈,發現座位安排確實是自個兒在主沈琛末。心里冷哼著還算有點眼力見兒,屁股忙不迭坐了下去,口上死咬著不放: “七叔都讓出主位了,這我就不好意思辜負美意了。不過我還是喜歡你那座位,不如下回再給我讓座唄?” 沈琛但笑不語,酒宴開場。 沈子安高高舉杯,四處找所謂的長輩碰杯把酒言歡。獨獨剩下親愛的七叔,一圈桌子敬酒到底他才吊兒郎當地站起身,臉上冷不丁閃過陰笑。 “七叔,聽說那陸三省近來總找你,為的什么事???難不成他家里幾個崽子都接不了東北三省,還得大老遠召你回去繼承督軍的位置?“ “沒有督軍了,現在改為軍務督辦?!?/br> 沈琛繼續建議小侄子多多潛心研究自家文化。 “在場都是自家人,七叔用不著避重就輕?!?/br> “算你甩了清幫回東北做土皇帝,不是事兒。我爸說了清幫永遠有你這個兄弟,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個心意,擔心你以后走得太急,手頭東西來不及交接……” “整個上海灘的局勢重新洗盤,在場所有叔叔伯伯可都有被牽連倒臺的風險啊?!?/br> 這話一出,四座俱驚。 紛紛投來了的試探的目光,仿若群狼環伺。 玩來玩去還是挑撥離間,沈琛云淡風輕:“如今全上海人人稱我沈先生,我既然姓沈,跟陸家又有什么關系?” 仿佛被觸到逆鱗,沈子安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嗤笑。 “說來我好久之前就想問問七叔了?!?/br> “人人都知道七叔你娘原是前朝重臣的孤女,二十年前費盡千辛萬苦托人送你來上海。她姓沈;而我家老頭子掌管清幫,同樣花費了不少精力培養你成材,現在還把大半幫派權勢都交給你。他也姓沈。那么——” “你這個沈究竟是這兩個沈里,哪個沈?” 風流浪蕩的花花公子驟然眼露鋒芒,設下個精致的圈套。 進是只認生娘不認養爹,忘恩負義道貌岸然。退又成了上趕著認爹,覬覦起清幫剩下那點‘小小的權勢’,堪稱貪婪成性。 沈琛的笑漸漸收了起來。 只半垂下薄薄的眼皮,搖晃起玻璃杯。 屋里的氣氛忽然僵滯成冰,獨獨暗紅色的酒水如陳了的血般,在眾目睽睽之下來回涌動。 一下。 兩下。 眾人皆是經歷過風雨刀尖謀生的人,望著沉默不語的年輕七爺,頓時冒出大大的不好預感。 未免臉皮撕破受連累,他們接二連三地開口,責怪起沈子安酒喝多了胡言亂語,復又假惺惺替他道歉,望沈七爺這個長輩多多包涵。 但沈琛仍然不說話。 沈子安臉色有點兒發白。 周笙屏息盯著那杯。 它往□□斜的第三下剎那,便是他出手之時。 關鍵時候沈音之拉拉沈琛,手指向遠處的東坡rou說:“我想要那個?!?/br> 沈琛許久側眸:“哪個?” 形式得到微妙的化解,沈子安狠狠咬牙,意識到一屋子臭皮匠合起來都不敢同沈琛斗,只得忍氣吞聲地夾起一塊rou,沖沈音之笑:“你要這個?” 沈音之想點頭來著,瞥著沈琛的臉色又搖頭。 “我不要你夾?!?/br> 她哼哼唧唧地粘在沈琛身邊,一下一下地催他:“你給我夾那個紅色的rou。你們都在說話又不理我,只有我拿不到那個rou,夾嘛?!?/br> “鬧什么,還有沒有規矩了?” 沈琛冷臉教訓她,仍是起身給她夾了兩塊rou。 口頭要她安分,轉頭又語氣平平向大家伙兒道歉:“見笑了,小孩不懂禮貌,總教不好?!?/br> 大家伙兒接話:“哎呀小孩子是這樣的嘛?!?/br> “就是就是,這看著多大?十多歲?” “十五歲?!?/br> 她含含糊糊地嘟囔,被rou燙到舌頭。 “十五歲啊?!贝蠹彝低到粨Q眼神,臉上笑容莫名摻了點臟亂的東西。 沈子安則是瞅準時機舉杯:“我看我是真的酒量不好。這樣,自罰六杯,七叔你行行好,可千萬別把這事說到我爸那去?!?/br> 說完呼哧呼哧猛灌了六杯,他開始頭暈。 重疊的視線之內,沈琛仍不出聲。 單單坐在那兒,酒杯碗筷干干凈凈。一副清心寡欲超脫世外的模樣,搞得他們這兒是酒池rou林,全是對他沈先生文化人的折辱。 文你奶奶的化人! 沈子安煩躁地掏出一包香煙,自個兒銜一根在嘴角。明明曉得沈琛不抽煙少沾酒,偏要惡意遞過去一根,美其名曰:賠罪。 “我爸在家常說七叔你最是脾氣好,什么肚子里能撐船,簡直菩薩心腸簡直不像混道上的。今天是我冒犯你了,真心實意地對不住,來支煙我們化險為夷成不?” “有心就好了,我不愛抽煙?!?/br> 沈琛拂手不接,沈子安還想再接再厲。 不料啃完兩塊rou的沈音之又是恰到好處地抬起頭來張望,朝他這人這煙一塊兒皺鼻子。接著湊到沈琛耳邊去嘰嘰咕咕,想來不是什么好話。 “七叔,別忘了我們男人飯桌上不該有女人的?!鄙蜃影惨馕渡铋L:“你總不能為了個女人,不給我面子吧?” “不給不給?!?/br> 沈音之不斷叨叨:“抽煙臭,抽煙臭死了?!?/br> “知道了,別胡鬧?!?/br> 沈琛擺著笑臉斥責,順勢推說下次再抽。 沈子安不情不愿地收回香煙,咔嚓點燃,轉而大肆吞吐起云霧,故作感嘆。 “來之前就聽說七叔身邊新養了女人,又是造花園又是請大廚擱洋房里寵著。那時我還不信?!?/br> “沒想到真應了英雄難過美人關,我們煙酒不沾、不愛成癮的七叔最后竟然栽在這么個黃毛丫頭身上。難怪大好的鴉片生意不肯做,怕是天天醉倒美人鄉連大洋都沒勁兒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