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在小秘書展現出超人的工作能力，氣勢上如此令人吃驚后，他不想開口。

    多說話，似乎會被對面的聰明人識破，看低。

    他抿著唇，愈加沉默。

    如臨大敵。

    “……會員搶先看……這邊是做任務解鎖，是為了培養用戶去看平臺中其他劇和電影的。雖然這個功能，未必會給《兵王》增加用戶，但預計能為其他項目的收益，增進三成左右?！?/br>
    鞠禮的聲音淙淙，如勻速的小溪，在整個會議室間流淌。

    “……這里的引導用戶發彈幕的方式，能提升彈幕水平。培養好用戶后，會有許多新用戶為了平臺中同樣內容的優質彈幕，而涌入平臺。這不僅可以在未來長期引流，還能鞏固用戶粘性?！?/br>
    鄭子夏一邊聽鞠禮詳細介紹，一邊在她打印好的文件上做標注。

    如果所有的發行都需要掌握平臺運營能力，和產品開發能力的話，他恐怕的確不是個稱職的發行。

    鄭子夏心里苦，卻又發自真心的佩服。

    鞠禮是拿出畢生所有知識儲備，在做工作。

    真是以前學的什么都不浪費啊。

    “……最后一集，可以花錢提前看?！本隙Y介紹完《九天》最后3集的劇情后，又點出最后一招。

    “所有都收錢，這種方法是可以讓平臺立即大賺一筆。但卻不適用所有項目。所以這部分是僅針對《兵王》做的?！?/br>
    盛勇大腦飛速運轉。

    這些方案，在鞠禮的大腦中是一系列專業技巧和智慧。

    對于盛勇來說，卻是一個一個立體的環節——每一個環節中，由誰執行，如何完成，都是有很清晰的畫面的。

    與別人開會，雖然也有累的時候，可今天上午這一個多小時，超高強度腦力勞動，是真的讓盛勇覺得腦仁疼。

    頭疼歸頭疼，他同時又興奮。

    拿著手里的文件，他想要立即召開執行會議，將許多事項當下就部署下去。

    待全部內容介紹完畢，鞠禮放下手里的文件，飲了口水，才輕聲問盛勇：

    “盛總，這幾份大禮，您可還滿意嗎？”

    她其實是想將這幾份方案放在好感度禮盒中的，可惜裝不進去。

    盛勇點了點頭，意猶未盡的放下幾份文件，他抬頭目光灼灼望向鞠禮，終于開口道：“你這邊的報價，是多少？”

    鞠禮微微一笑，她將目光轉向鄭子夏。

    到底鄭副總監才是真正的發行人員，報價這份光榮的工作，她特意留給了他。

    鄭子夏也還沉浸在兩份文件中。

    見大家都看過來，這才收了收心。

    他坐直身體，臉上擺出個相對從容又公式化的笑容，語調平穩，吐字清晰道：

    “盛總，袁總，占云對《兵王》這個項目的報價，是1900w一集?！?/br>
    “……”盛勇聽到這個報價后，雖然并沒有動，但眼睫微微抖動的小細節，卻還是暴露了他此刻受到的沖擊。

    “……”袁璐不自覺舔了下嘴唇，雖然也沒有說話，卻比盛勇反應誠實多了。

    她抬頭看了看鄭子夏，又看了看鞠禮。

    兩個人表情都沒什么太大的變化，也并沒有露出謹慎的、擔心的神色——

    顯然，他們早就聊過這個價位，甚至也分析過她和盛勇可能給出的反應了。

    這才能做到報出如此驚天高價后，并沒有顯出不安的冷靜狀態。

    會議室中變得很靜，每個人都各懷心事，陷入自己的思考。

    袁璐想，占云的心里價位這么高，怪不得要等到所有方案都介紹完，才開口報價。

    如果在今天會議之前報價，今天這個會只怕沒的開。

    如果是在第一次發行對接時就報價，他們恐怕連她這個副總都見不到，更遑論盛勇董事長。

    抿著唇，她突然有一種，己方每一步，每一個反應，都在鞠禮安排規劃之中的錯覺。

    這感覺讓人很不舒服，那是弱者被控制，被玩弄了的憤怒。

    尤其，弱者們都明白，這憤怒，終將化為無奈。

    因為弱rou強食，太過合理。

    袁璐先產生這種想法時，覺得是錯覺，可轉念間又將目光落在鞠禮沉靜的面孔上時，她突然覺得……或許這就是真相。

    如果是真的，這年輕女人到底有多強的心理素質？

    有多逆天的邏輯思維能力和規劃能力？

    而且……對人心的把握，也太厲害了吧？

    她開始問自己，如果是她，能不能做到這樣呢？

    袁璐皺了皺眉，她發現，自己活了這么多年，一路爬到這樣的位置，居然也未曾像鞠禮那樣耗盡心力的運籌帷幄過。

    單以小秘書這份辦事認真，敢于竭盡所能的特質來看，只怕對方就會比自己成就更高。

    幾分鐘后，盛勇終于開口了。

    他沒有被鄭子夏報出的數字激怒，更沒有趕他們出去。

    他溫和的笑了笑，又變回了方才那個笑容謙和有氣度的大叔。

    他說：

    “也到中午了，咱們先去吃個飯，下午我們內部開個會，晚些時候，把最終定案給到你們，好吧？”

    “沒問題，辛苦盛總，辛苦袁總?！编嵶酉乃识?，語聲客氣又中氣十足。

    這份中氣，是鞠禮給的。

    在這樣的時刻里，讓他即便面對大人物盛勇，也能挺直了腰，大聲的說話。

    甚至遠比方才那位創業自己當老板的林鐸，都更威風、更有面子。

    鄭子夏微笑著，寒暄應答時，心里忍不住想：

    啊，跟著鞠禮出來搞發行對接、商務談判，可真是太痛快了。

    就一個字：

    有排面。

    爽！

    第141章 他醉了

    有些逼仄的環境，亮著昏黃的燈。

    幾個人圍坐在榻榻米上，盤著腿，面對著一張日式長桌。

    清酒，水果，小食。

    和一碟布盤漂亮的芥末醬油，深褐色的汁液間，浸著一團香辣的綠色。

    只看這顏色，口舌間便有反應。

    拉門隔壁也有客人，偶爾間雜幾句英文，或者江海方言，讓整個環境都多了幾分熱鬧氣息。

    鞠禮曾經覺得自己什么都吃不起。

    剛跟鐘老板參加飯局的時候，看見什么都新鮮，瞧見什么都想嘗嘗。

    現如今也在這些各式料理名店間，積累了些經驗，開闊了些眼界。

    再看這些食物，總算多了些沉靜。

    不再大驚小怪。

    卻仍不免感慨，人類在追求生活的美感和儀式感上，仿佛從未停止過腳步。

    盛勇坐在鞠禮身邊，轉頭低聲問她：

    “不如來愛果吧？”

    他終于忍不住，向她伸出橄欖枝。

    “不了，謝謝盛總?！本隙Y挑起唇角，朝著他道了謝。

    天婦羅，鰻魚，深海巨蟹，各種刺身……

    一道一道的菜色上桌，大家開動起來。

    一邊吃，一邊聊。

    鄭子夏是很懂熱場的，東關照一句，西夸兩句，大家都開心。

    盛勇吃到一半，又問鞠禮：

    “過來直接給你升總監，你想進哪個部門，我給你協調?！?/br>
    鞠秘書的確是個人才，放在哪里都生錢，每一位大佬都求才若渴，他看見鞠禮很難放棄。

    鞠禮正開心的吃蟹腿，聽到這句話轉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著他笑了笑。

    咽下蟹rou，喝一口清酒，她才搖頭道：

    “不了，謝謝盛總?！?/br>
    還是那句話。

    “總要給個機會?！笔⒂虏⒉唤橐?，微微彎曲的眼睛很亮，透著成功人士的自信和篤定。

    “盛總太客氣了?！彼肓讼?，舉起酒杯敬盛勇，“鐘老板對我有知遇之恩，等我報完這恩，就來您這邊找工作?！?/br>
    她說罷笑起來，嘴角彎起來，眼睛微微瞇著，很單純開心的樣子。

    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會有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