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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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形很兇險啊?!?/br> 姜萱本就看得懂輿圖,這一年多又在努力研習兵書戰例,一看就看明白了。 “以寡敵眾,前有三胡鐵騎精銳,后有許靖,這地形又兇險,一旦再輔以箭陣,……”恐怕衛桓身手再卓絕,也九死一生。 衛桓淡淡:“若陸延果真聽丁洪令行事,這據makou不可進?!?/br> “陸延?” 所以現在關鍵是陸延。 姜萱語氣有些遲疑,其實陸延她見過,且不止一次,這人給她的感覺吧,非常正派,十分端方的一個人。 “那我們能不能試著找一找陸延?” 若是換上旁人,姜萱該勸衛桓準備出走了,但陸延讓她話到嘴邊頓了頓。 要不先試一試?不行再用備用方案? 卻聽衛桓說:“今日傍晚,我去了陸延帳中一趟?!?/br> 和徐乾一起去的,借口是商議明日合作,選在陸延從丁洪處回來之后去的。二人都不用怎么刻意觀察,就能發現陸延心事重重,強顏歡笑掩不住眸中沉凝。 衛桓目光轉回輿圖上,一移,瞥向西池道:“西遲道距據makou不足六十里,一旦據makou胡兵被逼退,必涌向西遲道?!?/br> 丁洪就在西池道。 西池道緊挨西池山,山高林密,道路不寬又無分岔,一旦丁洪不敵敗退,這就是一個天賜良機。 危險良機相倚兮。 衛桓徐乾符石等人商議后,也覺得機會難得。 “所以如今關鍵是陸延?!?/br> 若不能說服陸延,說什么都白搭。 衛桓點了點頭:“他們讓我再去一趟?!?/br> 確實該他去,其一是身份高度和當事人,其二是避人耳目的能力。 只衛桓說罷,卻微蹙了蹙眉。 于他而言,悄悄潛入陸延大帳不算太難,難的反而是進去后該怎么說。 衛桓是個很不擅長耍嘴皮子的人,他向來都是一言不合直接動手的。 這實在很為難他。 不過之前和符石等人商議時,衛桓并沒有表現出來,一是沒有第二個合適人選;第二,他向來不輕易在其他人面前袒露自己的情緒。 也就是在姜萱面前,才這般毫不掩飾。 姜萱一見就明了,略略一想,她笑道:“無妨的,你只需與他三問?!?/br> “三問?” “嗯?!?/br> 姜萱拉著他的手,行至案后坐下,“你來?!?/br> 柔膩的五指輕握他腕子,溫熱的觸感讓衛桓微一晃神,他趕緊收斂了。 隨她坐下,側耳凝神。 姜萱笑意略略一收,低聲:“我說,你記下了?!?/br> “嗯?!?/br> …… 天際微微泛起魚肚白,帳內并又沒點燈,黑漆漆的,枯坐一夜的陸延眼睛發澀,他抹了一把臉。 昨夜熄燈前,妻兄兼副將程岱勸,自身前程,子弟出路,就算你都不思及,那府君與你有知遇再造大恩,多年來屢屢關照,你卻不可忘了恩德。 是啊,丁洪與他的恩不亞于再生,即便要他粉身碎骨相報,他也是毫不猶豫的。 可,可…… 陸延長吁一口氣,心煩意亂,閉目半晌,吩咐親衛打冷水來。不想等了一陣,卻忽聞帳外一陣“乒鈴乓啷”的銅盤落地的喧嘩,手忙腳亂。 他眉心一皺,正要呵斥,不想余光卻見后窗微微一動,竟閃進一條黑影來。 他一驚,大怒,一抄長刀“霍”地站起,正要厲聲喝問,誰知那黑影發聲。 “是我?!?/br> 聲音微沉,清冷淡漠。 竟是衛桓。 陸延心神一震,頓了頓,他才問:“定之,你這是,……” 黑暗中,衛桓緩緩上前兩步,他站在西窗不遠,微微天光濾過窗紗映在他的側臉上,輪廓冷峻,眉峰如刀。 半昏半暗,他淡聲:“我今日來,有三問請教陸將軍?!?/br> 陸延勉強定神:“請說?!?/br> “昔年將軍初從戎,不知志為何?” 初從軍志為何? 陸延出身貧苦,生在上郡氽縣下面一個小小鄉寨。貧民百姓命運飄零,一朝被退軍的西羌擄劫,鄉民死傷過半,血腥彌漫了整個小小的黃土寨子。 他祖父父母叔伯全部死絕,僅剩兄弟姐妹幾個被塞進大水缸里得以活命。這輩子都無法忘記出來后是何等悲痛彷徨絕望。 他算比較幸運的,當時來善后的差官見他家實在可憐,他又勉強夠十三歲,就將他連同一批差不多境況的少年薦入定陽軍。 陸延道:“驅逐夷兵,護境安民?!?/br> 在穿上戎裝那一天,他立誓,要驅逐夷兵,護境安民,讓貧苦百姓可以過上安穩的生活。 他一直都是這么做的。 “好?!?/br> 衛桓淡淡:“那再問將軍,汝二十余載奮勇建功,今攀得高位當如何?” 攀得高位當如何? 陸延是從底層小卒爬上來的,他太清楚底層兵卒的苦楚了,沙場血戰沖鋒在前,有時還要被放棄犧牲,拿命拼回來的軍功,卻很容易被上級侵占。 更有甚者,沒有死在敵軍攻謀下,卻喪命在一級級上峰明爭暗斗的傾輒之下,白白用性命填了炮灰。 如同螻蟻,可憐可悲。 少年陸延憋了一口氣拼命往上爬,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為他死去的同袍主持公道,不再讓后來者重蹈他們的覆轍。 “那么今日!” 衛桓聲音陡然一厲:“你真的要為了上峰一己私欲殘害同袍嗎?!” 他兩步逼近:“如此上峰,可值得你效忠?” “你真的能助紂為虐,讓三萬將士就此血染沙場嗎?!” 聲音冷厲,如洪鐘入耳。 陸延心頭大震。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肥肥的一章噢,么么啾!明天見啦寶寶們~~(*^▽^*) 第46章 天際泛出一線魚肚白,清晨的霧靄籠罩黃土大地。 肅城東的兵寨早就動了起來,造飯披甲,執矛列隊,半昏半明的卯正時分,黑壓壓四十萬大軍已整裝待發。 校場最前方的高臺上,一身赤色甲胄的通侯王芮環視一圈,令:“諸將軍按策行事,”他鏘一聲拔出長劍:“鳴鼓,進軍!” 三尺長的臂粗鼓槌重重敲在牛皮大鼓上,“咚咚咚咚”沉沉的鼓聲響徹整個肅城,鼓聲越來越急,急促都幾乎連成一線時,“轟”一聲巨響,城門大開。 丁洪回頭:“諸將士隨我來!” 他目光掠過衛桓,平靜中暗藏厲色,見后者神色冷淡一如舊日,暗暗冷哼一聲。 丁洪旋即移開視線,回頭一打馬,疾沖而出。 衛桓瞳仁微微一動,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唇角冷冷一動。 也揚手一鞭。 潮水般的大軍從四方城門洶涌而出,各自奔向自己的目標。 丁洪所率的定陽軍,則徑直往西北方向而去,兵分三路,分別沖向西池道、拒makou、渠莊這三個要沖。 黃土大地本千溝萬壑,又是在呂梁山脈一側,緊鄰其支脈西池山,地形十分復雜。很快的,衛桓就無法再和陸延許靖并行了,三者分左右先后,各自沿著岔道直奔拒makou。 兩側高坡林木茂密,大軍急促的隆隆腳步聲驚走無數飛鳥小獸,眼看著岔道入口越來越近,符非咽了咽唾沫,不禁道:“咱們要進去了?” 進去后,就只能一條道直走,沒法反悔回頭的了。 衛桓長鞭往前一指,喝令:“眾將士聽令,全速進軍!” 神色冷峻,聲音沉穩。 符非長吐一口氣,與諸將士大聲應道:“是??!” 鏗聲高呼,陡然又驚起一波飛鳥走獸。 三萬黑甲軍士氣勢如虹,往前方的岔道口急涌而去。 …… 很快,后方的許靖就接到訊報,登時大喜:“好,非常好!” “趕緊的,去給府君報訊?!?/br> 打發了哨兵飛馬去報喜,許靖哼笑一聲,好你個衛桓,今日這拒makou,就是你埋骨之地。 “弓箭手上來,一旦追出去,立即放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