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節
鄭適汝想到容妃的用心,也覺著毛骨悚然:“多半是這樣了……她這是以自己的死,來報復兩個人?!?/br> 一是讓先帝不得遂愿“合葬”,二是要借趙世禛的手拉楊時毅下黃泉。 闌珊覺著心都有些發顫了,那夜容妃浴火的樣子重在眼前出現,那些話也言猶在耳。 她忍不住又抱住了鄭適汝。 鄭適汝攬著她,低低道:“唉,怪不得在上謚號的時候,皇上竟選了‘昭烈’這兩個字。果然啊,恰如其分?!?/br> 她說了這句,怕闌珊過于沉湎于這悲哀的舊事,便故意又說:“對了,我另有一件事情不解,你能不能教我?!?/br> “什么?”闌珊忙問。 鄭適汝低頭看著她,道:“我離開的時候,你那位皇上像是要砍人的腦袋,怎么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成了繞指柔了?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人調教的那樣?” 闌珊嗤地笑了,臉上紅了幾分,過了會兒才小聲道:“其實也不是我,原本五哥就不、不是那種糊涂的人,畢竟只有他懂,我說的話他才肯聽、也能聽進去啊?!?/br> 鄭適汝嘆息道:“算了,總之我是信了一物降一物了?!?/br> 五月初是趙世禛的生辰,司禮監早來詢問過闌珊,畢竟若要cao辦,可要及早。 闌珊道:“等我仔細想想再作打算?!?/br> 回頭闌珊跟趙世禛商議起來,問如何想法。趙世禛問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闌珊遲疑:“我……” “你只管說?!?/br> 闌珊才小聲道:“我之前聽義父念叨,說是國庫的銀子來之不易的,雖然最近兩年富裕了些,可、可偏之前境州遭災,楊大人去了這些日子只怕也需要支援……” 趙世禛早知道她的意圖,道:“所以你想把朕做壽的銀子塞去境州,給楊時毅做人情?!?/br> 闌珊忙抱住他的手臂:“怎么是給楊大人做人情,天下不是五哥的天下嗎?境州的百姓自然都是你的子民,他們只會惦記皇上的好兒?!?/br> 趙世禛笑道:“不稀罕?!?/br> “那你稀罕什么?”闌珊努嘴。 趙世禛道:“稀罕的是你?!?/br> 闌珊愣住,一點暈紅從臉上慢慢漾開:“那、那五哥是答應了?” 趙世禛笑道:“皇后開口,如何不允?” 闌珊心花怒放,卻又忙道:“雖然不會大cao大辦,但我一定會給五哥準備一件很好的壽禮的,不會虧待了你?!?/br> “糊涂蟲兒,”趙世禛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親了口:“我早就得了世間最珍貴的壽禮,你怎么忘了?” 闌珊眨了眨眼,想起之前自己因為圣孝塔,從先帝那里把龍紋甲弄到手的事,心里微甜之余又為難:“你是說龍紋甲?的確,很難再找到比那個更好的賀禮了?!?/br> 趙世禛看她眉頭皺蹙,啞然失笑:“目光不要這樣短淺,若不想虧待我,自然有千百種法子?!?/br> 才說到這里,門口有個小太監閃身出來,行禮道:“皇上,境州急報?!?/br> 趙世禛目光微動,握了握闌珊的手:“朕去看看?!?/br> 他來到外間,來報信的卻是鎮撫司派去跟隨楊時毅的一名錦衣衛,跪地急促地說道:“皇上,出事了?!?/br> 趙世禛皺眉,往內殿看了眼,走前一步:“怎么?” “是楊大人,”錦衣衛深深呼吸,道:“楊大人在境州賑災,從境城到冠城的路上遭遇伏擊,楊大人下落不明,怕、怕是兇多吉少了?!?/br> 第314章 趙世禛聽了這句,立刻抬手制止了錦衣衛繼續說下去。 幸而內殿毫無動靜,趙世禛平息了一番心緒,負手邁步往外而去。 出了內殿,趙世禛才細問起境州具體事發經過。 原來楊時毅奉旨前往境州,境州知府王湳是楊時毅的門生弟子,兩人相見自然跟別人不同。 據說那夜,楊時毅叫了王湳,兩人談了一宿,次日平明天不亮王知府才出了楊時毅的房中,此后兩天,因要查看受災最終的幾個縣城,楊時毅就從境州城出發往冠縣而去。 不料到了半路,有火藥突然炸裂,毀了山路。 同時山崖上有碎石滾落,險象環生,情形危急。 隨行的錦衣衛,大理寺之人,以及吏部跟戶部的人都死傷大半,有許多給火藥炸的血rou模糊,還有的滾落山崖底下,有的甚至掉入河流之中。 艱難地找了許久,如今除了生還的人以及能找到的死者外,還有三分之一失蹤人員,楊時毅也在其中。 趙世禛聽了后,鳳眼微微瞇起。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從最初朝廷派去境州的特使突然“身亡”,就知道境州必然是塊難啃的骨頭,所以這次才派了楊時毅親自前去,當然,還有一點是因為趙世禛暗懷著想要為難為難首輔大人之心。 本以為以楊時毅的縝密跟能力,應該會藥到病除,哪里想到竟得到這樣的消息。 錦衣衛傳令官說罷,忐忑問道:“皇上,康指揮使命卑職盡快回報,其他人正原地待命,不知現在該如何處置?” 趙世禛想了半晌,波瀾不驚地說道:“楊首輔乃國之重臣,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讓他們繼續搜尋楊大人就是了……多到各處搜搜?!?/br> 這次隨著楊時毅前往境州的錦衣衛指揮使,是才提拔了的康躍,當初康躍在湄山為護闌珊,是立了大功的,趙世禛登基之后,自然卸任了北鎮撫司指揮使一職,就把康躍提了上來。 這次他特派康躍陪著楊時毅前往,也見對于此事的重視。 打發了傳令官,趙世禛又想了會兒,紙終究包不住火,楊時毅出事的消息,京城中只怕很快就會傳開,闌珊那邊當然也會得到消息,倒不如自己先去跟她說一聲,免得她又胡思亂想。 正要轉身入內,忽然廊下有個小太監匆匆地跑了來,慌里慌張地跪地道:“皇上,太子殿下、殿下……出了事?!?/br> 趙世禛猛然止步。 端兒如今正是頑皮好動的時候,趙世禛除了特意封了楊時毅為太子太傅外,另從弘文館跟翰林院選了許多久負盛名或者才華橫溢的大學士們,負責每天教導太子讀書等,另選了些武官,負責教導他功夫,也可從小打下基礎。 端兒不怕苦累,表現的也極為出色,連最迂直的翰林學士都對太子殿下的聰慧贊譽有加,其他負責教導的學士們也都贊不絕口。 趙世禛喝止那內侍,一路緊急往前趕,快到乾清門上書房的時候,迎面兩個負責伺候太子的內侍迎了上來,且走且同他又說了幾句話。 等進了上書房,除了之前召來的御醫以及伺候太子的眾人外,卻還有兩位意外之人。 那兩人,赫然竟是宣平侯府的侯夫人,以及二姑娘孟吉。 宣平侯夫人滿面忐忑不安,孟吉的臉色卻有些恍惚,眼圈微紅,見了趙世禛來到,便跟眾人一起跪地行禮。 趙世禛并不做聲,只徑直向內去探望端兒。 到了里間,卻見端兒躺在榻上,底下袍擺給撩起,太醫正在替他看左腿。 西窗半蹲在旁邊,帶哭腔低低道:“這可怎么了得,殿下疼嗎?” “當然疼了?!倍藘乎局?,有些淚汪汪的,“傷的很厲害嗎西窗?” 西窗的眼睛里也有淚在打轉:“都是奴婢粗心,沒有保護好殿下?!比滩蛔∵煅势饋?。 端兒聽他真的傷心,反而安撫道:“不關你的事……” 才說了這句,就見趙世禛進來,端兒眼睛卻一亮,叫道:“父皇?!?/br> 趙世禛走到跟前,低頭看去,卻見端兒左邊膝頭磕破了,流出血來,小孩兒皮rou本就嬌嫩,看著倒是有些可怕。 “怎么樣?”趙世禛回頭問太醫。 太醫道:“回皇上,微臣等方才仔細檢查過,幸好殿下還小,骨頭并不似大人一樣的,才沒有傷及腿骨,就是留了些皮外傷?!?/br> 趙世禛聽說沒有傷到骨頭,先松了口氣,又問:“別的地方呢?” “皇上放心,只是手肘上還有些磕碰傷,也并沒傷著頭?!?/br> 趙世禛點頭,自己俯身打量了端兒一會兒,對上他烏溜溜的眼睛,便吩咐太醫道:“先把傷口敷藥吧?!?/br> 太醫們領命。 趙世禛才問端兒:“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端兒的小嘴嘟了嘟:“父皇,不是端兒?!?/br> 趙世禛道:“不是你自個兒不小心,那就是他們看的不上心嗎?”說著看向西窗。 西窗本就滿臉愧色,聽了這句越發縮了縮脖子:“皇上……” 端兒忙搖頭道:“父皇,也不關西窗他們的事?!?/br> “那是怎么樣?” 端兒低著頭,嘟囔說道:“端兒本來是要去給母后請安的,在乾清門遇到了孟家姑娘,我跟她說了幾句話,她像是不高興,推了我一下,我就不小心從臺階上掉下來了?!?/br> 太醫正在給他敷藥,聽了這幾句童言童語的,嚇得手一抖。 按照端兒的話,今日竟是孟二姑娘有意謀害太子似的,這如何了得。 這一抖碰到了端兒的傷,端兒疼的叫了一聲,卻又咬牙忍住。 太醫卻已經忙撤手跪了地:“請殿下饒恕?!?/br> 趙世禛看著端兒忍痛的樣子,皺眉喝道:“趕緊起來上藥,別毛手毛腳的,再弄疼了太子,有你好看?!?/br> 太醫這才戰戰兢兢起身。 端兒卻認認真真道:“父皇別擔心,也不要告訴母后,端兒不疼呢?!?/br> 趙世禛眉頭微蹙,眼神復雜地看了他一眼,便負手轉到了外間。 他讓殿內伺候的眾人都退了出門,只留下了孟吉跟宣平侯夫人。 趙世禛在椅子上落座:“王夫人,孟二姑娘,今日是怎么回事?” 宣平侯夫人見問,忙道:“回皇上,今日其實……”她才要張口,又瞥了孟吉一眼,才眼神閃爍地說道:“其實是個誤會。太子殿下受傷、跟臣婦等沒有關系的?!?/br> 趙世禛道:“是嗎?!?/br> “是、是?!蓖醴蛉嗣碱^深鎖,卻看向孟吉。 孟吉臉色蒼白,聞言抬眸看向趙世禛,片刻才問道:“皇上,可是、是太子殿下對您說了什么?” 趙世禛垂眸,只有眼梢微挑:“太子說了什么跟你們不相干,朕只想聽你們說?!?/br> 孟吉的眼神又恍惚了一下:“太子、太子自然是說,是臣女動手的了?” 趙世禛淡然不語。 王夫人卻驟然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