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節
第269章 皇后是給逼得走投無路了,太子被廢,而她若再不及早行動,只怕也會落到這個下場,倒不如放手一搏。 只是她是昏了頭了,加上身邊有人挑唆著,故而竟選擇了這種大逆不道的方式。 望著容妃去后,皇后突然后悔了,她本來該在坤寧宮一死了之的。 也許,是因為趙元吉的跪地苦求。 也許,是還念著自己的家族……不想讓他們給連累到誅九族的地步。 也許,不過是“怕死”兩個字罷了。 死到臨頭才知道原來,這個字如此之重。 皇后伏在冰冷的榻上,她無法想象容妃是如何在這里捱了十六年的。 但是皇后清楚,自己絕對做不到容妃一樣,她熬不過去,別說是十六年,就算是六年,六個月,她都未必! 同時,皇后的心也忍不住戰栗。 若是能從這里熬出去的人,心志得是何等的頑強堅韌。 又是何等的可怕! 年后,百官上朝。 所奏請的第一件事便是請皇帝冊立太子。 而內閣以及群臣所推舉的人選,儼然就是榮王趙世禛。 對此,皇帝并沒有立刻答應,但大家都知道,這不過是表面功夫罷了。 但皇帝雖然沒有答應,卻下了一道旨意,讓榮王擔任監國一職位。 舉國上下大小之事,就讓內閣跟榮王商議處置,不是那種至關緊要的,就不必特意通報給皇帝知道。 原來自打除夕過后,皇帝覺著身體日漸乏力,一時也不愿意多cao心了,又想借機歷練歷練榮王,且看看他跟內閣之間搭配磨合的如何,所以有意放權。 趙世禛原本就忙,由此一來越發的分身乏術了。以前只管鎮撫司跟弘文館的時候,還能忙里偷閑地回王府犒勞自己,如今三個地方牽扯著他,王府反而回的少了。 過了清明,眼見趙世禛的生日將到了。 而端兒也快要滿一歲了,這孩子已經能夠滿地亂爬,時不時地還會自己顫巍巍地試著站起來。 站的雖然還不算利落,但是卻爬的飛快,稍有個疏忽,就不知爬到哪里去了。 比如那次闌珊抱著他午睡,醒來的時候不見了孩子,整個王府翻天覆地的找尋,把趙世禛都驚動了,飛馬從鎮撫司奔了回來。 最后還是趙世禛聽見了響動,掀起床幔,才發現端兒趴在床底下,睡得正香甜呢。 此刻闌珊已經因為擔心的緣故,哭的兩只眼睛都腫了起來,趙世禛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把端兒從床底揪出來,恨不得狠狠地打上一頓。 闌珊卻早不由分說抱了過去。 幸而還不曾急報宮內。 從此之后,王府中整天六七個人圍著端兒打轉,不錯眼的盯著,生恐有個閃失。 在榮王生日這天,王府街上車馬齊聚。 去年是闌珊進王府的第一年,卻因為事情太多,在趙世禛過生日的時候,闌珊正在湄山呢。 所以這次闌珊早有打算,不管如何都要給他好生地cao辦起來。 鄭適汝忙里偷閑,給闌珊整理了請客名單之類,又派了自己身邊四個得力的去王府幫她。 什么達官貴戚等,內宅外宅等等無一缺漏,畢竟這對鄭適汝而言卻是手到擒來,無非是把往日去東宮的人篩篩選選罷了。 闌珊通看了一遍,見上頭還有江家的人,便知道鄭適汝是把自己先前跟她說的話記在心里了。 想了想,又添了兩位。 卻是姚升家里的太太跟長嫂。 姚家的內眷倒也罷了,雖然不是誥命,卻也是官宦世家的夫人,接到請帖雖然詫異,可又知道姚升素來交游廣闊,手腕玲瓏,之前闌珊在工部的時候也曾關系甚好,因此只當做是天大的喜事兒。 只是江家這邊兒,江為功的母親卻是尋常門第,從沒見過這種場面。 請帖送了去江府后,府中不明所以,慌作一團,江為功更是跑來王府詢問是不是弄錯了。 闌珊笑道:“沒有弄錯,到時候江大哥陪著夫人來就是?!?/br> 江為功呆了呆,便明白了幾分,因笑說:“雖然是你的好意,但我母親從沒見過這樣大場面,怕不習慣,還是別讓她來了。免得出錯?!?/br> 闌珊道:“什么出錯?難道有我在,江大哥還不放心?” 江為功無法推辭,只得答應。 此刻他還只當闌珊是給自己面子,還并不懂闌珊的真正用意。 直到請客那日,宴會之上各家的太太多半都是一身的朝廷誥命夫人服色,江夫人雖然也盡量收拾的體面,到底氣質上還差一層。 但是在別的夫人太太到來的時候,任憑是多高的品級,橫豎除了鄭適汝外沒有人高過她,所以闌珊并不主動去迎,只是等他們進門行禮便是了。 偏是在江夫人來到的時候,才親自起身出迎。 且又當著眾目睽睽的面兒,向著江夫人俯身行禮,恭恭敬敬地口稱:“老伯母?!?/br> 把江夫人愣住了,嚇得忙要還禮,卻給闌珊攔住。 闌珊扶著老夫人的手,徐徐說道:“我當初在工部的時候,跟江大哥關系最好,江大哥處處照料,至今還欠著他當初借我的銀子沒還呢?!?/br> 說著一笑,又道:“我同他之間雖未結拜,卻經歷生死患難,猶如異姓兄妹一般,老伯母受我一拜,是理所當然的?!?/br> 一時之間,江夫人又是感動,又是欣慰,竟忍不住掉了眼淚。 闌珊自然是故意這樣做的,除夕那日她在宮內跟鄭適汝所說的法子也就是這個,對付那些勢利的人,自然要用一些“勢利”的方法,所以選在這個京城內貴婦都在的場面特意對江家示好,好讓眾人從此非但不敢小覷江家,反而要高看一眼。 果然,在今日之后京中沸沸揚揚的談論此事,有人便贊榮王妃是個念及舊情之人,雖是女子,卻大有男兒的俠義之氣。 江為功自然跟著水漲船高,又有些耳聰目明的打聽到到他還未娶親,一時間說媒的人也紛至沓來,把江夫人樂得整天眉開眼笑,應接不暇。 之前因為江為功在工部升遷,前途還不錯,所以也有些小官兒之家前來說親之類,只因為江為功多在外頭出差,便耽擱了,而那些人見江大人總出外差,以后成親了后豈不是要讓女兒守活寡?所以也都打了退堂鼓。 如今前來提親的,卻都是些高門之女,甚至有禮部侍郎家也派了人來。 江夫人挑花了眼,只覺著個個都好,可問起江為功來,胖子卻說他心里早就有人,只是時候未到。 如此不出半月,海擎方家就派了人進京了。 隨著進京的,還有給囚禁在府中半年的方秀伊。 方秀伊的哥哥方小爺如今已經入職了監察院,他為人機警,洞察敏銳,行事又果決,入院之后便很得上司青睞,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見了方家把方秀伊送了過來,方小爺已經明白意思了。 便跟府內的管事道:“我先前跟父親那么說,父親只管不聽,殊不知如今朝廷正是任人唯賢的時候,江為功雖然出身寒門,但他才干過人,在工部自是前途無量。且不必說還跟榮王殿下關系匪淺了。當時榮王府高管事跟我一塊兒去的時候,你們痛快答應了,此刻早就成了美事了,如今非得等著人人都去江家提親的時候才巴巴地回心轉意,卻讓姓江的低看了我們,覺著我們也是趨炎附勢之輩?!?/br> 那管事笑道:“老爺不在京城,畢竟不懂這些,還是少爺看的遠,雖然想賭氣將姑娘許給別家,但姑娘只說跟那江大人是定了……咳!所以……” 方秀異也不過是借機抱怨兩聲,此刻淡淡道:“放心,父親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斟酌行事的?!?/br> 打發了人后,方秀異想了想,就把meimei送到了安王府。 鄭適汝更是個聰明絕頂的人,不用方秀異多說,見了人就明白了。 方秀伊看見表姐,撲倒懷中一陣哭訴,說自己差點兒給府內的人害死了,并再也不肯回去了之類。 鄭適汝笑道:“別急,以后嫁到了江家,回去的機會自然是少了?!?/br> 方秀伊的臉才紅了,定了定神,又道:“京內發生了這么多事情,沒想到表姐夫居然……還有皇后娘娘,我巴不得趕緊來看看表姐,只是家里看的太嚴?!闭f到這里又流下淚來:“表姐,你可還好嗎?” 鄭適汝笑說:“沒想到你這小混蛋倒還有幾分真心,不枉費我們替你周旋?!?/br> 回頭,鄭適汝就派了人去榮王府知會了闌珊一聲。 闌珊聽了那嬤嬤所說,便知道現在是“水到渠成”的時候了。 叫飛雪去工部找了江為功,不出兩日,江家果然派了人前去海擎方家提親,方家即刻應允! 于是江為功跟方秀伊之間的事情,總算也是修得圓滿了,方秀伊心頭竊喜,按捺不住要去見江為功,又給鄭適汝攔?。骸叭缃癫槐葟那傲?,不能再胡鬧,第一你哥哥在監察院,他的名聲極為要緊,你招搖撞騙的,卻是害了他;第二,你若是在京城內鬧出笑話,以后嫁到江家,豈不帶累了江家?乖乖的呆在這里,該見的時候自然就見到了?!?/br> 方秀伊果然聽了她的話,從此收心,不再肆意胡鬧了。 趙世禛那邊兒聽說了此事,這次得閑回府,沐浴過后,就對闌珊提起來。說道:“上次你替我做壽,特意請了江夫人來,又當著眾人的面兒甚是厚待,原來就是圖謀著這件事?!?/br> 闌珊坐在桌邊,正提筆寫字,聞言并沒有立刻答應。 趙世禛走到跟前把筆拔了過去:“這幾天我回來,你總在寫寫畫畫,做什么?” 闌珊抬頭笑說:“閑著無聊,想寫一本關于工造的書,不知成不成,總之想到哪里先寫哪里罷了?!?/br> 趙世禛瞠目結舌,繼而笑道:“你可真是閑不住。對了,剛剛還沒說完,我原本還心疼你為了我的生日那么縝密仔細的cao持,費心應酬那些人,沒想到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假公濟私啊?!?/br> 闌珊看了看面前的字,輕輕地吹干墨漬,才笑道:“怎么說假公濟私呢,我是真心實意的替五哥慶壽,順便做點小小私情罷了?!?/br> 趙世禛從后面攏住她:“不許,要為了我,就只為了我?!?/br> 闌珊輕輕推了他一把,笑道:“怪熱的,我才想到一段兒,讓我先寫完了?!?/br> 趙世禛道:“我的生日也是為了別人,怎么我好不容易回來,還得給這什么書讓路?” 闌珊無奈地回頭看他:“那你想怎么樣?” 趙世禛將她抱入懷中:“就想這樣!” 此刻黃昏時分,窗外有草蟲鳴叫,甚是靜謐。 晚風從開著的窗口吹進來,拂動垂地的紗帳,桌上博山爐里的香氣裊裊變幻各種姿態,顯得分外溫柔。 一時云雨既罷,趙世禛略覺饜足,卻仍是抱著闌珊,輕輕撫弄她的長發。 闌珊聽著外頭的蟲兒鳴叫,突然想起湄山那夜,便問起關于湄山那邊錫礦的事情。 趙世禛一一告訴,笑說:“李尚書每次說起此事,就眉飛色舞的很得意呢。你放心,村寨那邊也有消息,一切都安妥,姚升他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br> 闌珊聽了這些話,很覺安泰,便低低笑道:“當時在湄山,危機重重,這會兒卻突然有些懷念呢?!?/br> 趙世禛看她半晌,終于說道:“懷念什么,那地方毒蟲又多。對了,好好的怎么又想起寫書?” 闌珊道:“寫一寫,我心里才覺輕松。不然不知道要做什么,我又不耐煩去應酬?!?/br> 這些日子外頭各家府內送來的請帖也是堆積如山,可她除了去安王府跟李尚書府外,很少去別的地方。 趙世禛沉默片刻,終于道:“你若是覺著悶,可以出去走走,橫豎多帶幾個人。換了便衣,不會有人察覺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