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趙世禛明知道那些殺手是誰派來的,明知道這樣做更會得罪東宮,卻還是如此選擇了保護這個舒闌珊。 為什么會如此信任此人? 明明才認識不久,而且這也不是主子的行事作風。 此刻西窗忽然鬼鬼祟祟地湊近過來,低低地又問:“jiejie……” 飛雪轉頭:“怎么了” 西窗道:“其實仔細看的話,那舒監造長的還是……挺不錯,細皮嫩rou的,你說主子會不會一時之間的意亂情迷……” “呸!”飛雪窒息,旋即呵斥:“你要死!還不閉嘴!” 西窗忙捂著嘴:“好jiejie我錯了!” 半晌,飛雪才恨恨地說道:“主子不過是一時覺著新奇而已,區區一個不入流的小吏,就像是只小貓小狗,隨便的逗弄逗弄也就罷了,你再敢胡思亂想瞎說八道,回頭我告訴富總管,看他怎么治你?!?/br> 西窗急忙求饒。 舒闌珊起初覺著西窗那輛車已經算是上乘,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蹭到榮王殿下的王駕。 最初她很緊張,一頭鉆到趙世禛言語設下的圈套里,可趙世禛似乎并沒有殺意。 弄清楚這個后,心暫時可以安穩,又因為絕早趕路且受了驚嚇,不免困倦襲來。 起初她還硬撐著只管瞌睡,但車內很是安靜,馬車輕微的搖晃又放大了她的睡意,舒闌珊終于睡了過去。 在睡夢中她仿佛又回到了豆蔻之初,少女們結伴入了學堂,衣香鬢影,鶯聲燕語。在她面前,所有人散開,露出坐在窗邊的一道身影。 旁邊有人介紹:“這是瑞國公府的三小姐,閨名適汝?!?/br> 她看見鄭適汝緩緩回眸,許多人中,卻正跟她四目相對。 后來兩人熟稔,她想起初次聽見鄭適汝的閨名,便咬著對方耳朵說:“你有沒有字?” “什么字?”鄭適汝知道她向來古靈精怪,只怕是話中自有玄機,便仍是氣定神閑地問。 她笑說:“怎么連這個都不知道?就像是蘇軾字子瞻,陸游字放翁,你的呢?” “我不過是女子而已,要什么字?” “我卻有一個極合適你的,你要不要聽?” 鄭適汝在她眼里看到熟悉的狡黠:“哦?是什么?” 她笑:“就叫——宜爾。你覺著怎么樣?” “宜爾?”鄭適汝略一忖度,臉頰上多了一絲紅云,“哼,早知道你又來捉弄人?!?/br> 她知道鄭適汝通古博今是個才女,自然一想就明白自己給她起這個字的用意,不由大笑:“我哪里捉弄你了,你的閨名‘適汝’,適是合適的意思,汝就是你,自然就是很可人之意,豈不就是‘宜爾’,詩經上說,‘宜爾家室,樂爾妻帑’,又說‘宜爾子孫,振振兮’,可不都是很好的意思嗎?你還不快感謝我賜你這個好字?!” 鄭適汝滿面無奈,如同男人一般拱手作揖道:“那我便多謝姍meimei賜字了?!?/br> 兩人笑做一團。 往事雖然多半都泛著慘痛的血色,但到底有著難得珍貴的片段。 睡夢中舒闌珊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宜爾……” 朦朧中仿佛有人靠近自己,咻咻地有些暖意。 舒闌珊覺著不自在,扭了扭頭把臉藏到肘彎里去了。 車子才到太平鎮,飛雪就在外頭報說:“主子,前方有人?!?/br> 自打舒闌珊離開后,但凡得閑,阿沅都會到鎮子口往淳縣方向的路上打量。 王鵬等巡查經過,好幾次都看到她頂著西風等候的身影,未免感嘆。 “偏偏是舒監造有這種福氣,似老子這種頂天立地的八尺男兒,卻還是光棍一條?!蓖貔i摸著腦袋,覺著世道太不公平了。 眾巡捕嘻嘻而笑,捕快小宋道:“上次聽說王媒婆給捕頭你說了一個,怎么你不愿意呢?” “放屁,是好的我能不答應嗎?” 又勸阿沅:“舒監造的差事辦完自然就回來了,不如且家去等候?!?/br> 正在吵鬧,卻見前方路上有十數道人影護著兩輛馬車緩緩而來,瞬間大家都停了說笑,抬頭觀望。 中間那輛馬車遠遠地停住,車上有個人“滑”了下來。 王鵬才站起身來,阿沅早拉著言哥兒往前奔出了幾步。 原來下車的正是舒闌珊無疑。 阿沅幾乎喜極而泣,言哥兒撲上去抱著舒闌珊的手臂,緊緊地依偎在她的腿上。 王鵬也高興起來:“舒監造你總算回來了,從你走了,你家娘子就一直在鎮子口上等你。都快成望夫石了?!?/br> 忽然小宋發現舒闌珊臉頰上的傷:“舒監造你的臉怎么了?” 舒闌珊忙抬手擋了擋:“沒什么,給樹枝劃了一下?!?/br> 王鵬也湊過去看了一陣,然后說:“這有什么大不了,要真的留了疤反而更添了幾分男兒氣概呢,是好事?!?/br> 捕快們笑說:“如今姑娘家不喜歡捕頭你這樣雄壯的,都喜歡舒監造這樣清俊的呢,留疤豈不可惜?” 王鵬大怒:“放屁,喜歡本捕頭的多著呢!只是本捕頭眼光高而已!”他惱羞成怒地把眾捕快驅散,讓他們繼續去巡邏。 等眾人一哄而散后,王鵬才問舒闌珊:“到底你去辦了什么差事?忽然間走的那么急,我問起咱們大人,大人還斥責不許我多管閑事呢。一副了不得的情形?!?/br> 舒闌珊說道:“其實沒什么,就是去了一趟淳縣,大人多半是擔心河堤出問題,讓我去查看一下淳縣的河道,咱們也好防患于未然?!?/br> “原來是這樣,”王鵬恍然大悟,點頭道:“這是正經,前一回的秋汛太兇險了,若不是事先有所準備,怕也得死傷不少人?!?/br> 說到這兒王鵬想起另一件事:“對了,孫老頭家照壁藏尸的案子,因為破案迅速干凈利落,咱們大人十分嘉許,賞賜了我五百錢……” 雖然別人不太清楚,但王鵬心知肚明,那案子之所以神速告破,都是因為舒闌珊從旁指點的緣故,百姓們稱贊他王捕頭英明能干,縣官也面上生光,這已經足夠。 王鵬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了一小塊碎銀子塞到舒闌珊手里:“給你?!?/br> 舒闌珊吃了一驚:“干什么?這個怎么使得?” “怎么使不得,”王鵬哼道:“橫豎我是光棍一條又不缺錢使,你還要養老婆兒子呢,何況也是你該得的?!?/br> 舒闌珊略一想,笑道:“那么我就卻之不恭了?!被仡^就把銀子遞給阿沅收著。 王鵬又問:“可你得教我一教,怎么當時你就一眼看出兇手就在那些瓦工之中呢?” 給糾纏的很緊,等舒闌珊想起來回頭看時,榮王殿下的車駕已經消失在官道上了。 王鵬一路陪著舒闌珊跟阿沅等回了家,阿沅留他吃飯,他只說捕快們還等著他吃酒,自管一陣風似的去了。 阿沅關了門,拉了舒闌珊到里間:“身上有傷嗎?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舒闌珊知道瞞不過,卻不想把給刺客追殺的經過盡數告訴免得嚇到她,就只含糊說:“遇到一點意外,幸虧有驚無險,身上也沒妨礙?!?/br> 阿沅替她把披風、外裳都除去,到底看見左臂往下給撞出了明顯的淤青,腰跟腿上也有一片,正是從車上摔下時候撞傷了的,幸虧除了這些外沒有其他外傷。 可因為她的膚色太白,這大片的淤青顯得有些嚇人。 阿沅眼睛泛紅:“疼嗎?” 舒闌珊笑道:“不疼,還好聽你的話多穿了幾件衣裳?!?/br> 阿沅見她還開玩笑,便嘆了口氣:“這兩天我心神不寧,昨兒晚上睡到半夜心一直慌的很……言哥兒更是做了噩夢哭著醒來,所以我才帶了言哥兒去等?!?/br> 阿沅的眼睛微紅,泫然欲滴。 怪不得言哥兒先前那樣依偎著自己,舒闌珊心頭一暖,安撫說:“吉人自有天相,我這不是好好的嘛,你只是白cao心?!?/br> 阿沅拭了拭淚,又問:“送你回來的那是什么人?” 舒闌珊躊躇。 阿沅低低道:“你不用瞞著我,方才我看那些隨行的車馬人等,并不張揚,可是自有規矩,比一般公侯之家的奴仆還要出色,想必是大有來頭的。你不說也罷,只告訴我事情是不是已經順利做完了?” 舒闌珊心中掠過一道陰影,強笑:“該我做的我都已經做了,希望不會再節外生枝?!?/br> 阿沅聽她這樣說就不再多問,忙去燒了開水,兌了水讓她沐浴。 舒闌珊忙了兩日,重新回來才有安定之感,身上的傷雖還在疼,可給熱水泡了一陣后便覺無比舒泰。 阿沅整理她要洗的衣物,突然從她的外裳里掏出一樣東西:“這是什么?” 舒闌珊歪頭看了看,不明所以,阿沅走近了給她瞧,卻見是個赤金鏤空的圓形小盒子,底下有個機括,輕輕一按盒蓋便掀開了,里頭是淺玉色的膏脂,有一股很好聞的淡淡氣息。 舒闌珊微微一愣忽然想起來:“這是傷藥?!?/br> 這個味道有些熟悉,的確是西窗給她敷過的大內靈藥,可西窗并沒把此物給過她,為何會在她身上? 舒闌珊擰眉想了片刻,想起自己在趙世禛車上睡著一節,或許是那時候榮王殿下放在她身上的嗎? 突然她意識到一件事,整個人猛地坐直了幾分:“是從哪里拿出來的?” 第9章 “是從哪里拿出來的?” 浴桶里的水隨著動作晃了些出來,舒闌珊卻全然顧不上,只盯著阿沅,似乎她的回答至關緊要。 阿沅給她問的發怔,低頭看著衣裳想了會兒:“是從袖子里,怎么了?” 舒闌珊愣了片刻,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阿沅忙問:“到底怎么了?” “沒什么,”舒闌珊重新又靠回了浴桶里:“是我杞人憂天了?!?/br> 阿沅看看那鎏金盒子,又看看舒闌珊:“糊里糊涂的,怎么人家給了你這東西都不記得了么?” 舒闌珊吁了口氣:“是啊,最近我的記性是越來越不好了?!?/br> 阿沅也笑了:“我給你按一按頭吧?!睂⒁律汛詈?,阿沅走到闌珊身后,給她把頭發攏起,輕輕地在太陽xue上按揉了半晌,又去揉肩。 舒闌珊給她揉的很是舒泰,可又怕她手累:“我好了,你歇會兒吧?!?/br> 阿沅溫聲道:“我又不累。倒是你,以后還是別干那些總往外地跑的差事,叫人懸心呢,尤其是這次,叫人摸不著頭腦,王捕頭都特意跑來問了兩次?!?/br> 舒闌珊有些意外:“王鵬來過嗎?” “是啊,這王捕頭看著大大咧咧,倒也是心細的,見家里水缺了,還特意叫人挑了兩擔過來,柴也備上了一些?!?/br>